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师师轻声询问:“如何?”
刘银瓶微微摇摇头,道:“韩家公子有些才华……但不多。”
很显然,韩澡不是他们的目标人物。
李师师有些失望。
秦宝簪却忽然开口:“他……不一样。”
嗯?
李师师和刘银瓶纷纷好奇的看着秦宝簪。
秦宝簪揉了揉额头,头有些大,不知道怎么开口,面色有些痛苦。
“怎么了?”李师师问。
秦宝簪沉思片刻,道:“他准确的说出了王相公‘夜泊瓜洲’的三重含义。”
“他选择了第三种!”
李师师微微一愣,呼吸有些急促,道:“他对新旧派怎么看?偏向哪种?”
秦宝簪有些痛苦,脸上带着几分恼羞成怒,道:“这个人很滑头,他对我说,只要能强宋,新派和旧派没有区别。”
“很显然他根本就没有立场,亦或者说他压根就不想表明立场!”
刘银瓶面色凝重,道:“蔡京之流?”
秦宝簪摇摇头,道:“却也不能这么说,他毕竟还没为官,日后若是真为官,会不会成为蔡京之墙头草流,说不准。”
李师师沉默片刻,道:“宝簪,怎么看你面色不对?他还说什么了?”
秦宝簪恼怒道:“他说要看看我柰子。”
李师师:“……”
刘银瓶:“……”
堂堂的制置三司条例司相度利害官的孙女,竟被一臭小子说这种无耻的话调戏,难怪秦宝簪会如此恼怒。
秦宝簪的爷爷是宋神宗时期王安石麾下三司条例司相度利害官。
刘银瓶是宋神宗熙宁年间判江宁县事刘通判的长女。
她们两人的祖辈都是王安石变法的力量。
熙宁变法失败后,司马光开始对王安石变法的全盘人物进行清算,大部分都被罢官流放。
但王安石的种子却并没有在大宋丢失,依旧活跃于民间和庙堂,只是大部分蛰伏了起来。
李师师虽是青楼名妓,但在宋哲宗,也就是前朝时期认识了还是端王的赵佶。
赵佶很钟爱李师师,但也只限于文化艺术上的欣赏和钟爱,虽然他想和李师师发生点什么,但大宋皇帝出了名的不敢干出格的事,李师师又贞烈,赵佶只能保持文化艺术上的交流。
山河破碎,身世浮萍,既出生低贱,也该为这个民族做点事。
李师师也想强宋,她坚定不移的站在了变法派,所以才在朱瓦建造了庆春楼,成为介甫党在民间的力量。
这些年她一直在物色有才之人,不断地试探,选择辨别有可能成为栋梁之材的未来,不惜一切代价支持他们,为变法派在官场输送新鲜血液。
所以才有了今日谷雨庆春楼下的品花之会。
李师师收拢思绪,看着秦宝簪,问道:“宝簪,你觉得他可以培养吗?”
秦宝簪轻轻摇头,道:“师师姐,现在不好说,这个人和寻常读书人真的不一样。”
“他有才华,但思维又跳脱,没有读书人的迂腐,日后能否成才也说不准。”
“我建议在观察观察。”
“退一万步说,他没有立场,这才是最恐怖的,我压根读不清楚他的心思。”
“若是别的读书人,他们会怒说朝政,是黑是白,他们都有自己的判断标准和坚定不移的立场。”
“唯独这家伙……”
秦宝簪想到陈宁,就有点头疼。
她真没见过大宋还有这种读书人……
说好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呢?
他是一个都不沾边啊!
第45章 加钱!
仲春的夜风如柰子揉面般温暖。
州桥夜晚的灯光璀璨。
陈宁看着繁花锦簇的大宋东京,一时有些踌躇和迷茫。
他本打算考个科举,做个官,在大宋滋润的活下去,毕竟宋朝公务员的待遇极好。
可现在看来,好像不那么回事。
他知道不久之后朝廷会发生党争,这一波党争会牵扯很多人,韩忠彦、章的仕途会有影响,李清照父亲的仕途也会被牵连,从此一蹶不振。
只是他没想到,这一波党争,依旧是王安石和司马光的余威。
而且现在庙堂和江湖似乎都不那么平静,好像暴风雨来临的前夕。
玛德,一群智障。
西夏、辽、金群狼环伺,你们还踏马有功夫搞内斗。
……
后庙大街的陈宅。
红鹿姐已经早早睡了,陈宁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到夜半。
他洗漱一番,也去睡了。
翌日一早,天空有些阴沉,黑压压的,似有雨落,正是赖床的好天气。
陆红鹿最近很勤奋,早早起床,给陈宁拿了蛋,然后在清水中煮了两枚鸡蛋。
拾掇好后,红鹿便去梁门大街的‘红颜’铺子了。
陈宁晚期,睡眼惺忪,吃了两枚水煮鸡蛋喝了一碗牛奶后才去洗漱。
洗漱完毕,总算清醒,然后去书房读书。
昨晚他跟着韩澡离开后,陆红鹿将家里收拾的更加温馨,陈宁的书房窗户打开,依旧可以看到几株栽培的海棠树和一些牡丹花。
“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有朋自远方来……”
“君子之道,辟如行远必自迩,辟如登高必自卑……”
陈宁读了一会儿论语和中庸,这些日子大多时候他都在读书,他自己都不曾发现他的学问正在渐长。
他已经快融入到大宋的社会体制中。
隅中巳时一刻。
陈宁放下书籍,出去活动筋骨。
后院门扉推开,映入眼帘的便是宽广的五丈河,杨柳随风飘动,天空阴沉。
左右两名老叟依旧在钓鱼。
见陈宁推门而出,程颐笑着招手:“小伙子,来。”
周侗也冲陈宁招手,道:“小伙子,到老夫这边来。”
陈宁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歪着脑袋道:“干啥?”
程颐捋着白花花的胡须,微笑道:“小伙子,昨日老夫观你钓鱼技巧精湛,可否不吝赐教?”
周侗:“俺也一样。”
陈宁哦了一声,道:“这个很简单的,钓什么鱼有什么技巧,技巧好了就能钓到鱼。”
程颐:“……”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啊!
你这不是说废话吗?
程颐笑道:“有什么技巧呢?”
陈宁想了想,道:“我这个技巧是祖传的,很是珍贵。”
程颐愣了一下,哈哈大笑:“小滑头……唔,这样吧,老夫还略懂点学问,若你以后读书有不懂之事,老夫可以指点一二。”
右边的周侗都呆住了。
程颐今年六十七了,他早已经不在收徒了,要知道时下大宋想拜入程夫子门下的学子不知几何,说是堕入过江之鲫都不为过。
可程颐除了程门四君子之外,就再也没有开宫收徒,为了躲避庙堂江湖的盛情,所以才搬到这里隐居,知晓程颐在此处居住的人少之又少。
这老匹夫,为了钓鱼,竟如此无耻,说好不在收徒教学的呢?伪君子!
陈宁吃惊的看着程颐,道:“就这?”
这还不够吗?
周侗惊愕的盯着陈宁,不由提醒道:“小伙子,他的学问很高。”
虽然周侗是个武夫,但他不得不承认程夫子的学问真的很高,这可是大宋理学的鼻祖啊!
就连他自己这个武夫在程颐的耳濡目染下,学问都在不断精进!
陈宁嘴角咧了咧,笑道:“呵呵。”
程颐蹙眉:“什么意思?质疑老夫的学问吗?”
陈宁:“呵呵。”
不是,你小子怎么这么欠抽啊你!
周侗试探的道:“要么……来教老夫如何钓鱼,老夫送你一枚纹银。”
陈宁双目一亮。
哝,这才叫专业。
他殷勤的走到周侗面前,道:“这位长者,其实钓鱼很简单,譬如钓这个鲫鱼,它需要……”
陈宁小声的在周侗面前低语,言毕,伸手,一脸笑容。
周侗面皮抽了抽,对身后道:“来人呐,给这位小哥拿一两纹银。”
左边。
程夫子面皮抽搐的厉害,扬声高呼:“朽木不可雕也!吾羞于与汝之辈为伍!”
陈宁道:“其实还能钓王八,也有技巧。”
“加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