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只是随口一提,还想等着大臣们站出来反对呢,不料话音刚落,周就伏地而拜、高声赞颂:“圣上心系万民,有汉文遗风,真贤明仁爱之君也,万岁,万岁,万岁。”
朱祁钰差点被周的举动当场逗乐了,不愧是能因为暑疫就把狱中轻犯全放回家,发明了‘召汝则至’的搞笑大臣。
被周硬架到了有汉文遗风的明君圣主位置上,朱祁钰只得回道:“那就由周爱卿负责主持制定《民法典》吧。
至于刚才提到的两个案例,我给定个成例:第一,有诰命在身的女子可以改嫁,朝廷不做禁止。
只是一旦改嫁,便视为自动放弃诰命。
第二,如果男子毁弃婚约,另娶成家。原来的婚约自动作废,与其订婚的女子可以自由改嫁,官府不得干涉,男子更不得告官争讼。
移文各处,以后都照此执行。”
众人皆道天子圣明。
接下来,朱祁钰又开始抒发感情了:“大明简直是积弊如山,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问题。
我也想停下来好好整治民生,可惜有些仗不打又不行。
和朝鲜的战争,是一场大仗。
这一仗,日本和女真都会被卷入其中。尤其是日本,人口有七八百万,精锐军队至少二十万。
不好打,你们要做好思想准备。
你们也别觉得我是穷兵黩武,这个日本和女真现在不打,以后就会越来越难打,早晚他们会把大明害死的。
为了长远之计,要打。但是短期内,也不是没有好处的。有了朝鲜和日本加起来这一千多万人口,大明的国力要上升一大截的。”
大臣们依旧没人站出来反驳,大家还是想看看仗能打成什么样再说。
罗通问道:“圣上,若真如您所说,日本有二十万精锐大军,那我们和朝鲜、日本、女真同时开战,需要调多少军队去辽东啊?”
朱祁钰苦笑道:“犁庭扫穴,非二十万大军不可。这一仗的关键,在于火器。
这五年来,我一直给大明的军械工匠最好的待遇,也该拿出点成就来了吧。”
罗通回道:“如今各军械局、厂的规模,比正统末年扩大了十倍不止。整个北京外城,彻夜灯火通明,造铠甲的造铠甲,铸火炮的铸火炮,半点不得松懈。
好在圣上力排众议,收回了安南、孟养。有了孟养的铁矿、铜矿,和安南源源不断的工匠作补充,大明支撑着多线作战,依旧能游刃有余。”
“嗯,现在定辽右卫有辽东地方军队三万,南和伯带去三万京军,看来还是不大够。再把南京的京营和上直卫全部调过去吧。
至少要凑足十万大军,才有把握一举拿下朝鲜。”
有句话朱祁钰没好意思说:就辽东那些地方军队,纯粹就是拖后腿的,拿来凑数都嫌他们累赘。
上次也先进攻山西,脱脱不率偏师进攻辽东,区区一万骑兵,就吓得王翱带着几万大军,在广宁城中龟缩不出。
就这种货色,这还是大明中前期呢。到了大明末期,就那些‘精锐无比’的辽东铁骑,都让人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能心疼崇祯一亿秒了。
其他大臣也都面面相觑,经过了神奇的三月收复安南之后,现在满朝文武也摸不清朝鲜之战到底会如何进展了。
第607章 中枢无阻灭佛升级 废五藩王杀二
怎么才能打下朝鲜,怎么才能跨过大海去征服日本,朝野上下都是处于心里没底的状态。
也就是因为当今天子一直在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积累下了权威,大臣们的反应才能如此平和。换成一般的皇帝,大家早就急眼了。
让左、右侍郎都来参加小朝会,导致议题增加了不少,聊着聊着话头又回到周那里:“圣上,之前岷府的广通王、阳宗王私通苗寨为叛。涉事人等刑部已经审理完毕,如何处置,还请圣裁。”
朱祁钰反问道:“你们刑部的意思呢?”
周回道:“广通王、阳宗王,及其涉事家人,一律处斩。”
朱祁钰愣了半晌,方才重重叹口气:“赐广通王、阳宗王自尽吧,其余人犯处斩。”
真是无奈,我非常想念老岷王的旧情,但你们也不能这样公开造反啊,这不是硬难为人吗。
你们给我出个难题,我也给你们出个难题,朱祁钰幽幽地问道:“乌思藏僧人残忍邪恶、丧尽天良。
我将取消阐化王、护教王、赞善王、辅教王、阐教王封号,尽灭藏佛,尔等以为如何?”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眼前这位天子还真是疾恶如仇,藏僧所作所为,大家也都有所耳闻。
自太祖以来,对乌思藏都是采取的封赐、笼络策略。对藏僧那泯灭人性的恶行,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有当今天子,创造性地提出了‘尽灭之’的奇策。
出乎朱祁钰预料的是,大臣们在短暂的错愕之后,便开始纷纷出言赞成。
这是个什么情况呢?
琢磨了半晌,朱祁钰才有点明白了:原来一直以来,喜欢藏佛的都是大明皇室,而眼前这些大臣,归根结底还是饱读诗书的儒家人啊。
那些落魄的大臣,还有可能去笃信佛道,眼前这些,个个仕途得意,心里装的,自然也都是孔孟程朱,而非释迦牟尼。
从本心而讲,这些人怕是比皇帝还乐意灭佛。
又和大臣们东拉西扯了一大堆后,朱祁钰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中。
刚进入合欢殿中,朱祁钰便往软榻上一歪,说什么都不肯动弹了。
林香玉和凝香一左一右使劲拽拽:“夫君快去好好洗洗,那和群臭男人混了大半天,都被他们熏臭了。”
“哎呀,哪里就这样严重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一身铜臭味,不信您闻闻。”
朱祁钰无可奈何,只得强撑着连滚带爬到温泉池中,然后往池中玉床上一躺,便任宠妃们为所欲为了。
林香玉好奇地问道:“夫君都和大臣们聊啥了,能累成这个样子?”
“你们是不知道,都是东一头、西一头,八杆子打不着,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
越是这种琐事庶务,处理起来就越累。当年京城保卫战打瓦剌都没这么费劲。
现在明面上的政敌都被打没了,就只能天天折腾这些芝麻谷子的事情。
我宣布了乌思藏灭佛的事情,竟然完全通过了,一个反对的都没有。
我本意,是这时候提出来,让那些参加会试的考生们也都了解到。愿意认同我的施政观念的,留下。不认同的,就赶紧退出,省得占去进士名额,最终立于庙堂、大家君臣相看两厌。”
林香玉笑道:“夫君在这个问题上有些悲观了,这些文臣里没几个热爱释迦牟尼热爱到死去活来的。
人家怎么可能只因为您发起灭佛,就连进士都不当了呢。”
“是我太紧张了?佛教是我的心头大患,我还一心想和佛教进行决战呢。历史上的几次灭佛,可都不是太顺利啊。”
林香玉劝道:“历史上的灭佛,都是有大规模杀人的啊。夫君您也没杀人,只不过是剥夺了他们的不义之财,并礼送他们回天竺侍奉佛祖而已。
拿到他们的钱财之后,夫君可是都拿来做利国利民的善事了。
又是对外开疆拓土,又是对内减免赋税,那么多事情做下来,府库依旧充盈,这全是托了灭佛的福啊。
不灭佛,朝廷的钱从哪里来,拿什么支持十余万大军南征北战,拿什么支持减免赋税治河赈灾,拿什么支持重开海禁再下西洋。
但只一个正常的大明臣民,若还有那么一丝丝良知未泯,都不能在这个问题上非议夫君。”
朱祁钰点点头:“爱妃这么一说,我觉得不是那么心累了,你们两个谁再给我,就能彻底消解疲乏了。”
一左一右的两个小女人闻言,都开始拉拉扯扯地争抢中间的位置。
朱祁钰摆摆手:“不要争了。”
涉及到了自己的优势项目,林香玉立即得意洋洋地点点头,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凝香也毫不示弱:“颦儿你别高兴得太早,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自从上次被惜儿姐姐指导过后。”
林香玉揶揄道:“还一日千里,你怎么不上天呢。”
凝香反驳道:“我自己不能上天,但我能让夫君舒服得上天。”
两个小女人还想继续斗嘴,朱祁钰无奈地催促道:“我的两位娘娘千岁,你们赶紧的吧,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不就知道了吗。不然等你们吵完。”
……
三月十五日,会试开始。
三月十七日,南和侯方瑛率领一万骑兵赶到定辽右卫。
见到方瑛,江渊都快感动哭了。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能够作战的军队盼来了。
两人寒喧过后,屏退众人,单独密议。
此时辽东镇守太监宋文毅、辽东总兵曹义也都在定辽右卫。
但江渊把这两人排除在外了,因为皇帝已经答应此次不设监军,宋文毅虽是辽东镇守太监,却没被皇帝赋予对这次大战的监军之权。
正厅中只剩下了江渊、方瑛两人,方瑛好奇地问道:“江侍郎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催我率大军前来,但您自己却带着三万辽东军按兵不动呢?”
江渊无奈地摇摇头:“南和侯您长期在南方作战,恐怕不了解北方的情况。就这些辽东军,您指望他们去打仗,怕是想的有点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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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8章 明军出击兵临平壤 首阳大君决意
方瑛还是有些不解,也想象不出辽东军的战力到底能低到何种程度。
江渊见状,又继续解释道:“当年也先大举进犯,脱脱不率偏师一万余人进攻辽东。
结果提督辽东军务的王翱率三万大军龟缩于广宁城中,坐视数万军民百姓被脱脱不虏走而无动于衷,打死不敢出战。
最后还是圣上出面,把这些军民百姓从脱脱不那里要了回来。
自那之后,提到辽东军,圣上可没少嘲讽他们。
山西的杨洪被圣上称为宣府节度使,好在王翱是文臣,不然也要被圣上命名为辽东节度使了。”
正喝着茶的方瑛听到这话,差点被呛着。
方瑛长期在南方征战,对朝廷中枢的了解很少。乍一听到宣府节度使、辽东节度使的称号,不禁感到新奇而好笑。
作为一个新晋勋贵,方瑛还从来没往做节度使这方面想过呢。
好容易缓过来,方瑛又问道:“朝鲜情况如何了?”
江渊摇摇头:“我已经派出使者和首阳大君交涉过了,但是没有用,他已经发动完政变了,走到这一步,不可能再回头了。
我们定辽右卫面对的朝鲜平安道,早就集结了三万大军。首阳大君还另外征调了三万精锐,准备进攻咸镜道的守将李澄玉。
咸镜道与女真部紧邻,李澄玉已经获得女真部的支持,自称为大金皇帝,积极备战,准备与首阳大君一争高下。
我的计划是,先击溃平安道的三万朝鲜军,然后与李澄玉前后夹击首阳大君新征调的三万精锐。
击溃这六万朝鲜军后,我们驻军安州,让李澄玉和首阳大君,还有忠于朝鲜国王的锦城大君等人慢慢打内战去吧。
等他们消耗得差不多了,日本也就该入局了。”
“也就是说,我需要立即率军出击,打穿平安道,攻入咸镜道?
但是我只带来了一万骑兵,还有两万大军和辎重落在后面呢。
没有重步兵和火器营,我怎么能用一万骑兵打三万人呢。”
江渊问道:“后面的军队还要多久到达?”
“至少半个月,才能到达定辽右卫。要进入平安道腹地,另外还需要至少半个月。
要打穿平安道,攻入咸镜道,还不知道要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