作为汉人世家代表的崔浩,想要效仿传闻中的身毒婆罗门,在中原建立太平安康的等级制度。
崔浩向拓跋焘建议,鲜卑高级贵族与汉人世家为第一等,相当于婆罗门;鲜卑低级贵族与汉人士族为第二等,相当于刹帝利;鲜卑武士与汉人寒门为第三等,相当于吠舍;鲜卑普通牧民和汉人普通农民为第四等,相当于首陀罗;鲜卑奴隶与汉人奴隶为没有等级的贱民,属于不可触碰者。
并且不同等级之间不可以通婚,只有同一阶层等级内部可以通婚。
崔浩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来完成鲜卑统治阶层与汉人上层的融合,使得汉人世家能够被融入统治阶层,成为统治阶层的一员。
对于这个建议,汉人世家士族举双手赞成,因为他们可以从被统治者跃升为统治者。
鲜卑高级贵族则无所谓,反正无论融合还是不融合,他们都是掌握最高权力的统治阶层,不会有什么区别。
底层汉人同样无所谓,反正不融合是被奴役,融合了还是要被奴役,随便吧,跟我一个种田的没有屁的关系。
只有鲜卑低级贵族和鲜卑武士以及鲜卑牧民极力反对崔浩的汉胡联姻融合建议,因为如果按照崔浩的融合方案,他们这些为鲜卑高级贵族南征北战的底层鲜卑人,就会从统治阶层的边缘,直接跌落成为被统治者,这是他们无法接受的。
崔浩的这个融合联姻方案,其实就是汉人高层与鲜卑高层联合起来奴役汉人底层和鲜卑人底层,只搞阶级压迫,不搞民族压迫。
对于这样的建议,皇帝拓跋焘则有点犹豫,不过内心其实是偏向于融合联姻的。
因为促进鲜卑贵族与汉人世家联姻,可以稳固国家内部,让汉人世家帮忙镇压那些不断起义的汉人农民军。
如果不融合汉人世家,那么这些汉人世家就会一直暗中协助农民起义军搞事情,对于皇帝的统治而言,是非常不利的。
犹豫则是担心这么做会引起底层鲜卑人的不满,万一底层鲜卑人造反推翻上层鲜卑人怎么办?
(事实证明,这样的汉化融合联姻深入进行之后,六镇的边缘鲜卑人果然无法忍受自己从统治阶层跌落为被统治阶层,直接造反想要推翻上层鲜卑人。)
崔浩提出这样建议的消息被许多鲜卑人得知,他们于是故意刁难崔浩,并且在崔浩编撰的国史里挑毛病,终于让他们找出来毛病,随后联名上书,要求皇帝拓跋焘立刻处决崔浩。
面对低级鲜卑贵族以及鲜卑武士们的群情激奋,拓跋焘终究还是不敢硬来,怕在这个关键时刻引起鲜卑内战,所以选择杀死崔浩,以此平息鲜卑武士们的怒火,让他们继续为自己南征北战、开疆扩土。
中下层的鲜卑人痛恨崔浩,认为崔浩是想把他们变成跟汉人百姓一样的被统治者,从此再也不能荣华富贵。
底层汉人也对崔浩无感,毕竟崔浩提议的改革跟他们没有半毛钱关系,改不改,他们都还是最底层。
就这样,一位试图在中原建立婆罗门种姓制度的世家儒士,被鲜卑武士们的怒火吞噬。
崔浩的死,让北方无数汉人世家士族落泪,鲜卑武士们则弹冠相庆,底层汉人则无所谓。
建立一个等级分明、各司其职、各个阶层相互友爱的社会,是历代儒家圣人的梦想,崔浩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而另一件大事便是“灭佛”,拓跋焘早就想南征刘宋了,只是连年征战耗尽了资源,于是便盯上了佛门。
佛门自后汉中期传入中原,汉末得到发展,两晋快速蔓延整个中原,到了这些年,已经成为了蛀虫。
跟很多人想象的不一样,佛教一开始其实也跟儒家和道家一样,只是一门学说,佛陀也不过是类似老子孔子这样的思想家而已,并不是什么神明,但是佛陀的后世弟子们,不停地把佛陀神话,最终演变成了宗教。
佛教的发展跟后世儒学类似了,一开始只是一门学说,但是后世弟子一代又一代地把学说创始人神话,导致这门学说慢慢地就变成了宗教,儒家也逐渐演变得越来越像宗教。
老子孔子佛陀,他们的本意是好的,只是创造一门学说给大家思考,但是后世弟子将创始人神话,把学说变成了学阀,垄断知识,最后成为禁锢思想的宗教或者类似宗教。
原本启迪思想的学说,最后却反过来变成了禁锢思想的枷锁。
这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
所以才需要砸烂孔家庙,救出孔夫子!
启迪思想的孔夫子值得我们尊重,但是神话孔夫子的那些儒棍们,就应该被唾弃!
庄子说的“圣人不死,大盗不止”便是这个道理。
因为有了圣人,所有就会有不轨之人打着圣人的旗号压迫别人,用圣人当自己的保护皮,胆敢反对我就是反对圣人,反对圣人就是大逆不道!
这就是圣人不死,大盗不止,有了道德崇高的圣人,必然就会有宵小之人用圣人来给自己披一层仰慕圣人的皮,方便自己行不轨之事。
佛门刚刚进入中原时,总体还是不错的,起码比晋朝时的那些玄学靠谱。
但经过这上百年的发展,渐渐地就成为了蛀虫,他们肥头大耳,左拥右抱,嘴里说着阿弥陀佛,心里想的却是荣华富贵,这就跟许多儒士一样,嘴上喊着圣人之道,心里想的却是享受奢侈。
大量僧人被强迫还俗,并且跟普通百姓一样服从徭役兵役,还要缴纳赋税。
胆敢不还俗的,通通格杀勿论。
有些僧人选择屈服,他们成为了魏国的赋税民,但有些僧人却带着金银财宝跑路去了南方的刘宋,前往南朝发展佛教。
也有极少数僧人选择去辽东燕国,主要是因为辽东燕国现在正在闹瘟疫,所以中原人都不敢去,也就幽州一带的僧人因为距离南朝太远,所以选择去辽东燕国,不然没人敢去。
拓跋焘这些年的最后一件大事便是实行【均田制】,把荒地均分给无地的流民耕种,地比较少的,也可以领取荒地耕种。
跟均田制搭配的,便是【府兵制】,也就是你家分了田,以后就得自费给朝廷当兵,自己去坊市购买武器装备。
朝廷给你分了田,作为对朝廷的感恩,你要自己出钱给朝廷当兵,这很合情合理。
均田制是府兵制能够实行的基础,如果没有均田制,或者均田制被土地兼并破坏,则府兵制也会在事实上消失。
这很正常,我给你朝廷自费当兵,就是因为朝廷给了我田,让我有了生产资料,从今以后可以靠着种田养活自己,所以我当然要自费当兵报答朝廷。
可如果朝廷苛捐杂税害得我破产卖田了,搞得我家连饭都吃不起了,又怎么可能还像以前一样继续自费当兵呢?
所以,府兵制实施到一定阶段后,就必然会瓦解,这是社会发展的必然趋势。
在做完以上这些事情后,拓跋焘获得了大量的兵员和物资,终于有了开战的把握,于是发兵南下攻打刘宋,想要给刘宋皇帝刘义隆一点教训。
第483章 西游记(一)
两个月后
燕公二百四十一年春(451年)
晋国
不其城
一位十五岁的少年来到这里,他叫徐霞客,是燕国贵族的后代,父亲是燕国的一位议会贵族,母亲是一位徐姓的书香门第女子,因为他暂时还没有继承父亲的贵族席位,所以还不能以燕作为姓氏,只能跟随母亲姓徐。
如今燕国黑疫闹得厉害,他便想要云游天下,看看这方广阔天地。
每个人喜欢的事物不一样,有人喜欢金钱,有人喜欢美人,有人喜欢青史留名,而他喜欢游历这个世界,并将各个地方的风土人情记载下来。
城门口聚集了大量来自河南淮北的难民,徐霞客对难民中的一位老者好奇问道:“老人家,为何来此?”
“朝廷的大军北伐,结果仓皇北顾,魏军长驱南下,一路上烧杀抢掠,我们只好逃到此处躲避战乱。”
老者是河南人,本来刘宋大军北伐,还很高兴,可是刘宋大军在北伐收复河南后,居然在河南抢劫,搞得河南民不聊生,到处都是起义军。
而且,宋军主帅王玄谟一心一意倒卖军火物资赚钱,根本没心思攻城略地,前燕慕容评直呼内行,徐州剿总直呼前辈。
商人在招募乡勇打仗,将军在倒卖军火经商,这个世界还是一如既往的魔幻。
王玄谟能力低下,能够成为主帅,只因为他对皇帝刘义隆足够忠诚。
整天在河南瞎逛的宋军果然就被拓跋焘突袭了,十万宋军全军覆没,主帅王玄谟果然不是省油的灯,他果断丢下军队独自跑路。
更糟糕的是,已经打到黄河北岸的一万精锐宋军,他们听闻黄河以南的主帅王玄谟十万主力全军覆没以后,本来打算撤到黄河以南,保存大宋的有生力量。
可是皇帝刘义隆却不远数千里,让斥候数千里送了一张皇帝的亲笔手书,要求黄河以北的宋军精锐不准南撤,必须死守城池,等待朝廷重整旗鼓,调动兵马支援。
远隔数千里,强行微操,可把黄河以北的宋军害惨了,他们被魏军包围,最后寡不敌众全军覆没。
刘义隆的这点心思,其实就是不甘心,好不容易北伐有了一点点成果,在黄河以北打下来一座城池,他绝不容许丢失,所以想着让黄河以北的宋军将士各个以一敌百,让他们拖到自己重整旗鼓。
前线的宋军全军覆没,拓跋焘于是长驱南下,一路打到了建康城对岸,隔江嘲讽刘义隆。
南下的过程中,自然又是烧杀抢掠,还屠了几座城来鼓舞士气。
那些夹在魏宋之间的百姓真是遭了殃,宋军北伐的时候,宋军要抢劫他们,魏军南下的时候,魏军也要抢劫他们。
所以才有这么多人跑路来到晋国,相比较而言,如今的晋国竟然还算是安居乐业的。
魏国胡汉矛盾激烈,刘宋被魏国暴打,燕国正在闹瘟疫,一时之间,偏安一隅的晋国成了世外桃源。
晋国皇帝司马衡(司马德文之子)多次恳求盟友燕国出兵帮大晋收复故土,不过燕国自顾不暇,自然没有理会。
既然燕国不肯帮忙,晋国皇帝司马衡便决定依靠自己。
所以,他收纳难民,给难民分田分地,为了养活这些难民,又同燕国的许多行会进行合作,把多余的难民卖给燕国行会们,以此获得粮食养活留在晋国的难民。
燕国的琼浆酒产业在这些年遭受巨大打击,首先是黑疫影响,其次是宋魏两国都禁止进口琼浆酒。
“晋虽旧邦,其命维新!”
“凤鸣泰山,天命在晋!”
这是皇帝司马衡坚信的,他效仿燕国,实行三圃制,提高了粮食生产的效率,使得农耕更加合理。
同时又效仿魏国,建立均田制和府兵制,增加晋国的兵源。
最后还效仿刘宋,建立文官考试制度,使得人才录取更加合理有效。
徐霞客进入城内,发现这里虽然没有像燕国那样繁华的市场,但是却也有坊市,并且街道上人来人往,治安看起来不错。
由于小国寡民,所以很多事情都是晋国皇帝司马衡亲力亲为,徐霞客在坊市出入口看到了几面石头墙,上面雕刻了晋国的坊市律法,大部分内容是借鉴的燕国《商业法》,不过也有部分内容是根据晋国自己的国情进行了改变。
“昔日腐朽的晋朝,如今竟然有了这般新气象,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徐霞客感叹着,他经常听别人讲中原的故事,因此也知道以前的晋朝腐朽无能,远不如现在这个新生的晋国。
这也得益于燕国爆发黑疫,导致燕国自顾不暇,只好暂时放弃了对晋国这个傀儡政权的控制,才让司马衡有了自力更生的机会。
徐霞客在一家客栈住了下来,他毕竟是燕国贵族之子,因此带的钱财足够多。
住在客栈里,每天晚上都在写书记载自己这些时日里的所见所闻,白天则出门游历,比如去晋国乡间,观察晋人的劳作有何不同。
徐霞客发现,晋国居然连开荒都要效仿燕国,有专门指导百姓开荒的官府机构。
不过由于燕国对技术严防死守,所以晋国也只能效仿,而不能做到跟燕国一模一样,燕国那些更加高效率的水利设施,中原暂时没人会建造。
在晋国待了一个多月后,徐霞客继续向南,进入了刘宋境内。
此时,宋魏之间的战事已经结束,宋国皇帝刘义隆养精蓄锐十几年,励精图治发动北伐,换来的却是“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
对于刘义隆这样一位自己不会打仗,还把会打仗的将领杀死,并且总是喜欢坐镇建康远程微操前线,导致前线兵败如山倒的皇帝,并没有什么认识。
当他来到淮水地带时,这里还残留着战争的痕迹,乡野道路上到处都是尸体,城池墙壁上还有许许多多尚未被清洗干净的血痕,尸体被一车又一车地推到城外的乱葬岗里。
路边的一具女尸,看起来只有八九岁,身体上满是紫黑色的掐痕,私处已经肿起来,一只秃鹫正在啃食女尸的腐肉。
一个小男孩,被插在一根木棍上,他的双手双脚被砍下来,伤口处满是蛆虫。
一群衣衫褴褛的难民,他们一边向着江南迁徙,一边吃着路边的腐烂尸体充饥,时不时有难民因为吃的尸体太多,导致染病而死。
看着眼前的一切,徐霞客也只能感叹一声“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夜里,他找到一间破庙,于是将马拴在一根柱子上,就直接住在破庙里。
然而,当他正要进入酣睡,却还没有完全睡着时,破庙里却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第484章 西游记(二)
吭哧吭哧
奇怪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非常清晰,徐霞客顺着声音而去,看见的却是一位没穿衣服的妇女正在啃食一个死去的婴儿。
看她的样子,这个婴儿可能还是刚刚被她生下来的。
徐霞客感觉非常震撼,也不睡觉了,骑着马赶夜路。
第二天清晨,他终于来到了东莞(莒县),这里目前还是刘宋的疆域。
本地人基本都待家里不肯出门,进入城池的外地人也不能随意走动,而是被限制在某一个区域内活动。
徐霞客没有急着赶路或者游历,而是先找的一家客栈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