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他也不想和胡博士做校友,更不想在日后让胡博士成为自己求学路上的引路人!
所以陈慕武把胡适对自己的劝诫完全当做是一个笑话,得知这次讲座的报酬会如数支付,便是他从今天这顿饭中得到的最大收获。
而且赚的还不是邶大教授原本就发不起的工资,而是美国人的钱,这就更让他神清气爽了。
要不是陈慕武穿越之后给自己定下滴酒不沾的规矩,他今晚一定要多喝几杯!
没办法,他只能忍痛割爱,把原本要下到自己肚中的酒,全部灌给了对面的胡适,一通马尿加马屁,让醉醺醺的胡博士很是受用。
……
两天之后的星期四下午,陈慕武相对论讲座的第五场也是最后一场《时间旅行》,准时登场。
或许是因为有友邦人士要来听讲学的缘故,陈慕武最后一场讲学的地点也发生了变化,从京师大学堂旧址邶大二院的大讲堂,迁移到了前几年才盖好的邶大一院,也就是红楼的大讲堂中,以示对舒尔曼的尊重。
胡适形影不离地陪在舒尔曼身边,代校长蒋梦麟也在另一边作陪。
为了能让台下的这些美国人听懂,邶大物理系的系主任颜任光在台上担任此次讲学的英文翻译。
这位先生也曾在康奈尔大学留学四年,但和胡博士比起来,他实在是低调得多!
陈慕武之所以认识颜任光,是因为邶大物理系的诸位老师教授,成了他这几场讲学的忠实听众,每场讲学结束后,都还要留下他交流许久。
他对这些物理学前辈们很是尊敬,如果没有他们筚路蓝缕地开创我国的物理学教育事业,也就不会有他陈慕武这个徒子徒孙。
他们问得最多的问题,就是为什么陈慕武一个工科学生,相对论水平如此高深。
他只能胡说八道,说是因为偶然看到相对论之后,对其感兴趣,所以在交大院时读了不少这方面的书籍。
几位教授对此赞叹不已,商量着等以后发了工资,要去山那边考察考察教育了。
今天的邶大一院大讲堂真可谓是星光璀璨,除了上述的这些人,陈慕武还在观众席上看到了不少的熟面孔:
早就说要来听陈慕武讲学的鲁迅先生,还有他的二弟周作人今天终于来到现场。
一直寄寓的马家主人马裕藻,也带着自己的几个弟弟来给陈慕武捧场。
还有在《益世报》编辑部见到的那个新人编辑张心远,这次张编辑手中拿着纸和笔,看来是以记者身份前来跑新闻的。
陈慕武很尴尬,感觉自己的马甲就要捂不住了,等演讲结束,一定得叮嘱好张记者,让他替自己保守住秘密。
最让陈慕武意外的,是他见到了那个穿西装打领带,梳中分戴眼镜的“云中鹤”徐志摩!
他不去追林姑娘,跑来听讲学做什么?
难道说,徐先生对相对论果然是非常之热爱,并不是只会在报纸上夸夸其谈的叶公好龙之辈?
除去陈慕武认识的这些人外,台下坐着的还有许多其他知名学者。
比如邶大的国文系主任钱玄同,地质系主任李四光,还有如今正在陪同德国哲学家杜里舒在国内讲学的张君劢,以及前一阵子东奔西走谋求邶大校长职位的林长民等等。
当然,陈慕武不知道,上述中的最后一个人,才是徐志摩今天出现在会场的真正原因。
陈慕武也不知道今天台下人这么多,是因为亲自来听他讲学的美国公使舒尔曼的号召力,还是因为讲学的题目《时间旅行》吸引人。
反正时间一到两点,他准时站到了大礼堂的舞台正中。
几场讲学下来,陈慕武发现自己并没有像上辈子给自己导师代课时那样,面对一教室的脑袋瓜儿而怯场。
他想了想原因,可能就是因为大脑中超前的知识,让他在现在这个时代的人的面前,产生了一种无形的优越感。
他的开场白,照扮搬了在工部局吸引爱因斯坦兴趣的那个开头,依然是从《庄子》中惠施历物十事的“今日适越而昔来”开始讲起,王质、刘晨、阮肇几位仙人也轮番登场。
如今能进入学术界的人,必然是有很高的文学素养。
当在场观众们听到陈慕武说,这些耳熟能详的神话故事中的时间旅行,也能和相对论产生联系,就纷纷来了兴趣。
说实话,今天这个题目,其实里面涉及到相对论的知识很少很少,充其量也就能讲讲陈慕武向爱因斯坦提出来的那个“陈宇宙”。
至于什么叫虫洞,哪个是平行宇宙,陈慕武是讲都不敢讲,因为这些理论都还没有提出来,他要是提前剧透的话,不小心又会给自己惹上大麻烦。
但即使是“陈宇宙”,他也不能讲得太仔细,毕竟台下坐着的人,绝大多数人连什么是“光锥”都不知道。
我真傻,真的。
我再也不作死花费大量篇幅写脱离主线的剧情了。
忘了之前那一段,大家还是好朋友。
第38章 38如果能回到过去
眼见观众们的注意力吸引的差不多,陈慕武便抛出来早就准备好的了重磅炸弹,他指出按照相对论中的理论推算,这种时间旅行不但能前往未来,同样也能回到过去。
果然,他的这个言论刚一说完,当时就在台下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中古代仅有的几个穿越故事,都离不开“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的路子,基本上都是遇到了什么机缘,在一个时间流逝得极为缓慢的空间里,待上一段日子,等从这个空间出来之后,再次回到原来的世界,却发现已经过去了几百年的时间,也就是所谓的前往未来。
但却从没有人想过人能够回到过去。
试问,人活一世,谁又能没有几件颇感遗憾懊悔之事呢?
面对遗憾,《论语》中借楚狂人之口道出:“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战国策》里的庄辛劝楚襄王:“见兔而顾犬,未为晚也;亡羊而补牢,未为迟也”;
就连前意气风发的少年王勃,都在《滕王阁序》中感慨:“东隅已逝,桑榆非晚”。
这些哲理性话语,基本上话里话外讲的都是遗憾早已经是过去式,人既然不能回到过去,也就只能向前看云云。
千百年来,这种遗憾哲学早已经深入人心。
可是现在台上的这位陈慕武先生,突然却说在一定的条件下,人可以回到过去,怎么能不让人们心中升起别的心思呢?
紧接着,刚画完大饼的陈慕武,又给刚泛起热情的台下观众们泼了一瓢冷水。
他指着之前画在黑板上的那个圆柱体告诉大家,这种回到过去的时间,理论上是可以实现的,只不过要满足许多的特定条件,比如能量足够大,速度足够快等等,当下人类的科技水平还不足以实现。
枯燥的理论知识,讲上一两句就好,讲多了台下的观众们不爱听,台上的他也容易露怯。
好在陈慕武的控场水平了得,他接下来向观众提出了一个基本上已经和物理学无关的问题。
“或许我们的历史上,已经存在了几位从后世通过时间旅行回到过去的人,他们为了不给自己招惹麻烦,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但是我们还是可以从他们的所作所为中察觉到一些端倪。
请大家想想,自己的记忆当中,有没有符合条件的古人?”
这个问题,让台下嘈杂的讨论声音变得愈发大了起来。
就连鲁迅先生也闭上眼睛微蹙眉头,仿佛在仔细检索着自己的知识储备。
半晌之后,观众们还是没有讨论出什么结果,于是有好事者在观众席喊道:“陈先生,我们实在想不出有这样的人,不如请您来举个例子!”
陈慕武举了袁天罡、李淳风、邵康节和刘伯温这几个例子,说他们能写出《推背图》、《梅花诗》和《烧饼歌》,也很有可能不是因为神机妙算,而是因为他们来自未来,所以才能知道后世的发展。
他在此处点到为止,不敢把话说得太绝对。
陈慕武很怕自己如果就此侃侃而谈一发不可收拾的话,会被安上一个“科学神棍”的名号,被真正的有识之士群起而攻之。
尤其是台下那位留着一字胡的老乡,趁他没皱眉之前,赶快改变话题才行。
他可不想让后世网络上流传有那么一句经典骂人的话,出自《鲁迅全集》中骂他的文章里。
但他越是如此神秘,台下人就越觉得他说的话很有道理。
就在陈慕武这最后一场讲学后的一个星期,学术界还将掀起一场科学与玄学的论战,名家大儒们纷纷下场,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
这场论战算是在国内刚刚兴起的唯物主义,和深入人心的唯心主义间的第一次碰撞,持续了两三年都没有分出胜负结果。
而人们本就热衷于这些预言谶语,现在又有了陈慕武所做出的“科学解释”,便更加对此深信不疑。
陈慕武的这场讲学已经完全脱离了物理学的轨道,但效果却出奇地好,因为他又提出了下一个问题供听众们思考。
如果人类最终建成了一座时间机器,能方便快捷地在过去、现在和未来三者之间穿梭,你最愿意去哪里?为什么?
去哪里?
肯定是回到过去。
回到过去能干什么?
当然是提前避免遗憾的发生啊!
不然为什么后世的网文中,有大把的穿越、重生文(包括本文),而描写未来世界的科幻文,却不足前者的什之一二?
当然现在的情形大不相同,因为在陈慕武的这场讲座之前,人们从不知道有理论能支持人类回到过去,所以反而是去往未来的科幻小说更多一些。
梁启超在1902年就曾写下过预言六十年后的《新中未来记》,碧荷馆主人也在1908年写下过想象1999年国家情形的《新纪元》。
这其中,最经典的应该是在1910年,海小说家陆士谔写的一篇名为《立宪四十年后之中》的幻想小说。
书里面的大致内容是,一个清朝人,酒后迷迷糊糊地穿越到了宣统四十三年(即1951年)的海。
彼时的海,租界早已收回,京沪通了火车,房舍鳞次栉比,人们走在宽广的马路上,一座大铁桥横跨黄浦江,直筑到对岸浦东。
为了方便当时浦东举行“博览会”的参观,修建了越江隧道,还造了地下铁,等等等等。
除了时间上的错误,以及对大清朝寿命预计错误外,他这本小说对后世的预言可谓十分精准,以至于让不少人都认为,作者陆士谔其实也是一名穿越者了。
陈慕武的一席话,引起了台下一位听众深深的思考。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那位《益世报》的记者张心远。
别看他的本名不出名,那是因为他还有一个响当当的笔名,叫作“恨水”。
张恨水此时还没出名,只在邶京《益世报》成舍我的手下做一位小编辑,偶尔外出跑跑新闻。
因为得知美国公使舒尔曼要到邶大听讲座,所以他今天也跟着来到了讲座现场,没想到却看到了站在台上的陈慕武。
故人相见,不光陈慕武吓了一跳,张恨水同样也是一愣。
这不就是跑了几次编辑部,投稿《射雕英雄传》的那个人吗?
他虽然说是替别人抛头露面,小说的真正作者是姚馥兰女士,但张恨水在读过小说之后,确愈发认定这本书不可能出自一位女士之手。
如今看到陈慕武在邶大大礼堂的讲台上大谈当下最热门最流行的科学,更证实了张恨水的这一判断。
难怪他要用假名来投稿,原来是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怕丢人!
第39章 39各怀心思的众人
张恨水可不是姑妄言之。
现如今,新文化运动下产生的新文学才是文坛的潮流,鸳鸯蝴蝶派小说这种供人消遣娱乐的读物,写得好的话,赚钱是赚钱,但作者们总是自觉低那些新文学作家们一等。
被梁羽生仰慕所以取笔名“羽生”,被金庸称作是“三四十年代武侠一代宗师”的宫白羽,可谓是享誉海内外的武侠名家。
他在青年时期也曾是新文学的信徒,与鲁迅、周作人两兄弟有过数封书信往来,还曾亲自到八道湾的鲁迅先生家里借书还书,在心中一直执弟子礼对两人以师事之。
但后来宫白羽家道中落,意识到“活着是人生的第一要义”的他,不得不在高额稿酬面前低下了头,开始靠在报纸上连载武侠小说维持生计。
虽然靠着《十二金钱镖》一炮而红,经济状况大有改善,但他对自己的武侠创作不但抱愧,而且蔑视,曾直言“(自己)这些无聊的文字能出版,有了销场,这是今日华北文坛的耻辱”。
宫白羽自感名花堕溷,魂断蓝桥,认为自己辜负了鲁迅先生对他的殷切期望,觉得无颜再见鲁迅,就自动断绝了交往。
民时期武侠小说作家的文坛地位之地,由此可见一斑。
《射雕英雄传》在《益世报》上开始连载已经过了一个星期,报纸的销量略有提升,编辑部里也收到了几封关于这篇小说的读者来信,有人询问姚馥兰小姐的详细信息,有人则希望能每天的连载中多加些字数。
没错,即使陈慕武已经给编辑部交了十万字的存稿,但《益世报》上还是雷打不动地按照每天刊登一千字的速度连载。
主要是每期副刊的版面就只有那么大的位置,想要增加小说的字数,要么就删节其他的内容,要么就只能在每期中多发行一张四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