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大学时每到期末考试,陈慕武的那个整天宅在宿舍里噼里啪啦敲dnf的舍友,总是会向床头上贴着的那张照片拜上几拜,以求诸位大神能保佑他顺利及格。
可是,没听说过1924年还举办过一次索尔维会议啊?
陈慕武觉得,因为这届会议在自己的记忆中似乎从没出现过,所以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说明,这届会议在物理学史上的地位不是那么高。
而且主题还是什么,金属的电导率?
卢瑟福问自己关于这个问题的想法,陈慕武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利用量子力学的观点,把金属中的电导率给推导出来。
可是推导电导率要利用费米-狄拉克统计,而要创建fd统计,最起码就又需要先把电子自旋给搞出来。
离本届会议开始还有不到四个月,时间上来看的话,是远远不够的。
“抱歉,主任,我实在是没有什么好的想法.”
“陈,既然有人帮忙掏钱,那我看你大可以去巴黎一趟,如果这次的实验做出来了完美的结果,我希望你能把论文撰写得比平常更优美一些,让它当你的博士论文,如何?”
“这个……”
听到卢瑟福提出来的这点要求,陈慕武第一时间还有点诧异,怎么来到剑桥才一年多的时间,自己就要博士毕业了?
这个年代博士毕业确实很快,卡皮察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读了两年才毕业,都算是慢的那批了。
而拿博士学位最快的,应该算是海森堡,1920年他高中毕业进入大学,到了1923年,就已经拿到博士学位了。
陈慕武这一年时间博士毕业,也就勉强算是中规中矩。
不过,陈慕武又转念一想,电子波动性和电子衍射这个实验,写成论文却又是他博士毕业的最好机会。
卡文迪许毕竟是个实验室,而自己的导师卢瑟福也毕竟是个实验物理学家。
如果错过这次机会,下次自己拿着一篇纯理论的波动方程论文来卡文迪许作博士答辩,那么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不伦不类。
不过,这下自己岂不是不但抢了德布罗意的论文,甚至连名场面都一并给抢了过来吗?
沉思了片刻的陈慕武,最终还是答应了他的这位导师:“多谢主任.”
只是不知道毕业之后,国内各部门给自己拨款的那几笔官费,还作不作数?
既然已经得到了卢瑟福的首肯,那陈慕武也就不再有什么后顾之忧。
回到那间基本上只属于自己的办公室里,陈慕武抱着打字机,给德布罗意敲下了一封回信。
算算时间,从德布罗意收到自己确认前往巴黎的回信,到他向美国订购那台真空泵,再到通用公司漂洋过海把商品运送到欧洲大陆的巴黎……
这一系列必不可少流程下来,至少也要等到农历新年之后。
在此之前,还有一个覆在大发现上的面纱,等着陈慕武去揭开。
……
1月27日,星期日,晚,天气晴。
陈慕武按照往常的惯例,又一次来到了剑桥大学天文台。
从去年十一月份,陈慕武就开始在每星期日晚来一次天文台,独立操纵面前这架九十岁的诺森伯兰望远镜来“寻找”行星x。
快两个月的时间下来,他也陆陆续续地拍摄了几十张照片。
虽然有不少都是为了混淆视听而拍摄的无用功,但其中包含有真正的行星x的照片,也有十几张之多。
虽然这两个月的时间里,地球仍在不间断地围绕着太阳公转,但还是能从照片上,观察到有一颗星星的位置正在不断发生变化着。
剑桥大学天文台,虽然没钱建造不起大号的望远镜,但是卡尔蔡司公司在1904年发明的闪烁比对器这种小东西,还是能买得起的。
只需要把这些天来拍摄的照片,逐次放到闪烁比对器当中,就能清晰地查看出那颗星星在两个月时间的移动中,所留下来的一条轨迹。
今晚是陈慕武计划中,最后一次来到天文台,最后一次使用诺森伯兰望远镜拍下行星x的照片。
等到后天,他就打算要发表这一个惊人的大发现。
按照早就计算好了,已经烂熟于心的坐标调整好望远镜的方位,那颗已经和陈慕武碰面了无数次的行星,又一次地出现在了目镜中央。
陈慕武按下快门,把行星x的身影,最后一次记录在了照相底片上。
星期一早上,他带着洗好了照片离开天文台,陈慕武向卡文迪许实验室里请了个假,然后美美地睡了一个懒觉。
睡醒之后,他难得没使用那台愈来愈得心应手的打字机,而是在纸上,“计算”出了早就烂熟于心的行星x的轨迹。
看着太阳已经渐渐西斜,陈慕武带上十几张照片,还有那张写有轨道计算过程的纸,从布朗太太的家里,信步走向了剑桥大学天文台。
一开始,爱丁顿以为那次陈慕武说他也对行星x感兴趣,只是为了不让自己难堪。
但没想到从上次见面后开始,这个中年青人不但提交上来了一份很有深度的行星x文献阅读报告,还十分认真仔细地从头到尾参加完了自己给他设置的天文观测课程。
并且每到周末,陈慕武总是会准时地来到天文台里,并不像他的那些同龄人一样,保持着三分钟热度。
陈慕武身上展示出来的这种严谨的科学精神,令爱丁顿很是感动,难怪他能在仅仅一年的时间之内,就在物理学界脱颖而出,超世之才是一方面,但坚韧不拔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今晚临下班前,在天文台再次见到陈慕武,还是让爱丁顿很惊讶。
因为这个人不是今天早上才离开的吗?为什么才过了不到一天的时间,他又来到了这里?
“陈,你是不是记错时间了?今天才是星期一.”
随着两人的关系越来越熟悉,爱丁顿也越来越喜欢时不时地就和陈慕武开几句玩笑。
在这方面,陈慕武从不吃亏:“爱丁顿先生,是您记错了,今天就是星期天,因为我刚刚才启动了时间旅行的机器,快速跳过了五天漫长而无聊的工作日.”
“陈,你可真有意思!说说吧,今天又有什么事情?”爱丁顿伸手指向陈慕武的身后,“别藏着掖着了,我已经看到你身后的那些东西了.”
“爱丁顿先生,我想,我可能发现了一颗新的星星.”
“那很棒,不是吗?根据国际天文学联合会的命名规则,如果被确认是一颗小行星的话,你就享有他的优先命名权。
“今晚,我可以帮你用诺森伯兰确认一下,如果确实是一颗从没出现在星空图上的新的小行星的话,那么就恭喜你小伙子,你也就可以去想想,给你的第一个孩子取个什么名字了。
“不过我不建议你把它叫做陈星,陈散射、陈宇宙、陈解、陈效应、陈统计……过去的一年时间里,我听过太多以这个单音节名字命名东西了!”
因为陈慕武在话语里用了星星这个词,而不是行星,所以爱丁顿自然就认为,陈慕武发现了一颗小行星。
“先生,我想我发现的可能不是一颗小行星,而是那颗‘行星x’,”陈慕武像孔乙己在咸亨酒店的柜台上排出九文大钱那样,把照片和那张写有轨道计算数据的纸依次摆到了面前的办公桌上,“先生,这是我这些天的时间内拍摄下来的照片,而这是我根据照片上的轨迹,计算出来的行星x的轨迹.”
陈慕武当然知道,在他来之前的那个年代,冥王星已经被剥夺了行星的资格,而是降级进入到了矮行星的行列。
但他在这里又不能使用还未曾出现过的“矮行星”这个单词,也就只能暂时称呼他为行星了。
这一番话,陈慕武说得云淡风轻,爱丁顿听得胆战心惊。
这颗被天文学家们“踏破铁鞋无觅处”的行星x,怎么到了陈慕武这里,就像从一堆土豆里挑出唯一的一颗苹果那样,“得来全不费工夫”了呢?
当然,空口无凭,只凭借陈慕武的一面之词,还不足以相信他确实发现了一颗新的行星。
所以爱丁顿急忙扶了扶眼镜,探出身子,一张一张地仔细查看起摆在桌面上的照片来。
因为陈慕武一下子排出来了十几张照片,爱丁顿甚至根本就不用再两张两张地把照片夹到闪烁比对器上对比。
顺着陈慕武手中钢笔的指引,一张照片一张照片地查看下来,爱丁顿同样也发现了这些照片上有一颗不是太亮的亮点,位置随着时间的改变而不断变化着。
他又从书架上找到最新的一版星空图,发现上面从未标注过这颗行星。
但只有照片和星空图,还是不能下断言这颗亮点就一定是那颗神秘的行星x。
爱丁顿觉得必须要等到天黑之后,用诺森伯兰望远镜看到,才能算是眼见为实。
望着窗外的夕阳,他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
“先生,”陈慕武还贴心地给爱丁顿泡了一杯咖啡递了过去,“今晚可能会熬到很晚,你要注意身体.”
虽然表面上,爱丁顿还像个绅士一样很淡定,但是他接咖啡的那只手,却能肉眼可见地被看到正在颤抖。
天黑之后,陈慕武轻车熟路地操纵着那台望远镜,对准了今晚行星x会出现的轨迹。
爱丁顿很不放心,他先是拿着照片和轨道公式两相比对了好几遍,又来到望远镜前,检查陈慕武犯没犯什么低级错误。
在广袤的宇宙面前,观星确是一项必须细致入微的工作,容不得有半点马虎。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圆顶之下的两个人,谁也没再说一句话。
离计算好的了时间还有几分钟,爱丁顿就提前摘下眼镜,把眼睛贴到了目镜上。
当那颗神秘的行星x,反射着暗淡的太阳光,准时出现在了视野当中时,爱丁顿觉得,今晚这夜可能是他熬得最值的一夜。
“陈,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他激动得大喊,像一头在非洲大草原上咆哮的狮子。
“那么,爱丁顿先生,现在能不能确定,它就是那颗神秘的行星x了呢?”
“没错,就是它,陈,爱因斯坦博士说的不错,你是个天才!”
既然爱丁顿成功确认了这颗行星的存在,那陈慕武觉得自己也就没什么必要再留在天文台了。
没有手机和互联网之后,陈慕武的熬夜功力很明显地减弱了九成。
昨天熬了一夜,今天又熬了一夜,他实在需要回到布朗太太家的二楼补上一觉。
但爱丁顿显然不想放过他:“陈,你今晚就不要回家了,勉强在我这里稍微休息几个小时,等明天一早,我们乘坐最早的一班火车,去伦敦的皇家天文学会,去格林尼治皇家天文台。
这么伟大的天文学发现,必须要第一时间将它公之于众,一分一秒都耽搁不得!”
爱丁顿心中暗爽,你们美国佬儿有钱归有钱,用六十英寸的望远镜也好,一百英寸的望远镜也罢,可那又有什么用?
追寻了百十来年的神秘行星x,不还是只凭借着我们剑桥这台小口径上年纪的古董望远镜,就给观测出来了?
看来有时候,望远镜的口径大小也并没有那么重要,唯一重要的,就是要看天文台里有没有像陈慕武这样的天才!
困意连连的陈慕武,用他大脑中最后的一丝清醒,指出了爱丁顿话语中的一个矛盾之处:“爱丁顿先生,我们明天赶早去伦敦并没有什么用,因为这颗行星,它只在天黑之后才能出现在望远镜的视野之中.”
“对,对,是我一时激动,没考虑到这一点,”爱丁顿很快就承认了自己的错误,“那我们就坐明天上午十点的那班快车去伦敦,九点在三一学院门前集合,不见不散.”
披星戴月的陈慕武拖着疲惫的身子,从天文台返回到了自己的寓所。
他在布朗太太和狄拉克的房间门外各留下了一张字条,请他们明早务必要在八点之前准时叫醒自己。
第101章 49格林尼治天文台
皇家天文学会,最初的服务对象并不是研究科学的天文学家,而是对天文学有一定热爱的英伦上流社会的绅士们。
当然,这两者之间并不冲突,当英国生产力没提升上来之前,用望远镜观测头顶上的星星,确实是又有钱又有闲的绅士贵族们,才能玩得起的一项爱好。
皇家天文学会所在的伯灵顿宫,位于市中心的皮卡迪利大街,离英国的中枢白金汉宫和唐宁街十号,都近在咫尺。
如果爱丁顿和陈慕武两人的目的地是这里,那么他们在下车之后,很方便地就能赶到市中心。
但爱丁顿根本就没打算带着陈慕武去天文学会,所以两人也就根本没有出站,而是直接在国王十字车站换乘北伦敦铁路到了伦敦桥站,又在此处换乘通往格林尼治的市郊铁路。
这条铁路是伦敦修筑的第一条市郊铁路,也是世界上第一条全程修筑在半空中的高架铁路。
在这条九十多年前就出现在了这个世界上的高架桥上,坐着烧煤的火车头拉的火车,让陈慕武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蒸汽朋克风格。
出了格林尼治火车站,再走一个上坡爬上山包,就是建在格林尼治山上的格林尼治皇家天文台。
此处现在还不像后世那样成为了对公众开放的旅游景点,大门两侧,还有身穿戎装的皇家卫兵把守。
之所以这样戒备森严,是因为在三十年前,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未遂的“国际恐怖主义”袭击,也是英国历史上的第一次。
一枚炸弹在天文台附近的公园被引爆,携带炸弹的法国无政府主义者当场去世。
一个法国的无政府主义者,去炸英国的政府机构,他想无的到底是政府,还是只是想无英国的政府?
爱丁顿掏出自己的证件晃了晃,很快就被予以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