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珍重。”
曹昂由
衷的嘱托了一句,然后带着兵马,催促百姓离开城池,到龙亢领粮食,同时以后可享大汉惠政,不必再被篡汉自立的贼人所胁。
等人走后,郭谊来到了城门楼上,简陋的城楼等同于一个小隔,里面东西也很简单,连一张案几都是破败不堪,在城楼里面找了半天,才寻到了窖藏几坛子酒。
典韦看了就骂了句娘,“没粮食给人吃,拿来酿酒,这地方官吏真他娘的该死。”
郭谊上去打了他肩膀一下,咋舌道:“也可能是前人留下的,那时候也许还温饱呢?你不能用现在的失政,来唾骂当年有雅致的士人。”
“嘬嘬,你看那边,”典韦没搭理郭谊的话,而是努了努嘴让他看门外台阶上的少年,确切的说是青少年。
郭谊抬眼看去,诸葛亮在台阶上坐着,脸色有些发白。
方才在城中巡视,他就没来,而诸葛亮本来打算跟着一起冲锋的,但是被典韦按在了后军不让他出来,郭谊也吩咐了几名宿卫看着他。
没想到诸葛亮近距离看了战场厮杀后,就没敢再说往前冲的话了。
郭谊明白,人的性格形成,一生会有很多转折,最终才定型,就难以更改,所以他慢慢向诸葛亮走去,坐在了他的身旁。
和诸葛亮视线一样,看着远处天边,郭谊轻声温柔的道:“你知道吗,我第一次上战场时,就追杀了袁术八百里远。”
“老师,”诸葛亮身子一颤,喉结滚动,转过头来幽怨的看着他,“这时候了,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第117章 他郭谊,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我还没说完,”郭谊的情绪根本没有受影响,还是看着远方,有些怅然,“那时候之所以有此豪气,实际上是在一路厮杀之中,人已经有些麻木了,见了这么多死人,心里惧怕。”
“腥味多,腐臭也多,战场上有种很奇怪的味道,说不出是什么,甚至还有排泄肮脏之物出来,不知是战马的还是人的。”
“这些东西,混杂的味道”
“老师……别说了,我谢谢你……”
诸葛亮听到这里,自己脑海中当即代入了今日看到的场景,又想起了这些味道,于是抬起手止住了郭谊的话。
然后头一偏,“哇”一声吐了,吐得酣畅淋漓。
哇,你是恶鬼吧!!
为什么还能还说得这么绘声绘色,你为什么要给我形容!?
苍天,做个人吧!
郭谊白了他一眼,没被这味道影响,接着说道:“当时我也吐了,心里不舒适,后来爆喝三声,杀至前线,这种味道就没了,你得明白这就是大汉的味道,这是大汉战场的滋味,今日城内的百姓,你或许没去看,这些人也是如此,每日闻着这种味道,就在混混度日之中……”
“这种味道,你身处乱世之中,你就得适应。”
当然,郭谊一直没适应,他主要是对这些东西的抗性,飞速提升,然后就自然而然的免疫这些味道了。
闻到虽然能辨识是什么味道,但是体质与精神强悍,不会让他产生任何不适的反应。
其余没有这种能力的,那就只能自己扛了。
想到这,郭谊也不再说了,伸出手在诸葛亮的背上轻轻拍打,助他能够吐出更多来,然后颇为无奈的看向远方,沉声道:“没事了,吐几次就习惯了。”
“此次战场是你非要来的,我可没有逼你。”
“得来……”诸葛亮起身,满脸通红,然后就是嘴唇发白,略微颤抖着靠在了阶梯上,发丝散落下来,目光深邃,“老师教得好,学识若是不能亲自实践,那就只能是学识而已。”
“想要获得本领,一定要将学识通过实践去反复感受,战场应当来,今日之事,日后自当会习惯。”
诸葛亮目光逐渐变得坚毅,郭谊当时和陈登说的话,他也是在旁记录的,这番话当做至理名言并无不可,他一直抄录在自己的书简之中,偶尔会在睡前,反复咀嚼,并且身体力行。
“好,接下来好好休息。”
郭谊拍了拍他的后背,满意的点了点头。
坚毅和务实的品质,很不错。
这样的幼年期武侯,应该成长后会更加厉害,郭谊倒不是一个养成系的老怪癖,但他因为不想愧对了这个师生情谊,尽可能打磨、教导,为他请更多的师长教学商讨。
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但愿能比荆州那帮“庞德公”、“水镜”做得多
。
“老师,”诸葛亮随意的擦了一把嘴,到现在,他已经不再去找布巾擦嘴,已经可以没有心理负担的用衣袖了,此时叫了一声,也是抓住了郭谊的衣摆,“钟离县内,地方偏僻,我观地形山峡道路较多,如今城池之内百姓已走。”
“其实可弃也……”
“你什么意思?”郭谊眉头一条,心中略有猜测。
“与其等袁术来攻时以夹攻取胜,倒不如等他来,毕竟他若是进军,其速不可估量,派遣的兵马也不能提前预知,若是部众太多,夹攻不成反被围困,则会丧失逃生之后路,既然淮陵在后,钟离有水路可以出山峡而去淮陵,我们不如去助陈元龙取淮陵的贼寇。”
“此地,便等袁术大军到来便是。”
“嗯,你接着说……”
诸葛亮叹了口气,道:“请大公子伏兵在沿途道路山谷之中,待见到袁术兵马后,放其通行,而后我们在城中埋下火油、稻草,袁术新立篡汉之位,麾下将军当思头功,被人攻下了境内之地,连取边境三县,定然要迎头痛击,所以其将必急。”
“急则生乱,当令典叔前去夹道迎敌,只败不胜,诱敌追击,等他们追到城中来时,稍作抵挡,再自后门撤出,老师则在城外接应,等到了之后再行离去。”
“好计策,”郭谊伸出手很熟稔的放在他的天灵盖上,表示赞许的抠了抠,眼眸微微而动,回过神来又问道:“这计策你是刚才想的?”
诸葛亮叹了口气,很勉强的立起身来,在郭谊面前躬身行礼,认真的道:“以往每次读兵书,老师教我假想敌的道理,我便思得这种计策。”
“这一年来,我时常假象与记录的诸多名将交战,若是我带兵时该当如何行军,又站在他们的立场上,去思索这些人想要什么,会如何进军,如此时常多思,便可得计策。”
“这一计,也并非是忽然所得,或者说所有的计策都不一定是临时所得,而是平日多思,心有所念,于是熟稔于心,再见到地形,就可以设计也。”
郭谊深深地看了诸葛亮一眼,目光有些恍然,但不自觉的笑了,“好,不愧是你。”
诸葛亮一愣。
心里顿时美滋滋,不愧是我!
……
寿春。
战报刚传来,袁术在新修的大殿之上目瞪口呆,茫然之中竟然没有发怒,而是奇怪的拿着战报,从坐榻上直接走了下来,背着手苦思冥想。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也不敢问呐,以前他还是主公的时候就时常挨骂,现在他做了仲家天子了,哪里还敢问?!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哎?!为什么呀……”
“这人,真的没道理……”
袁术时而振振有词,时而仿佛有些思绪,但是又从心底溜走,怅然若失,最终走到自己麾下仅剩的几名将军那里,盯着纪
灵看。
看了半天,身材如熊般雄壮的纪灵忍不住,脸上的刀疤颤抖了一下,不确信的凑上前来,抱拳问道:“主……陛下,为何自问?”
“朕……只是觉得奇怪,朕之前从未见过这个郭孟誉,家中历代也不曾有过仇怨,他年轻时候也没有来登门求见被朕拒绝,那么他为何如此恨朕呢?”
“若是没有,那也许,真的没有呢……”
纪灵旁边,一个个头高瘦,八字山羊胡,眼睛较细的将军冷声说道,此将名为张勋,他乃是大成国大将军,总领兵马,地位尊崇。
当然,只是在寿春内相对尊崇,出了寿春去钟离,估计郭谊手下人人敢指着鼻子骂他娘。
“那没有,你就是说他觉得朕好欺负吗!?啊!!?”
“这不是欺负朕吗!?”
袁术忽然大喝,吓得满殿的文武心有戚戚,不敢回话,更是直接面面相觑,交头接耳,主要是袁术这话。
他这话……算是这些年为数不多一说出来,就让人点头觉得真心如此的话了。
若是没仇,那肯定是觉得好欺负呀,要不同样是骂“袁氏四世三公如鼠辈”的话,他怎么不去河北骑在袁绍面前亮弱爆呢?
不还是您被他追了八百里,袁绍追公孙瓒八百里嘛。
这其中的分别,还是有点大。
“此人,当真可恨,朕岂能容他!让杨奉、韩暹去攻他!分一万与他们,若是可立功,便重重有赏!”
“若是兵败,他们也不用再回来了!朕这里不养闲人!如今刚成大统,这郭谊就敢来犯,若是不将其生擒活剥,岂有颜哉!!”
“喏!”
张勋、纪灵闻言,也都是松了口气。
若是要让他们领兵去击退这郭谊,未免是大材小用了,很伤士气。
这郭谊来得十分可恶,可以说是恶心之极。
他入侵的是扬州边境,而且是兵马囤积较为薄弱之地,这几年交换不断,派去不少官吏,都有意外,又或者有不敢治理而直接辞走者,导致了这县城之内,百姓可谓民不聊生。
军中这些将军一想,百姓都如此穷苦了,那肯定榨不出什么了,所以也不去关注,尽管那是水源下流之地,也少有顾及。
这样的城池,郭谊在这个时间点雷霆之势奔袭而夺,伤国气!就如同抽了袁术一巴掌一样,同时顺带也抽了他们这些将军一巴掌。
此事传开,就是他人快意,境内文武抬不起头来,必须要剿灭或击退,但这个也得讲究。
如果是大军征缴,那人家出檄文了吗?
没有。
郭谊是曹操的人,曹操的宗亲将军来了吗?郭谊只是个中郎将,还是主务典农的中郎将,派大军去剿灭一个中郎将?
全天下听闻之人,都要记下一笔,以增笑谈,或载入史册。
那曹氏的宗亲来了吗?
也没有。
一个曹氏宗亲的旗号都没有,见到的旗帜都是
郭和典,连曹都没有看到。
当然,曹昂没有旗帜,这是郭谊为了保险起见,免得被人盯上了非要弄死他,不安全。
而现在最叼的是,若郭谊直接弃城跑了,头一缩跑回下邳境内,怎么办呢?他身后就是鲍信,鲍信这一年时间,靠着泰山众在徐州已经聚十万甲兵,号称十六万了!
粮草更是囤积众多,深得士人的敬仰。
他这一逃,我们真的可就贻笑大方了!
你出兵他必逃啊!郭谊据说只有八百人呀,他八百难道还能跟我一万大军鏖战吗?!
如此,谁也不想领这个职责,甚至觉得大材小用。
但又不能随意派些名不见经传的人去,去了万一败了怎么办,那郭谊为人鲁莽,楞得很,在战场上就怕这种愣的,追人追八百里,奔袭能奔四五百里,期间沿河渡船还许多里,上哪找这种没脑子的去?
但他的确勇猛,否则岂能追杀八百里之远。
在寿春诸将的眼中,以前偶尔被提及的匡亭之战里,郭谊给人留下的印象就是这个,后来还据说他曾经参与抓捕吕布。
所以显得他更愣。
再加上传言他是荀爽之徒,然后郭谊就变成了一个,懂得经学的愣子。
现在派遣韩暹、杨奉去,那正好。
这两人本来就是降将,令殿上所有将军也都松了口气。
这时候袁术还喋喋不休的在骂,“贱民反朕!孙策叛朕!!王朗、士、刘表皆是辱骂!朕如何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