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擒贼先擒王,直接冲击他们的中军!”
马不停蹄地追赶,王长治终于带着辽东郡县兵来到落月原。
由于是强行军赶路,全程几乎没怎么休息过,因此有一千多人半路掉队,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也幸亏流民们一路上劫掠,耽误了时间,这才让王长治能够及时赶回。
流民数量太多,想要全歼是很难的。
但只要冲击流民的中军大营,将流民的几个头目杀死,其余流民自然会一哄而散。
流民的中军大营不过一千多个精锐流民,他们的战斗力虽然比普通流民强得多,但也仅仅只是跟郡县兵一个水平。
“拦住他们!”流民首领命令着身边的流民将领。
一千多个流民精锐组成长枪阵,几十个流民骑兵布置在长枪阵两侧,还有一百多个流民弓箭手在长枪方阵前方朝着冲来的辽东郡县兵放箭。
对于普通的流民,自然是没时间也没兴趣训练,这些人都只是流寇眼里的消耗品。
虽然流民有几万,但都是乌合之众,能听从命令向前冲就已经是万幸,大部分流民都是一边行军一边跑路,脱离大部队后也不知道跑到哪户人家家里抢劫了。
有的流民则是跑着跑着就回去给豪强当佃农了。
他们只有在经过一场又一场战争后,活下来的才会成为精锐。
咻咻咻!
流民居然也开始有弓箭手了,都是之前在城堡内的收获。
三千五百辽东郡县兵像一把尖刀直插流民大军的心脏。
由于是刚成为弓箭手没多久,没时间进行训练,流民弓箭手的命中率和射程都不太行。
百多枚箭矢发射,被射中的郡县兵不过十来人,其中只有一个郡县兵当场阵亡。
等到快要冲到长枪方阵时,主簿王长菟带着三百骑兵折向冲往方阵侧翼,不敢直接正面冲击枪阵。
三百骑兵后面,是两千郡县步卒,这些步卒同样手持长枪与流民军长枪方阵正面互捅。
……
“朝歌,救我”
王长安被几十个流民包围,他奋力抵抗,但无济于事,于是向前方正在开无双的王朝歌求救。
然而,王朝歌显然没兴趣救他,而是自顾自地对流民大军砍瓜切菜,硬是砍出一条尸路。
一个流民将木矛刺进王长安没有铁甲防护的眼睛里。
“啊!!!”
王长安痛苦尖叫着,倒在地上被更多流民一哄而上,最后身上的铁甲也被扒下来,整个人被木矛戳成肉泥。
而在前方,由于王朝歌穿的甲胄太多太重,没有战马可以驮得动她。
因此,她只能步战。
别说是木矛,就算是马槊都无法洞穿她的五层重铁甲。
至于戳脸也是没用的,脸上的护甲同样可以抵挡一般的长枪和箭矢。
就连手指头和脚指头都有铁甲防护。
全身甲胄防护无死角,带来的后果则是几千斤的重量,一般人这样穿,已经被自己身上的甲胄压死了。
踏踏踏!
一个流民将领忍不了了,他不能再允许那个铁疙瘩在人群里肆意杀戮,于是骑着缴获来的铁甲战马冲向王朝歌。
铛!
马槊连续穿透了三层半重甲,在戳到第四层重甲时,马槊的剑刃已经变形,手持马槊的流民将领自己也被反震的力量震得从马背上摔下。
王朝歌被马槊戳得后退几步,然后一刀斩在倒在地上的流民将领的脖子上。
流民将领的脖子处没有甲胄防护,被环首刀直接斩断喉咙骨。
然而,局部的胜利无法改变整体的惨败。
流民们知道人群里那个铁疙瘩是打不死的,所以干脆也不跟她打,直接冲向王家庄园和王家祖陵。
由于鸿雁道信徒的原因,流民们知道,王家祖陵内埋藏着大量财富,所以他们要去把王家的祖坟刨了。
庄园比桃花源城堡还要难以攻取。
到处都是壕沟、碉堡、拒马,路上还撒满了大量铁刺。
因此有几百个流民在进攻庄园时被打得嗷嗷叫后,剩下的流民也学乖了,跑得快的直接去王家祖陵,跑得慢的则去劫掠落月原的佃农。
……
王家祖陵
数以千计的流民正拿着铲子疯狂挖坟。
王家人、王家亲兵、王、宋倩茹、张隆、李息、王娇、王柔静、王兰儿、老祖母等人的坟墓都被挖开,已经腐烂尸体直接被扔到一旁任由太阳暴晒,而还没腐烂的尸体,居然还被一些流民们玷污着。
但这些还只是刚开始,随着一座隐藏在地底极深的陵墓被挖开,鸿雁道信徒兴奋了。
“是王泰浩的陵!”
二代家主王泰浩的陵墓被挖开,流民们蜂拥而入,首先看的是六个被绑在石柱上的少年少女。
这些少年少女早已腐烂,还有蛆虫在啃食她们的腐肉。
“姐姐!”
一个满头白发的鸿雁道信徒冲上前,抚摸着石柱上一个少女满是蛆虫的烂脸。
虽然已经腐烂,但脖子上挂着的鹅卵石饰品还是让他知道这是自己当初那个被抓去殉葬的姐姐,那个时候他才十岁。
如果说鸿雁道信徒最恨的人是谁,那毫无疑问是王家二代家主王泰浩。
鸿雁道也是在王泰浩执政末期诞生的,农奴们对于残酷的统治忍无可忍才会加入鸿雁道这种神神叨叨的组织寻求精神上的安慰。
已经九十岁的鸿雁道创始人赵俊看着陵墓内的一切,露出了微笑。
很早以前,他就因为开垦荒地有功,所以从海外佃农升为银月港自由民。
成为自由民之后,隐忍多年,还将信徒安插到四大家族豢养的贼寇队伍里传道。
六十多年过去,他终于报仇了!
但这还不够,他要整个王家都覆灭!
流民们争抢着王泰浩陵墓内财宝,另一群流民则开始挖王泰然和王康的陵墓。
就在众人喜笑颜开时……
“杀!”
辽东郡县兵杀来,几千个正在挖坟的流民被瞬间击溃。
原来,就在刚才,流民中军精锐终于被郡县兵冲垮,流民首领和头目们全部被杀。
剩下的几万流民里,他们有很多人都是被裹挟着不得不反,因此在看到首领和头目们都被杀了以后,干脆直接投降,乞求能给王家做个佃农安稳过下半辈子。
王长治带着郡县兵解决完落月原的几万流民主力后,便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立刻赶到祖陵。
当看到流民们居然在挖坟,尤其是自己父亲母亲的陵墓都被挖开时,他气得喷出一口老血,颤抖着手指、咬牙切齿对辽东郡主簿王长菟下令:“祖陵的流民,全部杀!杀干净!一个活口都不要!不接受他们的投降!”
第119章 辽东官场(七)
一个月后
辽东郡府
“如今流寇已灭,是时候商讨下辽东良田和佃农的重新分配了。”主簿王长菟引出话题。
“平郭县、沓氏县被流寇攻破,县内百姓都被裹挟,如今沓氏县百姓仅有两千余,平郭县百姓仅有三千余,两县之民合计不过六千。”
“不仅如此,沓氏县突然多出来三十万亩无主之田,平郭县多出来四十万亩无主之田,还有郭家的九万亩田,这些又当如何分呢?”
不算落月原以及海外,沓氏县一共也才不到四十万亩田,王家只兼并了其中的两万亩。
百姓造反,然后被镇压,那么理论上,这些百姓的田自然都是朝廷的,要上报给大司农桑弘羊,由桑弘羊及其下属官吏制定相应的分田方案,最后由太守王长治带着郡县官吏执行大司农桑弘羊的分田方案。
不过……
这其中自然又有了操作空间。
比如沓氏县明明多出来三十万无主的良田,但是如果只上报其中的二十万亩给朝廷,那么,剩下的十万亩,不就是……
虽说大司农会派遣大农丞和大农令去郡国调查太守的上报是否属实。
但现在天下糜烂,陛下未必关心辽东的局势。
而且长安的大农丞前来辽东,那可不是一两个月就能抵达的。
等他到了辽东,一切布置都安排妥当,到时候自然有办法应对。
至于那投降的三万流民,自然不可能把他们都杀了,更不可能放回去当自耕农。
并且,辽东郡会上报:数万流寇宁死不降,无可奈何之下,为了朝廷的边疆能够安稳,太守只好将流寇全部诛杀。
这样就能光明正大地让辽东郡在计簿上减少几万人,这减少的几万人,自然都成了三大家族以及官吏富农们的佃农。
这计簿数据上减少的几万人,也就在事实上成了隐户。
这三万流民,都会被辽东的三大豪强家族以及其他富农家族、郡县大小官吏瓜分走。
之所以王家不全部独吞,一来是没那么多粮食,养不活多出来的三万张嘴,二来是吃独食会被群起而攻之,好东西只能大家一起分享。
不过王家毕竟是剿灭流寇的主力,所以多分点,大家也不会有怨言,这是王家应得的奖励。
对于沓氏县多出来的三十万亩良田,王长治也不敢一次性全吃下去。
虽然现在的皇帝沉醉修仙懒得管,但万一下一代皇帝是个勤政爱民的皇帝。
王家一次性吃几十万亩田,不就暴露了吗?
正所谓温水煮青蛙。
胃口要是太大,做豪强士族要是太贪心,一次性兼并几十万亩良田,会引起皇帝的注意,被皇帝敲打。
但如果每次只吃一点点,每次吃一点点,每次都很难引起朝廷和皇帝的注意,日积月累下来,几十年甚至几百年下来,那也是几百亩的良田。
沓氏县的这三十万亩田,王长治的想法是,上报二十五万亩给朝廷,让朝廷赶紧从中原继续移民流民过来种田,种好以后,王家有机会就继续慢慢吃进去。
然后剩下的五万亩里,王家兼并两万亩,沓氏县其他还活着的富农们以及官吏们,他们共同瓜分三万亩。
依附于王家的亲兵们也趁机分到一些田和佃农,成为效忠于王家的小豪强小地主。
皇帝之下有豪强,豪强之下还有富农小地主,富农之下还有佃农。
一种类似西周分封制的结构在事实上已经形成,不过这种形式是非法的,朝廷也不肯承认就是。
豪强士族们也在事实上成为了没有封君称号的非法封君,庄园则是没有封国名号的非法封国。
在皇帝刘彻几十年的高压统治下,豪强们土地兼并的效率非常低,还有很多豪强不仅不能兼并土地,还被朝廷弄到破产。
如今,皇帝醉心于修仙,天下糜烂,憋了几十年的豪强们终于可以开始兼并那些良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