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许英带头,其他几人也争相推荐子侄故旧,并保证三天之内,一定为朱祁钰凑齐实打实的三千精锐。
见反响如此热烈,朱祁钰大为满足,又拉着众人一起大讲了一番风土人情。
许英、谷聪这两位资历深厚的老人,见朱祁钰对边塞之事,尤为在意,不仅专注倾听,而且还多次开口虚心请教,便大受鼓舞,讲得是滔滔不绝。
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深夜。还是赵在一旁提醒,应该让王殿下早点休息了,众人才打住。
朱祁钰笑道:“今日听几位长者一席话,甚受教益。若非时局所迫,我非得长住一段时间,向各位多多请教才是。”
众人连称不敢。赵笑道:“天色晚了,还请殿下早点安歇。微臣请示殿下,明日臣等可否派子侄前来聆听殿下训示,那三千精锐如何选拔,具体有何条件,到时还需请殿下立个章程。”
朱祁钰笑道:“善,还是赵指挥想的周全,明天午后吧,让他们到我的别院来,我好生设宴款待他们。”
众人连忙道谢,又是一阵行礼客套,方才告辞而去。
再有一个时辰就到午夜了,终于把人们送走了。这一天,朱祁钰简直都要累得瘫坐在椅子上了。
不过最可怜的是张知府,正事没他讨论的份,但他又不敢走,只能备好软轿,在一旁候着。此时见众人都散了,方才跟在成敬身后,一起来到朱祁钰面前,陪笑道:
“启禀殿下,软轿都已备好了,请您示下,您是回客栈,还是去别院?或者就在此住下,府衙内下官也早收拾好了干净的客房。”
朱祁钰此时心情大好,满面微笑地回道:“这么大晚的天,难为你了。就安排软轿送我去别院吧。另外成先生你多给轿夫些赏钱,大晚上的着实难为他们了。”
张知府与成敬各自应了,便分头安排去了。
好在别院离府衙不远,堪堪一顿饭的功夫,软轿便进了别院,在正堂前停下。成敬给了轿夫每人一两赏钱,轿夫们千恩万谢,欢天喜地地去了。
成敬带着众人在前院偏房安歇,朱祁钰则随着林香玉进了后院,穿亭台,过楼阁,一径来至佳人闺房之中。
朱祁钰本就已经迷迷糊糊,如今一进这粉帐轻纱、馨香醉人的闺阁之中,顿时如坠祥云彩雾一般,更加飘飘欲仙。
林香玉将朱祁钰扶到床边坐下,然后自去卸妆,结果一转眼的功夫,朱祁钰便倒头睡了过去。
林香玉见状,先是抿着嘴轻笑,继而又自嘲般地摇摇头,转过俏脸便只顾望着窗外发呆。
却说此时朱祁钰虽然睡得香甜,而于谦却苦哈哈地带着自己的心腹幕僚,并两个家丁,连夜赶路。
不过此时于谦也放慢了速度,让家丁在后面远远地跟着,而自己则和幕僚崔文秀骑马并排而行。
于谦将今天和朱祁钰的对话,只隐去了下西洋一段,其余的向崔文秀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崔文秀认真听完后,第一件事便是向于谦笑道:“咱们这位亲王可真够荒唐的,他自己封自己为齐王也就算了,竟然还想着同时拥有两个正王妃。
也真是异想天开,他若是能做成,我愿称他为大明第一荒唐王爷。”
于谦却一脸严肃地回道:“崔先生您太小看这位亲王了,他的行为看上去很荒唐,实际上却大有深意。而且杀伐果断,毫不拖泥带水,小看了他,是会付出代价的。”
崔文秀好奇地问道:“文秀愚钝,一时倒看不清其中深意,还请明公解惑。”
于谦笑道:“依我之见,王殿下是想将近身伺候的人,全部都换一遍。这样虽然狠是狠了一点,但却是最有效的办法。
而这其中,王妃及一众姬妾,是最难换掉的。这些人杀又杀不得,休又休不得,换又换不得。
想来想去,王殿下这招金蝉脱壳之计,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反正我是想不出比他更高明的办法来。”
崔文秀又追问道:“还是不对啊,那王为什么莫名其妙地,非要把这些近身伺候的人全换掉呢?”
于谦闻言笑道:“嗨,你是不知道,王府这种地方,那就是个大筛子,四面八方没地方不漏风,听我给你细说就知道了。”
第17章 于谦勘破王意 金蝉脱壳争燕齐
崔文秀见于谦要讲些书本上读不到的学问了,忙拱手笑道:“愿闻明公高论,文秀洗耳恭听。”
于谦摆摆手,又谨慎地环顾一下四周,才笑道:“此时月明星稀,旷野无人,我才和你讲这些顽笑话。
话出我口,语入你耳,过了今夜,我可不承认说过这些话。”
“法不传六耳,文秀省得,明公快快请讲。”
于谦闻言笑道:“王殿下啊,那是宣庙唯二的儿子,是有皇位继承资格的。就拿现在来说,陛下的三个皇子是前三顺位的继承人,王殿下可排第四顺位。
但是三个皇子里最大的,也不到两周岁,主少国疑,国赖长君。
所以在陛下的皇子长到十岁之前,王殿下的皇位继承资格是非常显著的。
这就引来了陛下和太后深深的忌惮和猜疑。虽然陛下和太后明面上不好做什么,但是暗地里的事情,你自己想想就能猜到个一二三四。”
崔文秀应和道:“是了是了,陛下和太后自然是要在王身边安插眼线的。”
于谦笑道:“对啊,看看王殿下身边的人都是谁选派的。
从王妃、侧妃到夫人姬妾,从王府长史到微末小吏,从王府医官到侍女太监,从护卫军兵到马夫杂役。
这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数百号人,有任何一个人是王自主选用的吗?没有!
这些人里面,有的是皇帝的心腹,有的太后是耳目,有的是东厂的眼线,有的是锦衣卫的密探,还有的是出自朝廷的司局衙门。
而且你还别想着搞什么大调查,大清洗,就能把王府肃清。要是查十几个人还有可能,可惜王府这林林总总几百号人,错综复杂,扑朔迷离。这么多的人,你就算把狄仁杰请出来也没有用。”
崔文秀听得倒吸一口凉气:“听明公这么一说,王殿下这日子过得是真够难的。”
于谦笑道:“如果王殿下只是安于做一个亲王,这些倒都无关痛痒。可是如今王殿下要监国治军,总领百官了,自家府里再这么乱糟糟的可不行。
反正我是挺欣赏王殿下现在的办法:直接掀桌子不玩了,另换一摊,重新开始。
如果殿下还留在王府,那整天就光研究谁是密探,谁是眼线得了,正事就别干了。而且就算殿下一天到晚不吃不喝地研究,最后也研究不出个所以然来,纯纯的都是无用功,浪费精力,浪费感情。”
崔文秀闻言,又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俗话说夫妻一体,难道王妃作为王正妃,难道也不和王一条心吗?”
于谦闻言,冷笑一声:“快得了吧,俗话说的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哪有那么多夫妻一体,生死与共啊。
另外你知道礼部挑选皇后、王妃的潜规则吗?”
崔文秀闻言,顿时来了精神,忙连连请教。
于谦便继续说道:“接下来这些话,就涉及到不能形诸文字的秘传心法了。
你留心观察一下,就会发现,选秀到最后,成为皇后、皇妃的人,家里人丁都不少。
父母肯定都健在,叔伯兄弟一般都三四个起步。就算没有亲兄弟,也要有叔伯家的堂兄弟。
道理是相通的,选王妃也是如此。
最奇就奇在:这些皇后、皇妃、王妃的父亲兄弟,几乎就没有人品好的。在得势之后,往往都贪赃枉法,横行乡里。”
崔文秀细细思索一番,才一脸惊诧地回道:“明公所言不虚,还真是如此。如今孙太后的娘家,皇长子生母周贵妃的娘家,就和明公说的一模一样。”
于谦笑道:“还不止呢,再多观察观察,你就会发现,这些女人,绝大部分都把自己娘家人看的比自己丈夫重要。
真要大难临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时候,她们总会选择自己的父母兄弟,至于丈夫嘛……
嗨,丈夫算什么,弄不好连亲儿子亲女儿都能舍弃,就像武则天一样。”
于谦摇摇头,又继续说道:“这样一来,某些人就能通过渗透这些女人的娘家人,达到控制这些女人的目的。
所以王殿下跑路是对的,谁知道王府哪个姬妾会不会突然发起疯来,一碗汤药就把王殿下送走了呢。”
崔文秀点点头:“是了是了,今天下午我和成先生聊天,听闻了王殿下这几日的所作所为。
殿下先是在破庙里收了几个乞丐,这些都是孤儿。然后又赚来那十个女子,也都是从小被发卖的孤女。
这些人一来会感戴殿下恩德,二来也没有父母兄弟来让别人收买。
明公这么一说我才明白,王殿下真是打的好算盘。”
于谦摇头苦笑道:“哎,等着吧,咱们这位荒唐亲王监了国,后面有的是热闹看。”
崔文秀又问道:“王殿下真的能如愿当上齐王吗?”
“当然了,除非你能从这里飞到长沙,然后带上襄王,再从长沙飞到京城,不然还有谁能挡得住王。
你想想战国时候燕国和齐国打成了啥样。当今天子是燕王嫡脉,而王非要齐王的王号,这不就是在影射燕齐故事嘛。将来的事,不敢想啊。”
崔文秀闻言,也无奈地摇摇头,又问道:“那王殿下新收的小王妃如何?”
于谦笑道:“要按我自己的看法,我觉得好的很。长得倾国倾城不说,性格也温婉恬淡,换我我也喜欢这种委委屈屈、低眉顺眼的小女人。
不像那位王妃,说好听点是刚毅,说不好听点就是偏执。
以后王每天光和我们这些大臣唇枪舌剑,明争暗斗就够累了。我不认为他会喜欢一回家就跟王妃接着斗。”
崔文秀笑道:“我太期待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一王二妃的情况呢,我要赶紧回京看好戏去。”
于谦也笑道:“谁不是第一次见呢,走吧,赶紧赶路,早点在紫荆关视察完,咱们早点回京看戏。”
第18章 收伏王善为己用 入幕之主亲香玉
这一晚上,有很多人在讨论朱祁钰,有赞赏的,有算计的,有看热闹的,也有想投靠的。
不过这都没有影响到王殿下,朱祁钰一夜好眠,连个喷嚏都没打,一直安安稳稳地睡到日上三竿。
醒来之后的朱祁钰,盯着锦被粉帐,失神了半晌,才意识到,自己正睡在林香玉那香喷喷的被窝里。
朱祁钰感觉恍如隔世,掀开被角闻了闻,一阵阵梨清香飘入鼻中,令人心旷神怡。
“哎,没想到竟然我也有这么一天,能成为绝色佳人的入幕之宾。”
朱祁钰刚感叹完,就听到一声清甜娇腻的嘲讽传来:
“公子错了,不是入幕不宾,而是入幕之主。”
朱祁钰循声看去,只见林香玉坐在床的里侧,拥着另一条锦被,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于是连忙回击道:“入幕之主?姑娘真拿我当你的主人?”
“自然啊。”
“那我做你的主人,你还会不会再次当逃奴了?”
林香玉笑道:“当然不会啊,奴家可是个趋炎附势、贪慕富贵的小女子。之前逃跑,是因为要给别人当玩物,如今真的有机会当齐王妃,奴家可不得赶忙抱紧公子的大腿,拳打脚踢都不能放手。”
朱祁钰笑道:“小女子就是小女子,把这个世界想得也太美好了。你以为当了齐王妃你就不是玩物了?
告诉你,在外人面前,你要装出个清丽典雅、温婉贤良的正妃模样。在我们做不好的事情的时候,你就要低眉顺眼、逆来顺受,做个随我掌握拿捏,任我为所欲为的红粉玩物。”
出乎朱祁钰意料的是,林香玉不仅不反驳,反而还红着脸答道:“是,主人。”
朱祁钰奇道:“我这么说,你不生气?”
林香玉也好奇地反问道:“生什么气?公子也太看不起奴家了,以为奴家真的会忘了公子的救命之恩,真会被富贵迷了眼,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了?
那奴家现在就说清楚,好教公子知道,不论什么时候,公子都是主,奴家都是奴,奴家只想做个在公子身下婉转承欢的小女人,王妃也好,侧妃也好,侍妾也好,哪怕是个陪床丫头,奴家也无所谓。”
朱祁钰闻言,大受感动,忙坐起身来,一边将佳人搂进怀中,一边轻声笑道:“我不过白问一句,哪里就值得你说这么一大堆了。
不过既然你是我的奴,那把你转卖了行不?”
林香玉蹙起娥眉,明眸中隐含笑意,幽幽地问道:“主人打算将奴家卖多少两?”
朱祁钰耐不住,在香玉之上蜻蜓点水,激起一丝红霞,才笑盈盈地回道:“颦儿怎么连皱眉的样子都这样可爱,我本来想把你卖三万两的,但看到你的颦眉微蹙,眼含娇嗔的样子,我决定追加二万两,一共卖五万两吧。”
林香玉闻言,一边挣扎着便要起身,一边冷笑道:“主人放手,奴家还是继续当逃奴算了。”
朱祁钰赶紧将佳人紧紧搂在怀里,笑道:“不开玩笑了,我们说说正事。”
林香玉听说还有正事,便一脸认真地望着朱祁钰。
朱祁钰笑道:“咱们下午不是要宴请大宁都司那些青年才俊嘛,我想着虽然我从王大善人那里抢来了十位姑娘嘛,但我一个人肯定也用不了。
所以我就想着只留下你,把剩下那九位姑娘赐给那些青年才俊,以示恩宠。你觉得如何?”
林香玉闻言,立时伸出纤纤玉手,便要往朱祁钰额头上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