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陈慕武几个月前提出这个理论,到玻尔为新理论奔走呼号,再到眼前的照片上终于出现了一如x射线在晶体中衍射后得到的同样的图案。
这终于能让卢瑟福相信,电子确实也是一种波。
老师夸了陈慕武几句,然后把陈慕武单独叫出了实验室,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他和他有话要说。
但陈慕武又觉得卢瑟福把自己叫出去纯属是无用功,因为他嗓门那么大,隔着一扇薄薄的木门,和不隔应该也没什么区别。
“主任,还有什么事情吗?”
“那个,陈,你有没有去法国的签证?”
因为当初从国内来欧洲,轮船的终点站是马赛港,所以陈慕武曾经短暂地拥有过法国及其殖民地的签证。
但是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年多的时间,他那张临时签证早已经失效。
虽然不知道卢瑟福忽然问这件事是什么意思,但陈慕武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这个问题,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反正现在已经做出了实验结果,那你这几天就先离开实验室一趟,去伦敦的两国领事馆内,把这两个国家的签证办妥。
四月份,你要跟我去欧洲大陆一趟,我们去参加索尔维会议.”
怎么又是索尔维会议?
陈慕武疑惑地问道:“主任,为什么我也要去?你不是说这次的会议问题是有关金属电导率吗?我在这方面,还没有什么想法.”
“这次他们邀请你,不是为了让你去读论文、发言,只是你最近实在是太出名了,洛伦兹教授专门给也寄来了一张邀请函,并给我写信说,欧洲的同行们,也都想见见你。
我想,和他们见上一面,对你来说应该也没有什么坏处。
而且,你来到英国已经一年了,只在伦敦和剑桥两个地方到处跑,即使是假期也没去过别的地方。
这样不好,卡皮察不也是天天说什么‘不会休息的人就不会工作’吗,借这个机会,我带你去欧洲度度假.”
其实卢瑟福没说的一点是,来自战胜国比利时的索尔维国际物理化学研究所,作为会议的主办方,不管是大前年的第三届索尔维会议,还是今年的第四届,都没考虑邀请任何一个德国科学家参会,而德国物理学家能占现在物理学界的半壁江山,这就导致了参会人数锐减了不少。
说着话,卢瑟福从西装口袋里摸出来一个信封,递给了陈慕武:“喏,这就是你的邀请函,你拿上它,说不定办签证是需要用到.”
这又是什么奇怪的理由!
明明上次之前,卢瑟福还问他去不去,如果他要去的话,就以带研究生过去的名义,把陈慕武给带过去。
但是这一个多月之后,自己却得到了一个印着他名字的邀请函。
发现了一颗新行星的力度,居然有这么大吗?
不过陈慕武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索尔维好像是比利时人,那个索尔维会议的地址,应该也是在比利时才对。
“主任,我还需不需要办一张比利时的签证?”
“陈,没这个必要,比利时对从法国入境的外国人,没有额外的签证要求。
你抓紧时间,别把这件事给耽误了.”
卢瑟福往前走了没几步,突然又停了下来,回头叮嘱他道:“对了,你这个衍射实验既然已经做成功了,那么别忘了先给《自然》杂志写一封快讯,先把初步的结果发表在上面.”
“是,主任.”
这是卢瑟福第一次提醒陈慕武这么做,估计是因为这次的实验,在他的眼里意义重大,千万不能被别人抢先发表。
关于这次的索尔维会议,既然人家已经把邀请函都寄来了,陈慕武觉得反正是公费旅游,走一遭就走一遭。
他回到实验室里,和德布罗意打个招呼,说自己要去伦敦办签证,所以明天要离开一两天。
“你是说,索尔维会议?”
德布罗意之所以会把他的兴趣从历史学科转移到物理上来,就是因为他的大哥曾经参加过1911年的那次第一届索尔维会议,还带回家了不少的会议资料。
年少的他正是因为翻看了那些会议资料,才慢慢对物理感了兴趣。
现在听说新一届索尔维会议又要开始了,德布罗意也想亲自去现场长长见识。
“没错,”陈慕武扬了扬手里那张写有自己名字的邀请函,“这上面说是今年的4月24号开始.”
德布罗意叹了口气:“唉,陈,真羡慕你,说实话,我也想去,但是根本就没人邀请我.”
“卢瑟福主任曾经和我说过,他能带几个研究生一起去参加这次会议。
我想,你不如给你的老师朗之万写封信?说不定,他能有办法带你去参会.”
朗之万在洛伦兹去世之后,接任了索尔维会议主席一职,并组织召开过两次会议。
而且他作为当今法国最顶尖的几个物理学家之一,想要安排德布罗意进去,应该没什么问题。
“好,那我就给老师写一封信,试试看.”
德布罗意很高兴,“哦对了,陈,我刚刚隔着实验室的门听见,卢瑟福爵士要你去办法国签证?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我派我的仆人陪你一起去,说不定还能帮上什么忙.”
陈慕武觉得可能没什么必要,但既然对方执意如此,那再推脱就有些却之不恭了。
陈慕武带着全套的资料,坐着火车来到伦敦的法国驻英大使馆。
他还是小瞧了法国贵族的力量,德布罗意的那个仆人,只不过是表明了一下自己的身份,签证工作人员就很快送上来了办好的签证。
他甚至没检查陈慕武的任何证件,连六先令的工本费似乎都忘了收。
第108章 56一山放过一山拦
从伦敦办完签证回来,陈慕武回到实验室,继续投入到电子衍射的实验当中。
虽然每天两张照片的效率不高,但是随着操作越来越熟练,实验也跟着渐入佳境。
陈慕武还谨遵老师卢瑟福的教诲,抽空写了一篇记载了实验初步成果的快报,寄给了《自然》周刊编辑部。
接下来的十几天时间里,他和德布罗意一共换了金箔、铝箔、铂箔和赛璐路薄片这四种材料,又改变了加速电压,针对不同波长的电子也进行了对比实验。
把实验结果整理、计算之后,得到各种衍射材料的晶格长度和x射线测得的长度相对比,两者之间的误差不超过百分之一,这个结果足以说明,电子确实就是一种波。
实验就此告一段落,老规矩,论文写完之后,陈慕武仍然把它寄给了《自然科学会报》。
而德布罗意也亲自动手,写了一份法文版的论文,投稿给了法国科学院的相关杂志。
在实验期间,德布罗意还收到了自己老师朗之万的回信,同意带他一起去参加这次的索尔维会议。
所以在实验做完之后,德布罗意也没立刻离开剑桥返回巴黎,而是留在英国,打算和卡文迪许实验室的众人,过段时间一起去比利时。
至于那台已经完成了使命的真空泵,也被他捐赠给了卡文迪许实验室。
和等待出发前的这几天,闲着无事跑到伦敦看萧伯纳新戏《圣女贞德》的德布罗意不同,陈慕武这里,却是一山放过一山拦。
因为这次的实验,是陈慕武和德布罗意一起完成的,所以他没理由只在论文上署自己一个人的名字,想当成毕业论文的计划也泡了汤,只能再重新再找新的方向。
好在这时候,斯通纳送上了救命稻草。
才忙完了电子衍射实验,陈慕武就又加入到了隔壁斯通纳的那一组,考虑着尽快写出来新的这篇有关不相容原理的论文,把这篇理论论文当成自己的毕业论文。
除此之外,他的生活中还发生了几件琐碎的小事。
先是随着天气的转暖,游泳俱乐部的贝斯特那边,又开始了在康河里的恢复训练,为的就是备战今年的剑桥-牛津联合运动会。
陈慕武也下水试了几次,虽然一冬天都没下过水,但是身体机能还在,速度也基本上能和去年持平。
去年因为牛津大学那边,横空出世了一个游得很快的新西兰人,几乎横扫了整个游泳项目的比赛,让剑桥大学颜面尽失。
卧薪尝胆了一整年,再加上有了陈慕武这个健将,如虎添翼的贝斯特今年志在必得,非要让牛津大学也体会一下被支配的痛苦。
只是现在有了一件尴尬事,让这位俱乐部的会长有些担忧,那就是陈慕武说他在四月下旬将要去比利时参加一个物理方面的会议,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能在运动会之前赶回来,让他彻底地扬眉吐气一次。
还有另外一件事,在拿着书稿又找了陈慕武探讨了几次剧情走向之后,叶公超也终于写完了那一本《巴黎快车谋杀案》。
他这一版的剧情和心理描写得都很到位,陈慕武浏览之后,觉得这本提前几年出世的佳作,一定能碾压当前市面上的所有侦探小说,当然也就包括傅满洲系列。
他劝叶公超尽快找家出版社,让这本小说问世,做好大赚一笔的准备。
但几天之后,拿着书稿来找陈慕武的叶公超,却是一脸的郁闷。
他在美国麻省的阿默斯特学院读书时,曾在学校教授罗伯特弗罗斯特的指导下,出版过一本英文诗集。
叶公超本以为自己有出版经验,再加上这本小说写得很精彩,在英国出版应该不成问题。
所以他兴冲冲地带着书稿去了伦敦,登门拜访了一个个大型的出版社,但因为国籍原因,基本上没有人愿意给他出版这本书籍,很多人甚至连文稿看都没看。
即使有那么一两家小作坊式的出版社答应出版,但是这几个黑心商人,也都不约而同地把版税压到了一个极低的价格。
处处碰壁的叶公超拿不定主意,再加上他临近毕业,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所以他只好先回到了剑桥,带着书稿找陈慕武商量,这件事应该怎么做。
陈慕武想起来,他在剑桥还有一帮有钱有权的好兄弟,也就是使徒社的那一批人。
于是他从叶公超手里接过书稿,在一个星期六使徒社成员例行聚会时,带了过去。
刚开始听到陈慕武说自己写了一本侦探小说的时候,众人都觉得不可思议,认为中天才和他们开了个玩笑。
他不是一个研究物理学的吗,怎么突然跑去写小说了?
陈慕武也不废话,直接找了一个平时喜欢写诗,并爱当众朗诵的社员,把书稿甩给了他,请他代为朗读前面几段。
一开始大家都还不以为然,但是渐渐地,会场之内就开始逐渐安静。
等到这位大诗人念了一个多小时,已经口干舌燥,嗓子沙哑,打算稍微休息一会儿的时候,众人已经被故事完全地吸引了进去。
“然后呢?”
“别停,继续啊!”
也有人开始讨论起谁才是凶手,并甚至为了这个话题,在会场中引起了争辩。
陈慕武当然不想让他们把整个故事听完,再讨论出版这件事。
他直接示意那位诗人暂且休息,然后开口对全场人说道:“其实,我写这篇小说,也有着自己的私心,那就是看不惯萨克森罗默和他笔下的傅满洲,打算也写一本侦探小说,和他打打擂台。
“刚才的故事,你们也已经听了一部分,也不是我自夸,这本书的水平,相信诸位都也已经了解……”
“陈,确实是一本不错的小说!剧情发展,矛盾冲突以及对读者的吸引力,都是一等一的!而你所说的那个傅满洲小说,我也曾经看过一本,那书里无论是人物塑造,还是故事情节,都和你的这本没法比!”
说这话的人叫乔治莱兰兹,是国王学院的一名文学系学生,也是剑桥大学戏剧社里一位小有名气的新锐导演。
他很清楚一个故事是好是坏,所以经过他的一番评论,在场的众位使徒也都跟着一起点头附和。
“但是,”陈慕武图穷匕见,“我带着这本书,跑遍了伦敦的几家大出版社,可是不论是哪一家,因为看到我的肤色,连文稿内容都不看,就直接告诉我说,他们没有出版这本书的意向。
“这也就是我为什么今天会带着书稿来到这场聚会的原因,是想请大家集思广益,谈谈对这件事的看法,有没有解决问题的好点子.”
他没直接问们谁有关隙ブ弥卸岽止πすΦ剀帮我出版这本书,而是选择旁敲侧击。
听了陈慕武的这个请求,使徒们开始了头脑风暴。
有人说让陈慕武把书稿给自己,让他一个英国人出面,去和伦敦的那些出版社谈。
这应该算是一条下策,陈慕武没有表态。
也有人说,自己家和某某出版社之间能搭上关系,可以回家拜托家人,让他们帮忙出版这本书。
陈慕武记下了说这句话的人,打算聚会结束之和他私聊一下。
但在这时,有人又提出来一条意见。
“那帮出版社都压价压得很死,然后又把的定价订得很贵重,再加上因为内容原因,可能不会对这个故事进行大力宣传,所以并不一定能让陈的这本小说卖出一个好的销量。
“我倒是有一个想法,不如我们自己出面,创立一个出版社,又有陈,和在座的几位其他作家们提供作品,说不定能够一炮而红!”
创立一家出版社,在别人听来,可能有些天方夜谭。
但在在座的使徒社成员们看来,似乎就是一件易如反掌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