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老布拉格不愿意和他的儿子一起工作,陈慕武想,那也就只能提前让这间比原时空提前出现的蒙德实验室物归原主了。
“彼得卡皮察,您应该听说过这个名字.”
“噢、噢,我知道他,你没到英国之前,我每次和欧内斯特见面,他总是会提起那个人。
只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位卡皮察先生,好像是个苏连人?”
老布拉格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属于是现如今英国人当中很常见的谈苏色变了。
去年,因为针对工党麦克唐纳政府的不信任案投票通过,所以在当年的10月29日,英国要举行新的一次大选。
在选举日到来的前四天,英国的便士报《每日邮报》上刊登的一封据称是共嗯国际领导人季诺维也夫,给大不列颠共嗯党的一封信。
在这封指令信中,季诺维也夫命令后者在英国国内从事煽动、叛乱。
因为工党首次在英国组阁,并且麦克唐纳首相在任期内同苏连恢复了外交关系,所以很多人认为工党也是和共嗯国际之间有着密切联系。
这个后来被称作“季诺维也夫书信”的事件,虽然在之后的研究中认为信是偏向保守党的《每日邮报》伪造的,但是在当时却被认为是真的不能再真的一封信,不但让英国选民纷纷抵制工党,使得保守党在本次大选中获得了压倒性的胜利,同时也让英国民众对遥远东方的神秘红色国家多了几分忌惮。
听到陈慕武要举荐一个苏连人来出任蒙德实验室的主任,老布拉格心中或多或少总要有些顾虑。
“爵士,您应该不会否认,即使现在的戴维-法拉第实验室是全英国最出名的一间实验室,可卡文迪许实验室,仍然是全英国实力水平最高的一间物理学实验室.”
老布拉格点了点头。
“而卡皮察他又是在卡文迪许实验室中水平极高的一位学生和工作人员。
爵士您应该清楚,我的老师卢瑟福爵士,他是多么吝啬自己夸奖的一个人。
“这样一个人足以出任蒙德实验室的主任,您不应该因为他的苏连人身份,就对卡皮察有所顾忌。
“如果真的是因为国籍这个原因,就让蒙德实验室错失一位优秀的人才,那这种做法又和那帮荒唐的美国人,因为和《圣经》当中‘上帝创造世界’相违背,就判处在学校里教授《进化论》违法,有什么区别?”
陈慕武引用的例子,是最近在报纸上极为轰动的一个新闻。
虽然这件新闻发生在大西洋对岸的美国,可在全世界都闹得沸沸扬扬。
就像他话里说的那样,达尔文的《物种起源》已经出版了65年,可在美国的田纳西州,居然于去年年底通过了一项名为“巴特尔法案”的法律,该项法律禁止学校老师向学生们讲授《进化论》的知识。
这项法案颁布之后,各种势力就你方唱罢我登场,都想出来蹭一蹭这个热点。
有人想借机刷脸熟,进而竞选总统。
而有人则发愁自己的生意不好做,他刚好处在田纳西州的一个小镇,就想着能否用这个法案做些文章,策划一场宗教和科学的大审判,是不是就能为小镇吸引人气,也能进而带动他的生意?
本来是十分荒唐而且不起眼的一件事,却成为了美国法律界有史以来,第一次面向全国广播直播的庭审。
法庭上争论“《圣经》是否允许人是由猴子变的”这个问题,经过无线电波被传到美国各地,乃至让这次审判获得了一个响亮的外号,“猴子审判”。
猴子审判的法官是一位虔诚的基督徒,他当然判了那个在课堂上讲授进化论知识的老师败诉。
这就相当于在法律上承认了《圣经》高于科学,于是这次审判不止在美国,在整个基督教世界都造成了巨大反应。
或许虔诚的民众们会反对“人是猴子变的”这件事,可是作为科学工作者,老布拉格是支持进化论是正确的。
他也明白陈慕武举这个例子是怎么一回事,这个人是在告诉他,科学就是科学,和宗教没有关系,同样和国籍也没有关系。
只是心中的偏见,哪是那么容易就能够被说动的,老布拉格无奈地叹了口气:“唉,有关实验室主任的人选,还是让我再想想吧?
“不过陈博士,事情就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不好意思,爵士,我真的不能再留在伦敦了.”
“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不过陈博士,你今年多大?”
虽然不知道老布拉格问自己这个干嘛,可他还是如实地回答道:“我今年二十三岁.”
“那你也就是1902年出生的咯?”
陈慕武点了点头。
“是这样,劳伦斯还有一个叫格温德琳的妹妹,她1907年出生,比你小差不多四岁,不然我介绍你们两个人认识一下,在你离开伦敦之前,找个机会见一面,如何?”
这……
陈慕武本以为老布拉格长得浓眉大眼,一身正气,怎么到最后也像玻尔一样,搞这一出啊?
第204章 152我只有一个问题
对一般的物理学家们来说,能够入赘到布拉格家,呃,也不能说入赘,能够娶到老布拉格的小女儿格温德琳的话,绝对是很光荣并对自己很有帮助的一件事。
毕竟在未来,格温德琳丈夫的老丈人会当上英国皇家学会的会长,而他的大舅哥又会成为卡文迪许实验室的主任。
在这样的家庭背景下,只要不是太废物,都能获得不错的学术资源。
获得诺贝尔奖或许费劲,但是在英国物理学界混到退休,那肯定是没什么问题。
可问题是陈慕武他不是一般的物理学家,哥不娶豪门,哥就是豪门。
但是,该如何拒绝老布拉格突然提出来的这个,和他们家姑娘见面的请求呢?
陈慕武的第一反应,是想把艾芙这个人的存在给说出来。
不过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句话没办法说出去。
哦,因为看上了居里夫人家的女儿,所以连见都不和老布拉格的闺女见一面。
这句话说出来之后,潜台词不就是,老布拉格比不上居里夫妇么?
这时,陈慕武的目光又落在了一直都在实验室里假装收拾东西,但其实是在偷听他和老布拉格对话的好学生奥本海默身上。
“布拉格爵士,我看还是算了,我和您女儿之间的年龄差太大了。
不过,您看那个罗伯特,他是1904年的,和小姐的年龄差距刚刚好.”
老布拉格见状,知道让自己女儿和陈慕武相亲这件事基本没戏,叹了口气之后,也就不再提这茬。
奥本海默听到陈慕武突然提到自己,身子就是一个激灵。
但是见到老布拉格没表态,他的心里还有些许不满。
陈老师很优秀不假,自己虽然比不上陈老师,可也没有那么不堪吧?
凭什么老布拉格他连客气话都不说一句啊!
他完全不敢去抱怨,陈慕武把他推出去做自己的挡箭牌。
等老布拉格离开实验室之后,奥本海默就开始替陈慕武感到遗憾和惋惜。
“陈老师,您为什么要拒绝那个实验室主任的职位?您现在无论是学术水平还是名声,都足够离开卡文迪许实验室,另起炉灶了,这是多么好的一个机会,怎么说拒绝就拒绝了呢!”
“罗伯特,你还是要多培养一下自己的耐心。
等以后,说不定还会遇到更好的机会呢!”
陈慕武完全不想告诉他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奥本海默本还想着继续追问,但是突然间又想起来陈老师刚刚提到的另外一件事情。
“陈老师,我还是想解释一下,美国人也不都是像田纳西州的那帮泥腿子那么笨。
您可千万不要因为那个愚蠢无比的‘猴子审判’,就对美国戴上偏见的眼镜.”
二十世纪初是美国的黄金年代,工业水平的飞速提升,极大地推动了各行各业的发展,可身为一个农业州的田纳西州却不在此列。
奥本海默是纽约州纽约市出生的纽约爷,又是富商家里的孩子,自然看不起田纳西的那些种地的老农民。
但如果一切历史都按原轨迹发展的话,奥本海默在未来会频繁地奔波往返于田纳西州和新墨西哥州这两个美国的穷乡僻壤之间。
因为在本有不少熟人的小男孩和胖子,里面装着的铀和钚,便是在田纳西州的橡树岭的几所工厂中分离的。
而奥本海默,则正是制造原子弹的曼哈顿计划的技术负责人。
“罗伯特,我没那个意思,只是想举个例子,希望能够说服布拉格爵士同意,让彼得出任那间蒙德实验室的主任.”
陈慕武嘴上很客气地安慰奥本海默,可心里仍然在止不住地吐槽。
别说现在宗教禁止在课堂上给学生们教授《进化论》了,到了一百年之后,宗教还认为堕胎违法呢!
离开伦敦之前,陈慕武和驻英临时代办,现在应该叫驻意公使的朱兆莘好好告了个别。
朱兆莘虽然还留在英国,但等新任驻英公使到任,交接完公使馆内的工作之后,他就将离英赴意。
朱兆莘身上虽然有着民时期官僚的通病,但是在英国的这几年时间里,他对陈慕武还算不错,也提供过不少有用的帮助。
老陈不是过河拆桥,忘恩负义的人,他也知道自己今天这么一走,以后除非心血来潮去意大利旅游,否则应该就再也见不着了。
朱兆莘对陈慕武也挺感激的,他始终认为自己在任上摊上了这么一个功劳簿,是自己能升官的一大原因。
于是一顿普普通通的践行宴,甚至还吃出了些伤感的味道来。
陈慕武含泪多吃了一碗饭,因为他不知道这次回到剑桥大学之后,再过多长时间,才能吃到这么地道的中餐了。
虽然一别几个月,可剑桥大学没发生什么变化,卡文迪许实验室里也没发生什么变化。
回归之后的第一件事,当然是去向老师报到。
陈慕武进入到主任办公室的时候,卢瑟福正提笔刷刷点点,在纸上写着些什么。
看清来人之后,他放下手中的钢笔,第一件事不是和陈慕武打招呼,而是拉开抽屉,拿起烟斗和烟草袋,装填好点燃再深吸一口,然后笑盈盈的看着自己的好学生。
陈慕武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卢瑟福的这个举动究竟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老师表达对自己不满的一种方式吗?
然后他便想起来,之前发现重氢那次,自己曾经在皇家研究所门前缴了老师的械。
卢瑟福今天那么做,多少是有点儿向他示威的意思:虽然在戴维-法拉第实验室里,你不让我抽烟,可你今天回来之后,应该要意识到谁才是卡文迪许实验室的话事人。
“陈博士,”吸过瘾之后,卢瑟福终于开始说话,“老亨利给我写过几次信,信中的内容无一例外,都是想从我这里要人,把你留在伦敦。
这么长时间不见,我还以为你真不打算回来了呢?”
几日不见,陈慕武感觉自己的老师突然新增了一种傲娇的属性,明明在查德威克婚礼前后才见过,并且无论是在伦敦还是在利物浦,大家在一起相处了好几天。
又明明是你当初不愿意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研究低温物理学,所以才把自己推到伦敦老布拉格的手下,现在反而“埋怨”起自己不愿意回来了是吧?
“老师,您还别说,我确实有过这种想法.”
既然喜欢开玩笑,那自己高低也要陪着老师把这场戏演下去。
“布拉格爵士为了能留下我可是下了血本,甚至想要把他的女儿嫁给我呢!”
“这是一件好事儿啊!那你为什么还回来,而不是留在伦敦呢?”
陈慕武故意装出一副师徒情深的表情:“可是我想到原子核当中那个还没有被发现的电中性粒子,一直在困扰着老师您,就没什么心思再去考虑个人问题了。
这不是一做完伦敦那边的实验,就连忙跑回剑桥来了吗?”
卢瑟福也十分配合地为陈慕武这番表演,敷衍地鼓了几下掌:“陈博士,我只能说你这个选择是非常正确的,但之所以正确的具体原因,我不能告诉你。
你难道有找到那个电中性粒子的办法了吗?”
“没有,可是我记得您说,打算用质子轰击重氢核试试看,看能不能把里面的那种新粒子给轰击出来呀?我倒是想到了一种给质子加速的法子.”
陈慕武总是拐弯抹角地提起加速器的事。
“可我们现在连纯粹的重氢都没办法制取,又怎么用质子来轰击它呢?”
卢瑟福说的是事实,在低温环境下蒸发液氢,确实能让里面的氘更富集。
真的想要得到纯氘,用分馏的办法但目前来说很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