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相陈逸和梁相赵琰立场不明,倘若挡不住周喁,估计会选择投降。”
“虽然周喁如今动向不明,但也能猜得到周喁的进兵路线,趁着刘岱攻打泰山郡的同时,先灭鲁国和梁国,随后进兵沛国、兵指汝南。”
“袁忠此人,出身汝南袁氏,善于趋利避害,一旦见势不妙,他一定会弃官而逃。”
“一旦袁忠离去,周喁轻易就能得到沛国。”
“剩下汝南太守徐,虽然名义上听命于袁术,但并非袁术亲信,倘若见周喁势大,绝不会有死战之心。”
“因此,想要助袁术保住豫州,唯有在周喁南下沛国之前,先将其斩杀!”
“其策有四。”
“第一,遣人游说东莱郡的海贼管承,许其在牟平县、东牟侯国和昌阳县互市,约法三章,避免极端冲突。暗中调回太史慈。”
“其二,遣一能言善辩之士跟太史慈同行,持使君和平原王书信前往陈国见陈王刘宠,陈述利害,邀其出兵抵挡周喁!”
“其三,调翼德和子纲入琅琊郡,向臧霸借兵进驻小沛,同时请徐州刺史陶谦一同举兵小沛,伺机进攻周喁!”
“其四,遣人快马加鞭入鲁阳告诉袁术,袁绍欲坏讨董大计,豫州北面有使君替袁术抵挡。南面的刘表立场不明,可让袁术遣使去襄阳、同时在宛城虚设旗帜。即便刘表有心响应袁绍,但也绝不敢在袁术有戒备的时候招惹袁术。”
郑平轻摇羽扇,徐徐将豫州局势和应对之策道出。
治中刘惠道:“我亦听闻陈王刘宠之名。”
“中平年间,黄巾贼起,各郡县官吏大抵弃城而走。陈王有强弩数千张,出军都亭平叛。”
“陈国人都知晓陈王善射,于是不敢再反叛。”
“陈相骆俊亦是当世俊杰,便趁机聚拢流民,使得百姓归附陈国的有十万余人。”
“初平元年,陈王响应讨董,进兵阳夏,自称辅汉大将军,而陈王只是响应了讨董号召,兵马却并未离开陈国。”
“熹平二年,陈国的国相师迁告发刘宠和前任国相魏,两人私下祭祀天神,有大逆不道之举。结果是陈国前国相魏被诛杀,举报的魏的师迁也被杀了。”
“可以揣测,陈王跟先帝应是关系匪浅。”
“若有使君和平原王书信,再有能言善辩之士陈述利害,料想请得陈王出兵不难。”
刘备钦佩道:“能以武保境,又能以仁安名,陈王真乃我宗室豪杰啊!不知哪位从事可愿出使陈国?”
赵昱举荐道:“使君,康成公门人、鲁国人刘琰刘威硕,近日来了临淄城,此人亦是汉家宗室之人,有风流,善谈论。可以出使!”
郑平轻摇羽扇:“威硕兄也回来了!有威硕兄前往陈国,定能劝得陈王出兵。”
刘备大喜:“有贤才来临淄城,但我却不知道,实在是令人惭愧,稍后我亲自前往延请。”
田丰捋了捋美髯,看向郑平的眼神多了钦佩。
短短时间,郑平就料算了袁绍的后手,还制定了相应的对策。
“张良在世,亦不过如此。”
“刘使君有郑显谋相助,何其幸也!”
“只可惜韩馥不能用人,徒让袁绍逞能。”
田丰暗暗一叹。
毕竟田丰还是冀州的典学从事,眼见韩馥要被袁绍吞并却难以制衡,这心中多多少少是有些遗憾的。
郑平察言观色,感受到了田丰那眼中的一丝黯然,随即向刘备低语了几句。
刘备闻言一动,再次来到田丰身边,行了一礼道:“我有一事相求,不知元皓先生能否允诺。”
田丰一愣,连忙回礼道:“使君客气了,只要我能办到的,定然不会推辞。”
刘备凝声道:“虽然显谋和元皓先生的策略都是放弃冀州,但元皓先生毕竟还是冀州的典学从事,若冷眼看着冀州被袁绍夺取,这心中定然也难释怀。”
“邺城如沮公、耿武、闵纯、李历、赵浮、程奂、王定、审配、张、高览、麴义等都是忠义之辈。”
“因此,我想请元皓先生即刻返回邺城,跟沮公等人同劝韩使君提防袁绍发难。”
“倘若劝谏不成,可前往常山国,常山相孙瑾、常山中尉赵云、常山掾张逸、张瓒等人,同是信义之人,定然会助元皓先生。”
“中山甄氏亦跟我有旧,若能说服常山国和中山国一起依附大司马,或许能阻挡袁绍的野心。”
田丰闻言一动。
以田丰的个性,对冀州坐视不理是很煎熬的。
但身在青州,田丰也是无能为力。
如今刘备却给了田丰一个回去救冀州的机会,田丰如何不感动?
能不能救得冀州是一回事,回不回去救冀州是另一回事。
“不管能不能成事,我在此都替冀州文武拜谢使君了!”田丰拱手一礼,这回冀州的心思也变得急切了。
刘备很快有了决断。
遣功曹赵昱去东莱郡跟海贼管承商谈互市,同时暗中调回太史慈。
又令祢衡入兖州,务必要借士民百姓舆论之力让刘岱暂时罢兵。
同时准备了相应书信,遣张飞和张前往琅琊郡向臧霸借兵,顺带南下给陶谦传信。
刘备又亲自去临淄城学堂延请刘琰,让刘琰跟太史慈连夜前往陈国求访陈王刘宠。
田丰也带了几个护卫前往邺城。
一应诸事,都妥当安排。
末了。
刘备又遣人给幽州牧刘虞送信,让刘虞能护住中山国和常山国。
城头。
刘备和郑平同立城墙边。
看着黄昏天际,刘备忍不住感慨:“显谋啊,天下纷乱,群雄并起。我想以青州来平衡这天下势力,难啊!”
袁绍仅仅一个连环计,就令刘备焦头烂额,不得不谨慎应对。
而应对的方式,依旧还是借力打力。
这让刘备感到一阵阵的无力感。
青州,还是太弱了!
若非郑平能将各方势力整合,合纵连横、借力使力,刘备想以青州这个凋敝之地来平衡这天下势力,几乎是不可能的。
郑平轻摇着羽扇,眉宇间不似刘备愁苦,双目炯炯更显睿智。
“使君之志,立于天下之间,若不难,又如何能显得使君的本事?”
“以凋敝青州,斡旋天下势力于掌心,就如昔日穷弱秦国推演六国大势一般,能定大势者,就能定天下。”
“天下间的贤才俊杰,善谋者不少,但善势者却不多。不是我狂言,这天下间善势者,无人能出我之右!”
郑平气息泰然,言语之间,羽扇挥舞,指点江山于眼前,说不尽的潇洒自如。
受郑平言语触动,刘备心中的烦忧少了不少:“有显谋相助,是我一生之幸啊。”
闲聊间。
刘备提到了送往荆州的五车左伯纸书:“显谋,恕我冒昧,你是如何在短时间内抄录出那五车左伯纸书的?”
“之前的《汜胜之书》《四民月令》也是如此,更令人奇怪的是,这些字迹又十分相似。”
这个疑问,刘备深藏许久了。
但因为涉及到郑家的秘密,刘备也不便多问。
刚才闲聊到送往荆州的五车左伯纸书时,刘备再也忍不住好奇。
郑平摇扇一笑:“我本以为使君早已问过家父,所以对这些都不好奇,原来使君一直不知啊?”
刘备摇头:“这属于显谋的家族秘密,我又岂能随意打探?显谋若有顾忌,就当我随口一说,不必答复。”
郑平轻笑:“这也算不得什么不能说秘密。若非青州的粮食尚不能自给自足,我早已将这秘法推广了。”
“当初左伯外出避难时,我将左伯纸工坊的匠人还有造纸的器物都买下来了,同时也征得了左伯的同意:他提供造纸技术,我则将其继续冠名左伯纸。”
“有了左伯纸后,我便另外增设了印刷工坊,用胶泥刻字,烧制了大量的泥活字,用于排版印刷。”
“使君可以将泥活字理解为一个个的官印,一泥一字,用的时候将其排版成句,然后沾上油墨拓印在左伯纸上。”
“以郑家工坊目前的印刷水平,印刷那五车书,大概也就需要三个月的时间。”
刘备吃了一惊:“仅仅三个月就能印刷那五车书?倘若人工抄录,这三年都未必能完成啊!”
郑平笑道:“若真的需要三年时间,我又怎舍得送给刘表五车书啊?”
“但这五车书到了襄阳,却足以让刘表看到使君的诚意!”
“毕竟这五车书,即便是卖给刘表也能得到不少钱粮,更何况使君只是赠书、借粮!”
赠书,是不需要刘表还书的。
但借粮,刘备是需要还粮的。
赠书是私情,借粮是公事。
除非刘表不想要他那八骏名头了,否则就断无可能拒绝刘备借粮的要求。
刘备心中的烦忧又少了几分,半开玩笑地道:“显谋,如今你已经是青州别驾了,难道真准备让孔相的女儿如约等上三年啊?”
“不如选个良辰吉日,也迎娶了如何?”
郑平摇头:“还是再等等吧。这准备充分一点才能让阿素留下更美好的记忆。”
“青州如今还没有真正的立足世间,倘若因为婚事而耽误了公事,既会给阿素留下遗憾,也会让青州徒增危机。”
“阿素亦是知晓大义的,她会等我的。”
刘备见郑平婉言拒绝,也不再相劝。
......
兖州,东郡。
奉命游说兖州名仕的祢衡,来到了濮阳一府邸,递上了拜帖。
而在府邸内,一个面相正直刚烈的中年儒生,正在挥笔书写。
苍劲有力的小篆,略显杀气。
“门外有自称平原祢衡,递上拜帖。”门人将祢衡的拜帖递给中年儒生。
祢衡?
中年儒生微微皱眉。
祢衡这个名字,最近半年在兖州名气不小。
能言善辩,又善辞赋,还特喜欢点评各郡贤士,少有能入祢衡眼的。
但因为祢衡名气不小,不少士人宁愿被祢衡评上“庸才”,也要让祢衡点评一番。
祢衡若是瞧不起的,都不肯点评。
“庸才”,已经相当有才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