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转身回到大堂,俯身桌前挥洒泼墨,写了一道军令递给蒯越说道:“你前往军营,命魏延和文聘二将,带领人马前往接应保护章陵的粮草。顺路打探宛城的消息!”
蒯越应诺一声,将赵云的将令收起,低声靠近问道:“子龙,樊城之事,你有几分把握?”
赵云面色极为平和,缓缓的抬起头,目光看着大堂门外。
“樊城之事,我并无良策,甚至看不到希望。”
他的目光又忽然变得坚毅如铁!
“但军师从调度南蛮王军队入荆州的那一刻,想必一切早已在他谋划之中。我坚信今天的局面,也在军师掌控之中。车到山前必有路,水到桥头自然直,我坚信军师不会抛下我樊城的五万弟兄和二十万南蛮精锐不管的!”
蒯越轻轻叹了口气,士气显得有些低落:“我也相信军师诸葛先生谋算如神,天地难测。可是就今日之樊城,我是在看不出还有什么援救之法,襄阳的粮草也不多。南蛮王的二十万兵马,原本就是凭空多出来的一份负担,何况荆州刚刚统一,百废待兴,若再过个三两年,农业恢复,自然不是问题,可是当下……”
赵云摆了摆手,打断了蒯越的话,声音低沉的说道:“你先退下吧。此事就此打住,不可在外私相议论,扰乱军心。”
蒯越应诺,拜辞赵云,前往军营传令去了。
……
魏延和文聘接到蒯越带来的将令,又听说有新的粮草即将运到,欣喜不已。
二人各自挑选了两千精锐骑兵,合兵一处,往南进发,接应章陵过来的粮草。
出了大营,魏延与文聘并辔而行,边走边谈。
“没想到原本和蔡瑁张允沆瀣一气的荆州氏族,如今洗心革面的这么彻底,樊城的几批粮草,全赖他们支持。”
魏延对文聘说道。他们都是荆州的旧部,对荆州的往来旧事极为了解。对于昔日荆州氏族附庸蔡瑁做下的错事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文聘轻轻打马,微笑着说道:“以诸葛军师的铁腕和怀柔政策,不由得他们不如此。荆州氏族的根基全在荆州,若他们在荆州无法立足,不管是去江东还是去益州,抑或是投顺曹操,都会受到当地氏族的排挤,毫无容身之地。归降主公,造福荆州才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魏延哈哈大笑着说道:“文仲业说的不错!我都没想到军师和主公如此宽宏大量,就这些氏族以前做的那些勾当,便是刮骨剖心,也不为过!主公初来荆州的时候,受过他们多少欺负和侮辱!”
文聘叹息说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可见我跟随主公是何等的英明之举。以主公之胸襟,军师之智慧,早晚必成大事!”
“可是如今樊城困厄,朝不保夕。我们与赵云将军日夜忧虑,心急如焚,不知主公和军师是什么打算……迟迟不来消息,让我们心里难安。”
魏延表面看起来是个粗人,实际上心细如发,对于樊城的局面,他看的比谁都透彻。
“军师算无遗策,岂能丢弃我樊城不管?你我即为战将,只管训练氏族,带兵打仗,至于粮草供应,我想军师必然早有谋算,不必忧虑。”
文聘对诸葛明坚信不疑,纵然濒临绝境,数天之后便要粮草断绝,依然不慌不忙。
二人正议论间,忽听远处传来阵阵象鸣牛嘶之声,一浪一浪传来,高低起伏不定。
“似乎是南蛮兵的大象和水牛,又在搞什么名堂?”
魏延侧耳倾听,皱眉说道。
他对于南蛮兵原本并无不良印象,只是樊城缺粮之后,荆州兵都在紧衣缩食的节俭,南蛮兵却似乎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依旧极度铺张,甚至最近十几天来,对于粮食的需求更大了!
这才令魏延心生厌弃,提到南蛮兵便皱眉头。
“似乎是在操练,然而这里并非是南蛮王的军营……而且他们都以栅栏围堵,莫非是在这里,排练什么神秘的战阵?”
文聘用手里的马鞭往前一指,好奇的说道。
往前百丈之外,果然以一人多高的木栅栏围堵成一个巨大的场地。魏延和文聘打马驰骋,片刻之间便来到了围栏之外。
大象和水牛的嘶鸣之声更加响亮了,其间还夹杂着呼和命令之声,但南蛮兵的语言本就与荆州方言天差地别,互相不同。料想应该是某种驱驰牲畜的号令罢!
“城中缺粮,南蛮兵也需小心提防。不知道他们在这里,又做什么勾当?”
“且进去看看,再做区处!”
二人打马,围着栅栏驰骋,寻找入口处。
这一片荒野,足有数百亩之大!
樊城地近宛城,多年来曹操便有侵吞荆州之意。樊城的百姓为了躲避战乱,每年都是往外迁徙的多,迁入樊城的少。所以年复一年,樊城便成了地广人稀的小城。
直到赵云的五万大军入住,后来孟获的二十万兵马到来,樊城这座小城,才瞬间变得人气十足。
二人围绕栅栏奔跑十余里,终于寻找到入口,栅栏大门敞开,也并无守卫,魏延在前,文聘在后,直接打马进入。
一入围场,豁然开朗!
只见原本荒芜潦草的野地,此刻正被耕耘翻新。数百亩的开阔地上,大象水牛往来如织,水牛身后拖着耙犁,一牛耕两垄。大象的身后所拖动的耙犁更是巨大无比,一趟过去,便可以耕五六垄地!
离栅栏门不远处,一处篝火正烧的熊熊。篝火上的木架子上,烤着野猪野兔等数百只野味,散发着沁人心脾的幽香。铁吊锅里的水翻翻滚滚,烧的沸腾。
一个身着异族服装的女子,肌肤胜雪,面目和善,正往来指挥着底下的几个女侍从分发开水,转动烧烤。
“那不是祝融夫人?”
魏延和文聘惊讶不已,二人各自下了战马,往前走去。
魏延用马鞭轻轻一指那个为首的美貌女子,奇怪的说道。
祝融夫人乃是南蛮王孟获的妻子,等于是中土的王后级别,身份何等的尊贵!可是她此刻面带笑容,忙的不亦乐乎,却没有一丁点的架子,反而像是一个朴素勤劳的农妇,平易近人,善良淳朴。
此时祝融夫人也看到文聘和魏延二人。笑着招呼二人过去,从石桌上捡起两只碗,用袖口抹净了,灌上两碗开水,给二人递了过来。
“祝融夫人,这……这是什么情况!”
魏延伸手指了指面前这幅盛大恢弘的耕耘场面,满面困惑的问道。
祝融夫人赔笑说道:“将军有所不知。我们在入荆州后,便得了军师的命令。若战事空闲,可在樊城开荒屯田,用以养兵,兼济百姓。”
文聘震惊不已,轻轻“哦”了一声:“原来是军师的主意!”
祝融夫人继续说道:“我军中的大象,水牛,最善开荒。如今正值春种之时,所以便引兵到这里,开荒数百亩,赵云将军送来的粮食,也大多种入地下。”
“若等这些土地变为耕田,我樊城的军粮便可从容应付,自给自足了。他日南蛮王功成身退,这些土地便可分给樊城的百姓,樊城百姓更是余粮盈门,再无忧虑!”
魏延和文聘面面相觑,震惊不已!
原来无声无息之间,军师已经吩咐南蛮王在樊城行此功在当时,利在万代的民生工程!
而南蛮王的兵马对粮草需求如此之大,也并非私入囊中,而是作为种子和耕牛大象的草料,取之荆州,用之荆州!
魏延面红耳赤,他往日对南蛮兵抱怨最多,这个时候看到南蛮兵辛苦耕耘的场景,羞愧难当。
“二位将军请便了。将近午饭时分,我还要招呼侍从们为孩儿们准备吃食。”
“这些野味都是开荒的时候拿到的,极为鲜美,二位将军若是喜欢,可以吃上一吃。”
祝融夫人笑着拜辞魏延和文聘,又继续去忙碌。
曹操兵屯宛城,大战在即!
然而南蛮兵在军师的授意之下,并无半分惊慌,反而在这里屯田播种?
看来军师早已胜券在握了!
魏延和文聘跃上战马,拍马离开。
仿佛此刻,天地更为宽阔,空气更为新鲜,连那凝聚在樊城上空的阴霾,也瞬间一扫而光!
但二人皆知,阴霾不在城头,而在每个人的心里。这一刻,他们再无疑虑。
有军师诸葛先生,樊城稳如铁石!
143.第143章 诸葛明伐谋
143.
襄阳城,军师府里。
院落花香,气息宜人。落英缤纷,浑如仙境。
院落的东西两厢都是花圃,各色花朵争奇斗艳。
西南一角,则是一处校场,石墩铁索,箭靶刁翎,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镗镰槊棒、鞭锏锤抓、子流星等十八般兵器,尽皆在列。
此刻,诸葛明正与诸葛亮坐在大柳树下的石桌旁闲谈荆州局势。一边欣赏着校场小广场上黄忠的刀法。
黄忠虽然已经年过六旬,但刀法精奇,劲力十足,运作起来,虎虎生风,远近数丈之内,风雨不透。
“我尝闻关云长武艺精绝,天下罕有,昔日在白马,连战颜良文丑,震撼天下!今日观之,汉升若年轻十几岁,未必在云长之下!”
诸葛亮看着黄忠魁伟雄壮的身形,还有那苍颜白发,十分感慨的说道。
不论何人,不论如何英雄,岁月的凋零总会让他逐渐衰败,这是大自然亘古不变的道理。
诸葛明微微一笑,用手轻指黄忠说道:“汉升生平有一大憾事,便是未能和跟他年龄相仿的吕布一战!”
诸葛亮面色一变,震惊不已。
天下英雄,唯吕布一人而已!吕布不死,天下服其第一。吕布死后,人人皆有吕布之勇,沦为笑谈。
但普天之下,敢于直撄吕布其锋芒者,唯独张飞一人。
没想到黄忠也有如此雄心!
“汉升固然勇烈,但较之吕布……”
“昔日十八路诸侯征讨董卓,虎牢关下三英战吕布,人尽皆知,黄忠为何不前往?”
诸葛亮虽然也钦佩黄忠的武功能为,但若说他能与昔日吕布并驾齐驱,不落下风,恐怕还未必能够。
诸葛明看了看诸葛亮,又看看了黄忠,淡淡的问道:“昔日十八路诸侯讨伐董卓,连我主公那个时候虽然落魄,也带着数百兵马和关张两将参与其中。为何荆州刘表、益州刘璋兵强马壮,又是汉室宗亲,却并未前往响应呢?”
诸葛亮低头沉吟片刻,放下手里的茶杯,抬头看着远方说道:“刘景升那个时候初任荆州刺史,荆州之乱并未平定,荆州氏族抵触,百废待兴。所以无暇兴兵讨伐董卓。”
“而益州刘璋之父刘焉,野心勃勃,虽然身为汉室,却并无我主的那份忠义之心,只顾着壮大自己,有朝一日可以称雄天下,自立为王。所以自然不会兴兵赴义,征讨董卓了。而刘璋暗弱,更有张鲁在北方虎视眈眈,他自顾不暇,岂敢再生事端。”
诸葛明点头说道:“刘表不好军事,专爱理政。荆州的百姓,比之其他冀州、青州、许昌、徐州等地要幸福的多。荆州无战事,百姓安居乐业。而刘表终其一生也不过是固守本土,从未主动对外兴兵,就是和江东的战争,也不过是以防御为主。”
“也正因如此,当年讨伐董卓,黄忠几次请战,都被刘表回绝。黄忠身在公门,身不由己,错过了虎牢关单挑吕布的机会。”
“汉升的刀法并不弱于吕布,箭法更是出众。但若以我看来,汉升若真的于虎牢关与吕布交战,依旧凶多吉少!”
二人正说之间,忽听黄忠哈哈大笑,声如洪钟,震得诸葛亮耳膜生疼。
“军师,你也太过看的起吕布了!”
但诸葛亮似乎已经领会了诸葛明的意图,站起身来望着大踏步走过来的黄忠笑着说道:“汉升自信能在多少合内,战胜吕布?”
黄忠仰然说道:“若光明正大,不施冷箭,百回合内,不分胜负,两百回合,必决生死!”
诸葛亮点了点头:“汉升之言,可谓真诚。然则你可知为何昔日在虎牢关,翼德独战吕布,五十回合不分胜负,云长便按捺不住,要上前助战?”
黄忠一怔:“这……”
张飞的武功刚猛异常,他也甚为佩服,甚至私下之中,他认为张飞的枪法已经超越了当下的自己。纵然是年轻十年,张飞也不在自己之下。
诸葛亮缓缓转身,从石桌上端起一碗清茶递给汗流浃背的黄忠,淡淡的说道:“只因云长明白,若百合内无法战胜吕布,则翼德必死!”
黄忠凌然一震,吃惊问道:“卧龙先生为何如此说?”
诸葛亮一笑:“吕布坐下乘骑,乃是古今第一宝马胭脂赤兔!而翼德所骑,不过寻常可见的战骑而已。五十回合尚可支撑,百余合后必吐血而亡。临阵对敌,战骑累倒,战将可有生还之理?”
黄忠赞叹的点了点头:“非是翼德不如吕布,实为战骑不如赤兔……”
但迅即抬头,目光坚毅:“赤兔之利,不过是一方面罢了。若两阵对敌,或者行诡异之军。就未必能有优势!他赤兔再快,未必快的过我的由基弓!”
黄忠从背后取下由基弓,连续拉动。千斤之弓,在他手里轻而易举,膂力之强悍,天下无双。
诸葛明忽然抬起眼皮,看着黄忠,淡淡的问道:“若有一支骑兵,迅若雷霆,皆为赤兔,你可对付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