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盟军讨董之后,大家不欢而散,但终究还是袁氏之人。
若是天下归他人之手,不如袁氏兄弟而分,两人一北一南,皆有建树也。
曹操之况,还是该告知才对。
袁术觉得,当年两人同气连枝,彼此背靠而战,一人靠南而向北,收取燕幽、并、冀,尽取河东豪雄。
而曹则是自兖而发迹,求向泰山、淮扬,求得腹地之便,两人彼此有约,暗中结盟。
但此一时,彼一时了。
北地岂能不争也?
袁术捻须而思,略有所得,已有些笑意,此乃真正是远交近攻之略。
……
魏郡,邺城。
大胜公孙瓒后,袁绍已回军邺城安歇,再待时机。
趁着这些年军势极盛,他已取得青州全部,幽州半数。
且现在公孙瓒已经杀了刘虞,惹了众怒,幽州各部所有太守几乎都不服
从公孙瓒,众而击之,暗中迎袁绍入幽。
局势,一片大好。
“呵呵呵,哈哈!优势在我!”
袁绍居于主位上,看军报后乐不可支。
冀州稳固,仁政惠政并行,百姓无不是称赞其明,且有无数豪雄、名士来投,何等壮大。
大笑之后,袁绍也微微起身,收起了笑意。
自台上走下来,尽显袁绍之貌,身长貌伟,行步有威,气度不凡也。
其声也是十分洪亮,又淡笑两声后,长舒一口气,看向左侧谋臣之列中,一名儒雅气度,胡须整洁,身高臂长的中年谋臣。
此人戴冠帽,传月色长袍,清而不濯,站如青松一般,不动不笑,面色认真。
袁绍看向他,叹道:“只是,最近我得来报,当年与我一同斗鸡游鹰的小子,现在已经得徐、兖两州之地,坐望豫州了?!”
“其兵马在官渡、白马渡、延津渡两岸,退守濮阳,防备我等,先生以为如何?”
“是否,该令兵马进驻黎阳,牵扯他兖州之兵?”
这邺城堂上,谁人都知道袁绍所说的是谁,所谓童年顽友,那唯有如今的兖州牧曹操一人了。
只可惜,曹操并未能得天子多少封赏,名不符也。
接下来,仍旧还需要再治。
这谋臣,名为沮授,乃是当年韩馥麾下谋臣,曾言与袁绍力战,但韩馥不肯,最终将冀州拱手相让。
当然,那也是大势所趋,韩馥不及袁绍这等二十便已名扬四海的簪缨后人,家中人脉资源无数,行之十有数年之久,又有除宦之名。
刚至冀州就已得到河东诸豪杰、百姓的追随。
后来,袁绍亲自请之,表为监军、奋威将军,现在则是冀州别驾。
别驾之位,那和兖州别驾郭谊,乃是同位也。
沮授拱手道:“主公不必理睬。”
“所谓军报,自是了解其敌而非乱我阵脚,当下重要的是收取幽州,幽州失其义,公孙瓒强弩之末,来年定可斩杀。”
“至此,收幽州部众,再领良臣内治,如此再取并州,便可得青、幽、并、冀四郡,连通关外,可随时颜见天子。”
“届时,天下莫不敢从也,曹操居三州,兖州为其本固尚且不说,徐州与豫州经年战乱,贼寇众多,南有袁术、西达重重关隘,非数年不可稳固,非十年不能壮大。”
“公无意将己之繁荣富庶徒徒耗也,若是有报言曹操之危,实乃是危言耸听,混淆公之耳目,扰乱其进展罢了。”
“哈哈哈!!”沮授一番话说完,袁绍已是放声大笑。
同堂上的无数文武,也都尽皆相交接语,对沮授之话表示赞同,谋臣亦是如此,无不点头称赞此见深远。
光是冀州沃野千里,都要远超兖州与徐州之地,更何况徐扬一带素来洪灾很重,水利不通达,人口也远不如冀州。
现在,还有青州、并州可日夜操练兵马,仍
有幽州可取。
幽州经那位大汉宗正治理多年,对外与胡市的来往也颇为密切,外可链接乌桓等贼,仍有助力。
何惧曹操也?
“实不相瞒呐,”袁绍洪声笑道:“此报,其实是我族弟袁术来书,邀我自北而南,而他自南而北,吞并曹操。”
“将诸地收为己用,此言,我不可纳,如今地大物博当思迎汉帝也。”
他这话引来了一众人窃窃私语,此时大家的意见也都不合了。
“汉帝流离实久,天下人只怕都快忘了。”
“不错,所谓天子,不过一名耳,若是迎来了我冀州,那日后将听谁人言?如此麻烦之事,断不可为!”
“这却不是,君不知人心依旧向汉?若是天子在手,则可挟得道义,号令群雄。”
“散堂议吧,这话商讨几次,次次都无定论!不如想想如何打公孙瓒!”
堂议的谋臣何其多也,每人都各有定论,吵了数日也不见有什么定论,袁绍每次问及此事,也是觉得各有道理。
迎来有利,也有弊。
不迎却又要有声名受损之虑,两难也,须得大度取舍方可决断。
于是聊了几句,实在是各自争辩,已经开始有人说不利于团结的话了。
那几名儒生谋士,恨不得当场在堂上打起来,田丰、许攸等,这都是能舞剑挥拳的主。
真要是打起来,那就成笑话了。
堂议散后,南阳人谋士逢纪未曾离去,特意来请见袁绍,以表明当时堂上商议之事。
“明公,在下有一计,可先稳定曹氏,稳固两家关系交好,不受后将军之计策扰乱,令其两相而斗。”
“哦?”袁绍当即一喜,招手道:“先生进屋中,细嗦。”
第86章 你这些能力,读书真能读出来?
“快快说来,”袁绍在主位上坐下,招呼逢纪在眼前来,两人相对而坐,差人在外以辛料香料煮茶以待。
“先生稍作,待茶煮好之后,与我一同吃茶慢谈,如今进冬,不必忙碌于公务,可稍作些西矣。”
袁绍说话平和沉稳,颇有厚实的魅力,令人听来极为舒适,而且他待人接物十分大气,从不吝啬钱财礼遇,是以士人多喜来拜会相谈。
两人相对而坐,含笑而视。
逢纪体偏富态,个头不算高,胡须叫长,眼角较小,面色红润,笑起来颇为慈和,交谈时让人有喜意。
且,他是自南阳跟随而来的最初那几人之一,除逢纪之外,还有许攸。
初到冀州时候,凭借的就是逢纪的智谋而立足,所以一直以来颇为重用,两人秉烛夜谈的次数也不算少。
彼此是稍有情谊的主臣。
“先生,知我心忧之处?”
袁绍面带微笑,开门见山的问道。
“自然,略能思量一二,”逢纪乐呵呵的笑着,谦虚道:“明公在北,建树颇多,如今正是当乘胜追击的时候,所得城池、辎重,皆是远超他人。”
“如此优势,多少诸侯可望而不可及也,数年之后定能成就伟岸之业,只是,现在袁术如此书信,实际上便暗示明公,态势不同往日矣。”
“曹操在一年之内,壮大至此,周边诸侯莫不能敌,当引为劲敌以灭,不过,他当初未曾渡河而跟随明公,其实便也占黄河以南发展,那时我们就已商讨过,会及如此。”
“并无二致,只是他成功了而已。”
逢纪笑着,表情还是很悠然自得,并不觉得是什么大难临头,也没有如袁术信中所说,当引起重视。
袁绍听闻这话,也是深以为然的点头,慢慢的坐得悠然,成竹在胸耳。
“说得对!”袁绍当即笑道,“先生之言,茅塞顿开呀。”
“曹孟德不过是达成其略而已,并非是夺得大略,而我何尝不是?”
冀州一地,就已经足以比肩徐、兖两地,何愁也。
逢纪笑道:“故而,在下认为,这是袁术远交近攻之略,想邀明公,以费心南面,如此一来可以阻隔明公取北地,拖延壮大之势。”
“二来,可令威胁曹操之后方,令其分兵,这样一来,他便能够尽攻曹操之兖州,但……”
逢纪说到这,稍稍停顿思索了一下,有些话似乎不好说出口来。
袁绍顿时追问,“先生快说。”
“但是什么?如今在我屋内,无他人在场,出君之口,入我之耳,无需顾虑。”
逢纪装作惭愧低了低头,笑道:“其实,在下猜测袁术也非是为了与明公一起南北夹击,方才写此书信。”
“在下得探报,在匡亭时候袁术已为曹操大败,驱赶数百里至扬州躲避,杀袁遗方才稳固地位,和明
公乃是有嫌隙的。”
“他应当,是驱使明公与曹操先写相斗,好抽身去夺刘繇,再下江东之地,可领江东诸多英豪士族相随,若是可成,袁术当占据南部近乎所有水乡,何等可怕?”
“那时候,他的势力才是不下于明公也,而曹操虽近年有勇,但若明公为山,后将军为水,则曹操居于山水夹缝之中,赖以存活只盼山不倾覆,水不洪涝而已。”
袁绍上身微微仰起,舒适的在坐榻上挪动了些许,脸上多有沉思之色。
此言,妙哉。
此局势已一眼可见清朗。
袁术驱此书信,一为讲和也,二则也是为了能离间和我曹操的关系。
如今大家关系虽然微妙,但是却也不是到撕破脸皮的时候。
当初讨董众联盟者,如今割据一方,明为平贼扶汉,实则是占据地盘发展壮大,坐拥土地图称诸侯。
而汉帝,可还困在长安囹圄之中。
如何能兴兵内战邪?!
袁绍深思熟虑之下,对当下局势已经颇有决断,“不理袁术便是,回他一封书信,只与其稳固关系。”
结果这话刚说完,逢纪就连忙摆手,颇为恳切的立身拱手,言道:“不,在下是认为,这书信既然是送达了明公之前,当然也会透漏于曹氏,那么曹操虽然不知明公心意,肯定也会有所防范,兴兵囤于濮阳也。”
“这样一来,这态势不就紧张了吗?我军边境,就算不攻南面,那也要防范夏侯自东郡反守为攻。”
“说得好啊!”
袁绍感慨了一句,其实他也是这么想的,依照自己对这位族弟的了解,其名之下无名士相随,得了无数贼寇之后,唯有迅速扩张,岂有缓慢内治之理?
在扩张兴战之余,才能将手里数十万的杂兵,蜕变为精兵,同时以战养战,掠夺而得给养与辎重。
这个时候,他就需要后方安稳了,袁术害怕曹操扩张之后,不敢渡河攻北而南下向扬州,取他袁术的领土。
最好的方式,便是让袁绍防备曹操壮大,以此掀起两家相斗,将北地搅乱,他好坐收渔翁之利,取扬州、江东诸地,在南称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