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惠卿见皇帝说的如此可怜,连忙奉承道:“去年圣上免除了山东全年的赋税徭役,并派大臣前去修堤筑坝,治理水患,山东百姓无不对圣上感恩戴德。
尤其是水患,困扰山东百姓多年,去年大修过之后,山东段的运河恢复了畅通,山东段的黄河决口处也被牢牢堵住。
今年开春,圣上又派大臣将运河、黄河沿岸巡察一遍,对隐患处进行了查漏补缺。
虽然今年山东依然多雨,但灾情较去年已经大为减轻了。
山东百姓都以躬逢盛世为幸,人人皆称圣上为明君圣主。”
朱祁钰摆摆手,觉得田惠卿讲的有些夸张了,不过还是好奇地问道:“我派徐有贞前去山东治水,百姓要感激,也应该是先感激徐有贞吧。”
田惠卿回道:“这位徐御史倒丝毫没有居功,而是处处宣扬圣上的仁德,不厌其烦地向山东官吏和百姓述说圣上爱民之意。是以山东百姓无不感念圣德、铭记于心。”
朱祁钰闻言,这才转忧为喜。看来自己拿首辅之位引诱徐有贞,还是挺奏效的。这才是宰辅之臣该有的态度,既要把政务办得漂漂亮亮,又要时刻牢记致君尧舜的人臣本分。
而且徐有贞这位治水奇才,干起活儿来真是好用。
想到这里,朱祁钰下定了决心,对田惠卿笑道:“我就好事做到底,将山东的秋粮也免了吧。
我升岳正为右佥都御史,从内帑拨二百万两银子给他,让他去巡抚山东。
这二百万两,一部分用来承担山东各级衙门的开支,一部分作为开放海禁,开展海外贸易的前期投入。
再把新科进士派一批过去,我非要把山东经营明白不可。”
田惠卿听的连连咋舌,皇帝就这样大手一挥,就把山东的秋粮给免了?大手再一挥,就直接拨给山东二百万两?
天上掉馅饼了,田惠卿连忙跪下替山东百姓叩谢天恩。在被大明历代皇帝忽视了近百年之后,山东终于要迎来出头之日了。
朱祁钰之所以选择山东,还有一个重要原因:礼教在山东深入人心。山东人人好当官,不好造反。
即使不小心造了反,山东人心中也会时时念着圣上天恩。
每次提到这个话题,朱祁钰便情不自禁地联想到了宋江那快撅到天上去的大腚。
都到梁山替天行道了,还要心心念念效忠皇帝,真是忠心可嘉。
念叨完正事,朱祁钰带着众人在接天楼吃过饭,方才启程来到在京城的最后一站:会昌侯府。
会昌侯府在鸣玉坊往北不远,靠近德胜门。
逛完一圈,朱祁钰指着前院笑道:“就是这里,拆掉,建成一个巨大的平台,归钦天监使用。
但是平台上,要为母后竖立玉像,要让京城百姓远远地就能瞻仰到。
而且会昌侯府,加上旁边的大悲寺、德兴寺、金刚寺、净业寺、定园、镜园、漫园,总之围着积水潭这一圈,全部建成园,供京城百姓游览。
一个城里,全是街道和建筑,连个游玩的地方都没有,久而久之老百姓的审美就都不正常了。”
凝香好奇地问道:“这积水潭的水,是不是向南流到皇城西苑的太液池去了?”
朱祁钰点点头:“对,西苑的太液池里有个琼华岛,琼华岛上有座广寒殿。那本来是我考虑居住的地方之一。
不过后来一想,那里风景倒还行,就是水质太差了。跟咱玉泉山一比,啥都不是。”
凝香又问道:“为母后竖立玉像,要高到京城百姓都能看到的程度,要不少银子吧?”
朱祁钰摇摇头:“不要管银子的事情了,咬咬牙,蒙着头造吧。你是不知道老百姓的心理,光掏心掏肺对他们好,作用真不大。
最终的正道,还是得造神,塑造皇帝的神圣性。
要想把皇帝塑造成神,一个是战无不胜、开疆拓土,再一个就是搞这些气势恢宏的大场面,宣传、洗脑。
反复宣传、反复洗脑。
让他们天天看到母后的玉像,就是反复洗脑的一部分。
要让他们知道,母后具有神圣性,我作为母后嫡子也有神圣性。”
凝香笑道:“宣庙戾妃在英华殿能看到吗?”
朱祁钰又摇摇头:“有紫禁城的城墙挡着,有些够呛。不过等玉像立好,我们可以将戾妃移到太液池最南端那个小岛上去。
这样她就可以天天看了。”
林香玉揶揄道:“杀人之前还要先诛心,你们小夫妻俩真是夫唱妇随,一个比一个凶狠。”
凝香拧拧林香玉的俏脸:“贱妾,一会到了辇车上,你才会知道我这正妻与的男主人是怎样夫唱妇随的。”
林香玉吓得容失色:“不会吧,你们两个又要变着法儿的玩弄我了,我好可怜的。”
凝香笑道:“别紧张,别紧张,放松点,女人身体绷太紧,男人用起来就不舒服了。”
林香玉又楚楚可怜地望向朱祁钰。
朱祁钰摊摊手,表示爱莫能助:“小丫头都是你自找的,当初是你自己闹着非要当专属性奴,现在好了吧,中宫娘娘的位置被凝香夺走了。
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位置一旦失去了,再想要回来,难如登天。”
林香玉狠狠瞪了两人一眼:“哼,你们两个坏人一唱一和的,欺负我也就算了,偏偏什么时候都忘不了顺带着埋汰恭让皇帝几句。”
就在朱祁钰带着两位宠妃顽笑取乐的同时,刘定之与林聪、叶盛等人,带着太子来到了重华宫,觐见恭让皇帝。
虽然最近朱祁钰明确表态不会废黜太子,但朝堂上却依旧暗流涌动。
大部分官员还心念旧主,然而总有那么些人,想着投机取巧,借改易太子之机,谋得一份拥戴之功。
主要还是朱祁钰生的儿子越来越多了,这给了投机之人足够的底气。
刘定之、林聪、叶盛这些人为了保住太子,苦思冥想,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造神。
这就跟朱祁钰想到一起去了。
林聪将造神计划跟恭让皇帝一说,朱祁镇的第一反应就是摇头。
此时朱祁镇已经灰心了,自己那么声势浩大的兵变,都被轻易击碎了。如今再和弟弟唱对台戏,还有什么意义。
能有吃有喝有女人,安安稳稳住在金碧辉煌的重华宫中,已经是弟弟大发善心了。
林聪见恭让皇帝早已没有了正统朝时期那乾纲独断、权掌天下的雄心和霸气,只得恐吓道:
“陛下,如今朝野暗流涌动,有不少文武官员想要上书劝皇帝改易太子。
这才是景泰二年啊,一旦再过几年,皇帝打下了安南、灭亡了瓦剌,那到时候威望之高,无人可当其锋芒。
太子之位,陛下觉得还能保住吗?
而且皇帝已经多次默认过想要改易太子,只是暂时隐忍不发而已。比如汤杰,仅仅因为劝说皇帝改易太子,当场便被皇帝还以爵位,袭封信国公。
陛下若是不争,太子之位,一定是会易主的,时间早晚的区别而已。”
朱祁镇闻言,被吓出一身冷汗。朱祁镇也并不是考虑不到这些,只是平时不愿意往这里去想。
自己无法复辟,朱祁镇认了;但太子被废掉,朱祁镇还是难以接受,于是向林聪问道:“那爱卿说应该如何是好?”
第518章 湖广贵州再起苗乱 南京被迫加速
如何才能造神,林聪等人想到的办法,就是宣扬太子朱见深的天资聪明:“陛下,京城有个漆工名叫杨埙的,之前曾敲响登闻鼓,为马良鸣冤伸张。
后来皇帝释放了马良,赏赐了杨埙,并命杨埙每年造漆金屏风一面,于陛下万寿节进献。
微臣以为,可令杨埙于屏风上作万里江山图,再由太子赋诗一首,附于其上。
然后在百官贺寿之时,昭示于众,以为太子扬名。”
朱祁镇苦笑道:“太子这么小,竟会作诗?”
林聪回道:“离陛下万寿节还有三个月时间,太子在这三个月时间里,哪怕一天只背五首诗,一共就是四五百首。
臣等再教太子些作诗技法,当能写出一两首颂圣诗来。
也不用作得多好,只要水平远超五岁孩童即可。
而且太子是真的天资聪明,尤其有书画天赋,并不是臣等硬编的。”
说罢,林聪取过几份画作,呈递了上去。
朱祁镇取过细看,有画猫的,有画狗的,有画荷的,也有抄写的古诗。别说,还真有几分灵气,着实不像五岁孩童所为。
朱祁镇还有些不信,林聪提议由太子当面作画验证。
朱见深在众人围观下,真的画了一幅,朱祁镇方才相信,继而大喜过望。
李侃添油加醋,继续蛊惑着恭让皇帝:“启奏陛下,皇帝之前召见安南使臣,劝说安南归降大明。
而安南使臣曾经提出条件,要让安南的公主嫁与太子为正妃。
安南国兵强马壮,当年宣庙派出十余万大军,却不堪一击,全军覆灭。无奈之下,宣庙才做出了弃地决定。
微臣以为,皇帝依旧打不下安南,最终还是要损兵折将的。
而陛下,应该抢先促成安南公主与太子的婚事,如此一来,外有强援,太子之位定能更回稳固。
朝野之间,想废黜太子的宵小之辈,也会心有顾忌,大为收敛。”
朱祁镇点点头,这个主意倒是真不错。安南国军队的战斗力,那绝对是靠的住的。
谋划已定,众人又商量了一番细节,方才告退。
却说朱祁钰终于坐上辇车,踏上了返程之路。
车队出了德胜门,走小路回京。
朱祁钰搂着凝香坐在软榻上,准备稍作休息,然后接着做正事。
只见凝香取出一条丝带,对林香玉命令道:“那小妾,还傻愣愣地站着做什么,过来,在本宫脚下跪好。”
林香玉揶揄道:“你这正宫娘娘,好没道理。就算按照规矩,小妾只需早晚给男女主人请安即可,也不用次次都跪下吧?
你这倒好,也不分个场合,说跪就要跪下啊?”
凝香反驳道:“你这丫头,我跟算算账。你在车中给夫君侍寝,叫那么大声,完事之后,到了人前,却要装成是我在车中受了夫君临御的样子,以免让人说世子生母不庄重。
你看我又因此加重了放荡之名,是代你受过吧?你不应该跪下谢我?
再说了,你看这丝带,我的绑技术极好,能把你绑得丝毫动弹不得,却又不会勒疼你的手腕。
你若不跪,就让夫君给你绑,到时候勒得你手腕红肿,可别再哭鼻子。”
识时务者为俊杰,好女不吃眼前亏,凝香这么软硬兼施一吓唬,林香玉立即就跪在脚下,伸出双手笑道:“好妹妹,还是求你给我绑一下吧,拜托了。”
“哼?好妹妹?”
林香玉狠狠瞪了凝香一眼,只得又娇滴滴地哀求道:“好姐姐,求您替奴绑一下吧。”
朱祁钰在一旁由衷地赞叹道:“凝香真厉害,终于有人能把颦儿收拾得服服贴贴了。”
凝香笑道:“必须的,没有两把刷子,做的了中宫娘娘吗。夫君看着吧,一到家,雪儿、汐儿那对小机灵鬼肯定也早准备好了,就等着在夫君面前作妖呢。
到时候您就看奴家是怎么把她俩也给收拾的明明白白的。”
朱祁钰闻言大受鼓舞:“好嘞,你们姐妹好好斗吧。争宠争的越凶,我这夫君就当得越舒坦,这叫做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又叫做同行是冤家,又叫做内卷。”
三人在车上打情骂俏,一路颠簸异常,不能细说。
与此同时,南京守备衙门之中,六位守备又吵了起来。
这六位守备也很有意思,成敬是和稀泥的好好先生,没有自己的观点。
乐成侯胡跟成敬差不多,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信国公汤杰要组建新军去浙江、福建加强海防,办起事情来就比较较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