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大明手里可不止一个釜山港,济州岛上的城山港完全可以临时代替釜山港,来为驻日明军提供物资。
同日,明军登陆佐贺的消息分别从海、陆传到博多港。
本来还得意洋洋的大内政弘彻底傻眼了。
大内政弘的立场,一直以来都是非常矛盾的。
这场大战,室町幕府有赢的机会,但大内政弘绝对不可能赢。
因为大内政弘作为筑前国的守护大名,坐拥博多港,也控制着日本与大明的贸易。
大明就算是败了,也不会放开对博多港的贸易封锁。反而可能会恼羞成怒,更加变本加厉。
所以大明败了,大内政弘反而会跟着成为输家,被大明贸易封锁、围困至死。
再说足利义教、足利义政父子,一脉相承,都执着于削弱守护大名,树立幕府权威。
真要是足利义政打败了大明,那威望之高,简直不敢想象。
到时候大内政弘作为最有权势的守护大名之一,肯定首当其冲,是削藩的不二人选。
这也是大内政弘亲自跑去北京面见景泰皇帝的原因。从个人利益、家族前途出发,还真不如投降大明算了。
这次偷袭釜山,大内政弘更希望看到的结果是:明军战败,皇帝迫不得已,给出更好的劝降条件。
那时候再接受条件,卖个破绽个明军,令其反败为胜。
如此一番操作下来,怎么也能封个侯吧。若能像辽东的女真各部一样,当个土官,类似土皇帝,那就更好了。
但是想法很好,却被明军登陆佐贺彻底搞乱了。
大内政弘左思右想,考虑了足足一个时辰,方才命令留守博多港的两万新军南下,去阻击登陆的明军。
能阻击成功,那最好。阻击不成功,那就拉倒了。
而大内政弘则离开博多港,乘船前往周防国。自己多留了个心眼,将领地内的主力精锐集结在了周防。
如果日军打赢了,自己再回来。如果打输了,那就在周防慢慢守着吧。
江渊与大内政弘真是英雄所见略同,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跑路。
往好里说,叫做避其锋芒。
三月十九日下午,明军行至筑前国边境,安营扎寨。
中军大帐里,岳正皱着眉头,这仗打的,连地图都没有,沙盘就更别想了。
虽然岳正是文臣,但头一次听说还有这么打仗的。
无奈地喝了口茶水,岳正自嘲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冠军侯霍去病呢,连个地图都没有,就这么无头苍蝇似地乱撞。”
张英回道:“咱们处境好多了,大海虽然凶险,到底比不得大漠。真要在大漠里迷了路,运气不好就只能活活渴死了。
而我们,至少能找着水,还有水师可以为我们提供物资。”
岳正嘱咐道:“你们都多担待些,要紧地约束住将士,按圣上的话说,绝不能拿百姓一针一线,一粒米都不能抢人家的。
出了败坏军纪的事情,立即斩首,绝不姑息。”
刘宏笑道:“有必要这样严格吗,不过是小国寡民而已,日本的守护大名们都是想抢就抢,从没有爱惜过治下百姓。”
刘宏特别会聊天,其实他自己心里都明白,就是故意扯开话题,要捧岳正。
岳正闻言,果然正色而对曰:“话不是这样说,当地百姓的态度对胜负十分关键。
本来,日本百姓就备受剥削,并不会拥戴这些守护大名。
对他们来说,谁来统治都差不多,如果大明宽仁,那由大明来统治也无所谓。
我们就是要让他们保持这样的想法,首先是约束军纪,要做到秋毫无犯。其次是要分田地、免税赋,收人心。
从而让民心归汉,自然便能所向无敌。
否则的话,惹怒了百姓,处处给我们使绊子,那就麻烦了。”
刘宏点头称赞道:“还是您高瞻远瞩,我这样的老朽眼界太低,平日里在宫中也作威作福惯了。”
岳正笑道:“刘公太过谦了,如今君明臣贤、国势强盛,你我都是辅佐圣主,哪有什么分别。
就拿今日的内廷来说,上至司礼监、御马监,下至惜薪司、酒醋面局,这些监局都极为清明,比宣德、元狩朝风气大改。
内廷、外朝的圣上的统领下,团结一心,大明必能恢复中兴盛世。”
刘宏笑道:“这个倒是,自圣上登基之后,内廷经过了大清洗。王振、金英、兴安等人的党羽早就被清洗一空了。
如今掌权的,除了王诚、舒良、王勤、张永这四位从邸出来的从龙之臣,剩下的大多是宣德朝御用监掌印太监王瑾的义子们。
所以内廷是历朝历代极为罕见的团结,掌权大太监们,彼此之间再也没了勾心斗角,争权夺利。”
岳正闻言,有些纳罕。经过这一番试探,看来刘宏老太监不是跟王振、金英、兴安那些元狩嫡系是一伙的。但他也不是王瑾一系的,更不是邸旧人,那他是如何被皇帝信重的呢?
第710章 明日两军战略相持 太子亲临主持
岳正忙里偷闲,还想试探试探监军的底细。以这位探郎的聪明机敏,总感觉刘宏、刘恭这对叔侄有些古怪。
刘宏倒是没想这么多,安安稳稳睡了一晚。
三月二十日,大军继续前进,行至距博多港二十里而止。
由于没有受到日军阻挡,岳正只得召众人商议军情。
岳正皱着眉头问道:“敌人没有动静,莫非也是在给我们唱空城计?大家说说,我们应当如何应对?”
张英回道:“我们没有战马,没有火炮,既无法攻坚,也无法快速奔袭。依末将之见。不如依山傍水,寻找有利地形以固守。”
“固守?”
听到这两个字,岳正感到十分惊讶,我们折腾这么多天,跑这么远,就是为了来博多港附近据山固守的?
据山固守,这个提议怎么听着有些耳熟呢?
岳正也很无奈,不排除文官中也有颇具军事天赋的人才,比如王骥。但这样的人少之又少,岳正已经认清自己,属于是没有军事天赋的那一批了。
战场瞬息万变,谁知道釜山方向是个什么状况,谁又知道博多港的守军到底在想些什么。
只知己,不知彼,这仗打着就抓瞎。
张英见岳正犹豫不定,又解释道:“我们把一万备倭兵,挑选两千壮勇,留下作为辅兵,剩下的八千派回去运粮。
这样我们人少了一半,手中的粮草就能支撑一个月。
我们七千人在此,无马无炮,敌人必然轻视。
但是我们有一个巨大的优势:保定中卫人人重甲,而日军最大的缺陷正是铠甲极差。
只要我们占据地利,粮草充足,七千可抵挡三五万日军。”
岳正又问道:“我们是来围魏救赵的,就这样固守有何意义?”
张英回道:“我们可以封锁住博多港从陆上的粮草补给,釜山的朝鲜水师负责拖住日本水师主力。
我们从佐贺登陆,沿途也都看到了,今年是大旱之年,博多港的日军很难再得到足够的粮食补给了。
有此天时,我们守在这里,等着敌军被迫出战即可。”
岳正点点头,张英讲得如此直白,自己总算是听懂了:就是让釜山明军自求多福呗,我们这里只管牵制住留守日军,让他们无法增援。
至于怎么对付日本水师主力,就是釜山明军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岳正等人不知道的是,此时博多港中,是足利义政最心腹的家臣乌丸资任主事,而筑前国守护大内政弘早扔下博多港跑了。
大内政弘也算枭雄人物了,非常想得开,日军赢了自己再回来,明军赢了就另想办法。
至于博多港,纯属鸡肋,是得是失也就无所谓了。以前博多港是只会下蛋的金鸡,自从战事开启,由于大明水师的封锁,根本无法进行正常贸易,真真是弃之可惜、食之无味。
自从大内政弘跑路之后,就成了乌丸资任一个人说了算。这位幕府将军的宠臣,拍马屁在行,说到打仗那就两眼一抹黑了。
足利义政的本意,是让大内政弘主持大局,乌丸资任相当于监军。
现在倒好,乌丸资任被赶鸭子上架,成了临时统帅。
乌丸资任十分谨慎,选择了依托博多港的壁垒工事固守。这是最稳妥的办法,明军没有火炮,也没有攻墙器械,只能干瞪眼。
待明军粮食吃完,自然也就退了。
这个战略思路,只等说日本的第二个廉颇出现了。
而在釜山,日本水师虽然不费一兵一卒,便占据了军港,但却苦不堪言。
日军现在最需要的是粮食,其次是火器、铠甲。
打仗的时候,没有火器、铠甲,还可以拿人命硬填。但若没有粮食,那还打个什么劲儿啊。
最膈应的是,前往加贺的大明水师舰队,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了。
到那时就傻眼了,大家来的时候好好的,转头一看,回不去了。
但是找明军决战吧,又找不到人。朝鲜水师不见了,也不知道藏哪个港湾去了;在陆上,明军深入内地,依山固守,又打不下来。
本来是日军偷袭釜山、明军偷袭博多港,结果却双双搞成了持久战。
三月二十一日,殿试在文华殿、武英殿举行。
出乎考生们意料的是,这次是皇太子主持殿试。
八岁的太子啊,长得倒是特别俊秀,考生们都是第一次见到。
也就是说今年年初才刚刚换了太子,皇帝就派太子来主持殿试了。
这个栽培力度,恐怕都超过懿文太子了吧。而且太子就这样大大咧咧坐在龙椅上,是半点都不见外。旁边的王文、何文渊、何宜、王一宁等重臣,都是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
准进士们由此可知,大明由几年前皇帝、恭让皇帝、皇太子的三君并立,正式变为了皇帝、新皇太子二君并立的格局。
太子也是君,大家都是臣,君臣名分定了。脑筋灵活的考生们,已经琢磨过味来了,皇帝让太子主持殿试,其隐含的意思是:
你们若是愿意效忠太子,就好好考。不愿意效忠太子,就早点说,早点滚,别耽误大家时间,别浪费大家感情。
虽然殿试并不淘汰考生,但考完了可以申请回乡教书嘛,或者到深山里盖个别业当隐士也好。
考生们心思各异,朱文芳却坐在龙椅上强装镇定。
昨晚带着太子妃在坤宁宫睡了一晚,换了个住处,朱文芳极不习惯,翻来覆去,浑身难受。
朱文芳心中感叹:难怪爹爹娘娘们非要住在灵玉宫,打死不肯在紫禁城住哪怕一晚呢。
坤宁宫里,柱子上的漆、床上的漆、桌子上的漆,椅子上的漆,到处都是漆的味道,讨厌至极。
这些气味对于住惯了玉石宫殿的朱文芳来说,十分明显。今早起来,朱文芳就觉得昏昏沉沉,有些头疼。
见朱文芳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王文请示道:“殿下,可以开考了吗?”
朱文芳点点头,殿试正式开始。
这文华殿中也闷得很,等考生们开始埋头答卷,朱文芳便拉着何宜到外面溜达去了。当然了,理由就是要到武英殿看看。
最近几届进士的人数大增,文华殿容不下这么多人,只能分一半考生到武英殿去。
第711章 太子殿下游幸南宫 触景生情笑谈
朱文芳在何宜、刘昌、裴当、阮竹等人,及一众亲卫的簇拥下,出了东华门,溜达到南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