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泰风云:大明第一荒唐皇帝 第323节

第556章 瓦剌亲王遣使贺寿 朝局迷乱惊变

  合欢殿中,朱祁钰歪在软榻上,正拿着一册明宣宗实录翻看。

  玲珑好奇地问道:“那个恭顺王火儿忽答也要把女儿嫁给太子做侧妃,安南、朝鲜、瓦剌这都是商量好的吗,怎么还前赴后继了?”

  朱祁钰笑着摇摇头:“这次你真是冤枉火儿忽答了,是为夫忽悠他这么做的。”

  “您忽悠他把女儿嫁给太子做侧妃?”

  “嗯嗯,当年也先将阿剌知院所属的很多精锐编进了自己麾下。这些人里有一部分依旧是忠于阿剌的死士。

  直到现在,其中依然有几个人是能在火儿忽答面前说得上话的。

  前一阵子我不是让曹国公依计行事嘛,整个计划中的一环,就是鼓动火儿忽答学习安南和朝鲜,把女儿嫁给太子。那天给曹国公写信的时候你不在,我那整个计划写了几千字呢,雪儿都快把手写肿了。

  因为瓦剌离大明太远,所以他们对最近的时局不大了解,被忽悠住也很正常。

  事不过三,我敢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有人争着将女儿嫁给太子了。”

  玲珑笑道:“太子娶了安南公主、朝鲜公主、瓦剌郡王之女,然后安南、朝鲜、瓦剌相继被灭,那等于朱见深娶了三个亡国之女为妃,这太子还好意思再当下去吗?

  这么简单的事情,连奴家都看得出来,恭让皇帝会同意太子娶火儿忽答之女?”

  朱祁钰笑道:“这是一盘环环相扣的棋局,现在恭让皇帝肯定不乐意,但十天之后,他就会改主意了。”

  玲珑赞道:“夫君真的很有想法,一步一步让人不由自主就沦陷了。”

  “哎,我也是没办法。如果恭让皇帝一家痛痛快快放弃皇位,去凤阳安安生生享福,你以为我愿意天天跟他们这么勾心斗角吗。

  我也很心烦的,但若是不斗,殉葬了解一下,你们姐妹这大好肉体,那些帮你们升天的太监,可不会像我这样凌辱你们。

  我这是假凌辱,他们那可是真凌辱。”

  一提到殉葬,玲珑就老实了,毕竟没有哪个女人会喜欢被太监伺候着升上天堂。

  说到这个,朱祁钰又问道:“如今其他姐妹不在,我偷着问问你,为什么别人都跑了,就你一个人愿意留下呢?”

  玲珑红着脸回道:“因为奴家喜欢xx啊。若是学其他姐妹,分出去单过,夫君肯定不会允许我们在外面养男宠吧。”

  “难怪呢,人长得小巧玲珑、温婉可人,却是桃不言。”

  玲珑闻言,羞怯得拧了朱祁钰一下。

  朱祁钰呵呵一笑,搂住佳人,继续研究明宣宗实录。

  做人,得不断地学习。朱祁钰希望能从明宣宗实录里看出些什么来。

  与此同时,恭让皇帝却正在重华殿中接见瓦剌使臣。

  火儿忽答代表怡王朱见濡送来的寿礼,就这样直接被送入了重华宫。

  朱祁镇是很不情愿的,因为怡王朱见濡这个私生子来路不明,即便他真是自己的血脉,因其出生在北狩期间,无论如何都是自己的一大污点。

  火儿忽答竟然也想把女儿嫁给皇太子做侧妃,朱祁镇就更不痛快了。娶了安南一个亡国公主,就够让人糟心了。

  说好的十万大军做朱见深坚强后盾呢?哪来的十万大军?

  竟然一次决战都没打,就让王骥和徐有贞的联军给灭国了。

  对于弟弟的军事成就,朱祁镇已经不是简单的嫉妒了,而是不能理解,难以置信。

  反正就是这么一弄,那么一搞,然后就打赢了。当年打瓦剌是这样,如今复安南也是这样,真是不可理喻。

  没给瓦剌使者什么好颜色,朱祁镇敷衍一番,就将人打发走了。

  然后便是刘定之等人陪着太子前来觐见。

  朱祁镇问道:“现在京城都在传广西土官黄请求易储的奏本,闹得沸沸扬扬,连朕都听说了。

  你们能在坊间走动,给朕讲讲,京城之人都是如何看待此事的?”

  刘定之将回答这个问题的机会交给了林聪、叶盛等人,他们比较喜欢关心舆论。

  林聪回道:“启禀陛下,京城的权贵大都保持沉默,拒绝发表观点。普通百姓、学子反而少了许多顾忌。

  学子,尤其是国子监生,几乎全都反对改易太子。

  而京中百姓,反对改易太子的约占八九成。

  还有一两成的百姓,因为当今天子惠政频出,又不断地开疆拓土,所以是倾向于易储的。

  皇帝的抑佛态度,得罪了相当多的京城百姓。所以反对改易太子的那八九成百姓,恐怕绝不会轻易改变立场。”

  听到这话,朱祁镇总算心里好受多了。由于现在完全调动不了京城的军事力量,朱祁镇所能指望的,就只有民心和舆论了。

  叶盛则在一旁提醒道:“如今京城僧人对皇帝极度不满,依臣看来,着实有些危险。

  皇帝不可能不知道这一情况,而出征安南的一万骁骑营、一万朵颜卫即将返回京师,到时候皇帝发动大清洗,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朱祁镇闻言,以手抚额,作极端无奈状:“弟弟这个人也真够神奇的,他为什么就是死活不喜欢佛,不喜欢僧呢。

  朱家人里出了这么个异类,真是令列祖列宗蒙羞。”

  朱见深闻言插话道:“听说这次父皇万寿圣节,那漆工杨埙为父皇制作的礼物又是一件巨大的百寺图屏风。

  取‘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之意。

  儿臣迫不及待想看看,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到底是何种意境。”

  听完这话,朱祁镇脸色变了三变。杨埙今年作百寺图,绝对是有喻意的。太子年幼,自然想不到这一层。

  要知道虽然负责制作屏风的是杨埙,但出钱的却是齐王府,不可能是杨埙随意而为。

  灭佛?

  朱祁镇心中蹦出这两个字,把自己也吓了一跳。

  不过转念一想,朱祁镇又转忧为喜。灭佛啊,那要得罪多少人啊。

  上至历任皇帝,下至普通百姓,有几个不爱佛、不爱僧的。

  朱祁镇和刘定之、林聪、叶盛等人又商量了一番如何在万寿圣节当日,反驳易储言论,然后才各自散了。

  十一月初七,骁骑营先锋三千人返回京城,并带回了安南王室。

  朱祁钰善解人意,下旨令已经在慈庆宫陪伴太子多日的玉瑶公主与安南来的亲人团聚。

第557章 朝闻其道夕死可矣 语带机锋二圣

  十一月十一日,恭让皇帝万寿圣节。依旧是皇帝亲临,带着文武百官一同拜贺,以展现兄友弟恭、二圣和睦。

  因为上次被大臣们以齐王妃不能与皇帝并坐为由教训了一顿,所以朱祁钰这次非常知情识趣,主动奉恭让皇帝独居上座,自己带着林香玉、浅雪、素汐三人以齐王、齐王妃的身份谦退于下首,东向而坐。

  反正与百官之间并无甚感情可言,所以朱祁钰也不在乎体面,既然在你们心中朱祁镇才是正统皇帝,那我就当我那自封自嗨的齐王好了。

  让你们再高兴高兴吧,这也是你们最后一次庆贺万寿圣节了。

  下个十一月十一日,早就没有恭让皇帝了。

  明年上半年,就废了朱祁镇的帝位,彻底结束他的政治生命。

  让他在孝陵种种菜,差不多了,便赐他一床锦被。

  与往常一样,朱祁钰依旧是自备干粮酒水,绝不喝宫里一口酒,绝不吃宫里一碗饭。

  由于刘昌去了安南,这次负责指挥一万亲军保卫皇帝的,是武定侯郭昌、平恩侯胡安、都指挥同知谷忠。

  不论什么时候,都要将刀把子牢牢抓在手里。别的能谦让,军权绝对不能谦让。

  但是这次对于锦衣卫,稍稍放松了一些,刘敬、逯杲、卢忠获准带领十余名手下,在远离皇帝的地方待命。

  靠近朱祁钰的地方,依然由当年跟着监国齐王在这里杖杀大臣的营州卫亲军守护,任何人无诏接近,格杀勿论。

  礼部侍郎廖庄,兴致勃勃地引导着贺寿流程。

  持续了一个多时辰,献寿环节才接近尾声,到杨埙的漆金屏风揭晓的时候了。

  红布揭开,众人凑上前去细观。画中依旧是万里江山,只是群山之中,点缀着上百佛寺,漆金描绘,美轮美奂、金碧辉煌。

  恭让皇帝和文武百官就喜欢金光闪闪的这一套,当下是个个喜笑颜开、称颂不绝。而屏风最左边,是一个大大的寿字。

  杨埙跪在地上解说道:“启奏陛下,这寿字乃是京城诸寺万名高僧,每人写一个佛字。

  小人将这些佛字缩小,用漆金描绘在屏风上,一万个佛字凑成了一个寿字,取万佛贺圣寿之意。”

  恭让皇帝闻言大喜,一叠声地叫着打赏。文武百官跟在朱祁镇身后颂圣连连。

  文武百官之所以如此不顾及皇帝体面,还是因为朝野流传要改易储君,大家急眼了,想通过给恭让皇帝和皇太子站台,阻止‘易储阴谋’。

  朱祁钰倒不以为意,而是凑近屏风细观,趁人不注意便使劲深呼吸几下。

  本来休沐十日,与宠妃们夜夜笙歌,极尽欢娱,即使朱祁钰身体再好,也有些脸色苍白、脚步虚浮。

  如今再凑到满是漆料的屏风前使劲深呼吸,朱祁钰一阵头晕,脸色更加苍白。

  看完屏风,各回座位。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终于又到了展示皇太子才能的环节。

  这次皇太子选择展示自己的书法,临摹了一首曹操的《龟虽寿》。

  给恭让皇帝拜贺完,朱见深还将这首诗念了一遍: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蛇乘雾,终为土灰。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盈缩之期,不但在天。养怡之福,可得永年。

  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朱见深念得铿锵有力、抑扬顿挫。念完之后,举座哗然。

  就连朱祁钰的脸色都变了,诗是好诗,但影射意味倒是真够浓重的。首句就影射当今天子虽然龟缩于西郊玉泉山,但总是有归天的时候。

  第二句意思就更多了,一是说恭让皇帝虽然幽居重华宫,但依旧志在千里,壮心不已。只要当今天子一旦病倒,那自己就可以重整旗鼓,再掌皇权了。

  这话还有另一层意思,就是靖远伯王骥老而弥坚,在千里之外统领着十万大军。虽然王骥已到暮年,但依然胸怀壮志,想要勤王保驾。

  这些东西朱祁钰都能听得懂,那些满腹经纶、进士出身的文臣们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没等有人开口说话,朱祁镇便拍案叫绝:“好好好,刘爱卿等人把太子教导地甚好,重重有赏。”

  东宫的师傅们谢过恩,刘定之对曰:“这一年来太子已经粗读了四书,请陛下考较太子学业。”

  朱祁镇闻言,更加畅快,转头向朱祁钰问道:“贤弟,就由你来考较考较太子吧。”

  朱祁钰连忙谦让,但朱祁镇和一众大臣都从旁苦劝。

  没办法,朱祁钰硬着头皮出了道题目:“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见深,你谈谈对圣人这句话的理解吧。”

  众人闻言,又是一片交头接耳之声。皇帝倒真不是个肯吃亏的主,这一句话,就包含了好几层意思,每层意思都是对恭让皇帝的无情嘲讽。

  站在最前面,也最理解皇帝的王文,不小心直接笑出了声来。王文理解的那层意思是:

  ‘早晨在土木堡听闻瓦剌也先太师率伏兵杀来,阻隔了回京的道路。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在确定自己必然不能逃脱的情况下,正统皇帝陛下就可以自杀以谢天下了,没必要非得苟且偷生,凭白无故给大家添麻烦。’

  朱祁钰没好气地瞪了王文一眼,不得不说,这家伙真是自己的知己。

  王文连忙收敛了笑容,心中只觉可惜,这次何宜没来,便无人能同自己一起欣赏皇帝的幽默感了。

  不得不说,皇帝才思真是敏捷,这么短的时间,就找到了如此刻薄的嘲讽之言。偏偏别人还挑不出毛病来,哪个人敢站出来说孔圣人讲的话有问题,皇帝当场就可以把他以诽谤圣人之罪乱刀砍死,还不用承担任何后果。

  王文觉得自己越来越敬佩皇帝了。

  朱见深年纪小,还想不了这么远,只是思索片刻,然后回道:“启禀叔皇,臣侄以为,圣人是教导我们,学到了忠恕仁爱之道,就要亲身践行,哪怕付出生命、以身卫道,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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