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了第一次与卫子夫相爱，想起来刘据刚生下来时自己高兴得手舞足蹈，想起来自己还因为这事被卫子夫说自己没有皇帝的威严，想起来自己第一次见到卫青时对他的信任，想起来自己第一次见到霍去病时对他的宠爱。
还想起来当时的百姓都称赞他是圣君，称赞他是好皇帝，是他带领大汉打败了不可一世的匈奴，给大汉子民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尊严。
但这一切，都化为昨日烟云。
这些年，对匈奴的战争胜少败多，对百姓的赋税一天比一天重，几乎每年都有民变。
而他作为大汉的皇帝，却沉醉于修仙长生，以至于天下糜烂，以至于父子相残，以至于有今日的凄惨。
或许……朕，真的错了。
第124章 巫蛊之祸（终）
半年后
征和三年春
长安
上林苑
皇帝刘彻无精打采地躺在软席上，望着天空的云朵发呆。
这样浑浑噩噩已经半年，自从皇后太子自杀，他便感觉人生失去了意义，心中满满都是愧疚。
“陛下……”钩弋夫人在一旁为皇帝捏腿。
“陛下，郎官田千秋和盐铁监王长炯上书。”一个小宦官来到皇帝身边。
皇帝没有理会，依旧看着云朵，许久之后，兴许是看云朵看腻了，皇帝方才拿起臣子的上书随便看一看。
在郎官田千秋和盐铁监王长炯的上书中，他们都为太子刘据平反，并认为太子谋反之事恐怕是有小人在暗中操纵。
看着上书的内容，皇帝喃喃自语：“我大汉，还有忠臣。”
……
长安
王家豪宅
王长炯正在与自己的女儿王玲下棋。
“父亲以前不为太子站队，为何现在又要为太子平反？”少女王玲不解。
“以前皇帝态度不明，无论站在哪一边都不安全，可自从太子死后，陛下整日消愁，说明陛下在内心里是认可太子的，是喜欢太子的，否则又怎么会为太子之死而感到忧伤呢？要知道，被陛下杀死的公主可不少，那些都是他的亲生女儿，也没见陛下伤心过。”
王长炯微微笑道，现在太子党和李广利党斗了个两败俱伤，终于轮到他们辽东王家出来夺取胜利果实了。
“既然我们现在已经明白，原来陛下是认可太子的，那么，我们为太子平反，陛下肯定也会支持。”王长炯继续解释道：“陛下支持我们，那我们王家在朝廷的地位，自然会进一步提高。”
以前，王长炯也不清楚皇帝到底认可不可认可太子，所以不敢轻易站队，还因此躲过了巫蛊之祸，现在情况明了，自然是要出来站队收获果实。
……
又两个月后
随着田千秋和王长炯的上书，越来越多人认识到皇帝原来内心是认可太子的，于是他们为了自己的前途，也趁机纷纷上书为太子平反。
这些人跟王长炯一样，太子党跟李广利党斗得你死我活的时候，不敢掺和进去，斗完了，人都死了，才跑出来为太子平反夺取功劳。
在这样的局势下，丞相府的一些官吏担心皇帝真的为太子平反，那样的话，他们作为丞相的人就死定了。
于是，丞相府的一个官吏为了活命，选择背叛丞相，将丞相刘屈与李广利等人勾结起来逼迫太子造反之事和盘托出。
皇帝震怒，于是给丞相刘屈一家人也安上了巫蛊之术的罪名处死。
“他们用巫蛊之罪诬陷害死我的据儿，朕便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用巫蛊之罪处死他们！”皇帝刘彻报复心很强，他要用巫蛊罪名诛灭刘屈等人：“还有李广利一家，朕也要处死！”
“陛下，李广利正在漠南草原上征讨匈奴人，是否等他回来再？”霍光在一旁劝说道。
霍光很早开始就是皇帝的亲信，但官职比较低，而且不如苏文江充等人受宠，所以一直是个小透明。
但现在，皇帝幡然醒悟，苏文等人自然也就不受宠了，于是霍光便开始受宠。
“你是担心李广利狗急跳墙造反？”皇帝刘彻冷笑一声：“让他反！朕倒要看看，我大汉的将士，是听他贰师将军的，还是听我这个皇帝的！”
霍光无奈，只好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最后，丞相刘屈的妻子被扣上巫蛊之罪的帽子处死，丞相一家也全部被诛灭。
而与此同时，田千秋上书有功，升为丞相，王长炯同样上书有功，从盐铁监升为太常。
王长炯在官场混了差不多五十年，终于从一开始的一个文学博士混上了九卿的位置，成为九卿之一的太常，也称太常卿，而他现在已经六十五岁，比皇帝刘彻仅仅小了两岁半。
……
漠南草原
“大将军，丞相一家已被陛下诛杀，您的妻妾也……”
“我知道了。”
刚刚在漠南草原打败匈奴人的李广利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闻自己的同党刘屈、苏文等人被皇帝诛杀，连自己家人也被皇帝诛杀。
这些年，大汉的对外战争基本都是他李广利在打，虽然打匈奴败多胜少，但好在打西域那些小国时没怎么输过。
随着大汉国内民生凋敝，北伐力度不断减小，匈奴人又把单于庭从西域搬回了漠北草原，然后不断地南下，想要从大汉手里抢回漠南草原。
甚至还俘虏了李陵这样的汉朝大将。
以前，大汉和匈奴的战线被卫青霍去病推到了漠北一带。
现在，匈奴和大汉的战线又被匈奴人推回到了漠南一带。
李广利多次在漠南草原与匈奴决战，互有胜负。
相比在漠南草原击败匈奴人，长安城的消息才是关键。
对于巫蛊之祸的反转，李广利无奈地叹气。
他自然不敢带着这几万汉军造反，因为将士们效忠的是大汉，而不是他李广利，一旦造反，这些大汉将士就会立刻弄死他。
但他也不敢回长安向皇帝请罪，根据李广利对皇帝的了解，他认为皇帝刘彻是一个刻薄寡恩的人，就算他李广利回长安请罪了，皇帝也不可能放过他，一定会为了给太子报仇而杀了他李广利。
所以……
“所以，当今之计，我们只有投降匈奴人才有活路！”李广利的副将说道。
“不不不不不，我李广利虽然不才，但也不能做李陵那样的人，何况我好歹是大汉的大将军，怎么能屈身侍奉匈奴人呢？”李广利拉不下脸面投靠匈奴人，何况他手里有几万汉军精锐，这些精锐汉军造反是不可能的，皇帝一句话，他们就向皇帝投降了，但带着他们北上打匈奴还是没问题的，于是李广利对副将自信道：“我们有这么多精锐士兵，为什么要投降呢？何不直接把整个匈奴打下来，到时候我做匈奴单于，你做匈奴左贤王，然后找机会带着匈奴仆从军打回长安做皇帝，岂不美哉？”
“那倒也是不错。”副将也觉得可行。
……
数个月后
李广利带着数万汉军精锐孤军深入，一直打到漠北的北海地区，这个地方，当初只有霍去病打到过，没想到他李广利也能打到这么远。
因为没人能想到李广利居然想要打下整个匈奴做大单于，所以匈奴人都很懵，没反应过来，还真就被李广利杀了个措手不及，几万匈奴士兵被李广利杀死。
但等到剩下的匈奴人反应过来后，匈奴单于带着匈奴仅剩的几万主力将李广利包围。
孤军深入的李广利最终还是在北海战败，为了活命不得不向匈奴投降。
这些年，大汉国内民生凋敝，几百万流民到处造反，但匈奴其实更惨，整个匈奴因为失去漠南草原和半个西域，所以经济血崩，冻死饿死的匈奴人数不胜数，匈奴人口减少了一半多。
昔日的匈奴动不动就能调动三十万大军南下，可现在的匈奴，哪怕只是十万大军都十分艰难。
汉匈之间长达五十多年的血战与对峙，最终结果是大汉国内民变四起，匈奴国内人口减半，双方都不好过。
第125章 长羽长夜（二）
身毒
华氏城（镐京）
封禅台
“至高无上的王，您将成为摩揭陀的庇护者，您……统治这片古老的土地。”
一位婆罗门大祭司正在为五十多岁的王长羽举行加冕仪式。
经过十多年的征伐，王长羽终于征服了巽伽王朝的大部分地区，成为身毒文明新的统治者。
巽伽王朝的残余势力逃往南方森林，已经不足为虑。
在成为身毒文明新的统治者后，王长羽入乡随俗，成为身毒文明的刹帝利阶层，接受婆罗门大祭司的加冕。
与此同时，由于新征服地区叛乱四起，王长羽在镇压了几次叛乱后，感觉这样下去不行，他实在是没这么多精力一直镇压下去。
于是便听从一个随军出征的士人的建议，实行西周的分封制，将新征服地区的广袤国土分封给那些汉军将士、带路有功之人、骠人部落的勇士、巽伽王朝的遗老遗少等等。
允许巽伽王朝的遗老遗少在摩揭陀东部建立起自己的王国-巽伽国，免得他们狗急跳墙一直造反，同时又在巽伽国周边分封了许多汉军将士的封国，让这些汉军将士的封国监视巽伽国。
这些封臣都属于刹帝利阶层，同时也是王长羽的封臣。
由于那个随军士人是个尊孔复礼派，因此他又建议王长羽将国号改为周，还劝王长羽改姓为姬，改名为发，确立嫡长子继承制，建立天子、诸侯、卿大夫、士、国人、野人的体系，同时在身毒地区大肆建造孔庙，宣扬周礼和孔孟之道。
这些劝谏，王长羽都赞同了，并且还更进一步，将孔孟之道与婆罗门宗教进行糅合。
孔孟庙宇里，不仅有孔孟的石头雕像，同时也有婆罗门诸神的雕像。
而在婆罗门宗教的庙宇里，不仅有婆罗门诸神的雕像，还有孔孟的雕像。
如此，既能让身毒本地人反抗不会太激烈，也不会使得汉人反过来被身毒人同化。
如果一点文化都不改变，汉人在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时间里，迟早会被人数更多的身毒人同化。
可如果一次性改变文化太多，就会激起当地人的反抗，他们会觉得你在破坏他们的文化，于是跟你鱼死网破，这样的话，对于王长羽的统治就太过不稳定了。
因此只能采取折中方案，将孔孟之道与婆罗门宗教进行糅合，你中有我，我中有。
并且，王长羽将婆罗门宗教诸神也尊称为孔圣人弟子，将孔子弟子的七十二贤增加到三百六十贤。
同时又将子路、颜回、子贡等人也列为婆罗门诸神。
在糅合这些制度文化的同时，姬发（王长羽）还对身毒文明的城市进行改名。
将华氏城（巴特那）改名为镐京，将身毒圣河恒河改名大河（黄河），并在身毒各地建立秦、晋、楚、吴、越、燕、齐、鲁、赵、魏、韩、徐、褒、蜀、巴、许、梁、申等封国。
姬发（王长羽）还在镐京建立天子六师，并推行束发戴冠。
不过也不是完全照搬照抄西周模式，比如姬发（王长羽）是皇帝，而不是王，诸侯国里，有一些比较特殊的可以称王，但不能称帝。
还有就是，在新《周礼》里面掺杂了大量婆罗门宗教文化，这使得身毒大周不仅有天子、诸侯、卿大夫、士、国人、野人这样的身份等级体系，同时还有婆罗门、刹帝利、吠舍、首陀罗、贱民这样的血缘等级体系。
两种体系是相辅相成的。
“秦王，朕要你守护好大周的西部疆域，抵御希腊人的侵扰，你能做到吗？”姬发对秦王秦非子说道。
“臣，定当为天子守护好西陲之地！”秦非子认真回答道。
这个秦非子，本名陈郁，是一个汉军屯长，因为军功被姬发分封为秦国秦王后，便改名秦非子，负责镇守大周西部边疆。
至于希腊人，则是当初亚历山大东征时，在身毒西部地区建立的一个希腊化国家。
这个希腊化国家，依旧以希腊自称，统治阶层是当初跟随亚历山大一起东征的希腊军功贵族的后代，底层百姓则是本土的身毒人。
现在的大周，东面是已经臣服的骠人诸部，东北面是哀牢夷，西面是身毒希腊，南面是巽伽王朝的残余势力以及众多土著王国，北面则是高不可攀的雪域高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