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便是这些久历战阵的老兵,又何时跟胡豹豺狼生死比拼过?
惨嚎不止,吼啸连连,许仪的骑士转身之间便有十几人丧生虎口。
许仪抖擞精神,挥舞大刀,风雨不透。三名御兽骑想要切入,屡次冲锋,都败下阵来。
“我来断后,速退。回归新野!”
许仪骁勇异常,一边下达撤退的命令,一边死命抵挡,战住群兽。
鸠!
一声呼啸,从天而降!
咄!
许仪只觉眼前一黑,一只右眼的眼球,一杯俯冲而下的飞鹰啄爆!
血流如注,沿着面颊流落,瞬间沾染了整个马背!
“撤!速撤!”
许仪忍着剧痛,将手里的单刀撒手扔掉,双手扶在马背上,疾驰而行。
所幸跟随的精骑,都是许褚多年征战留下的心腹,百战余生的老兵,经验丰富,扯住许仪战马的缰绳,一路往新野撤退。
兵行二十里,忽然前面一彪人马冲出,正是吕虔。
吕虔带领五百兵马巡城,远远看到新野之兵逃窜回来,旗帜散乱,因此出来接应。
吕虔让过许仪,截住张辽厮杀。
张辽的御兽营见靠近新野,不敢穷追,略战了几个回合。
张辽大骂:“吕虔,若不是看在昔日情面,今日必要了你的性命!”
随即退却,得胜而去。
新野城里。
许仪浑身是血,躺在卧榻上一动不动,五名军医围绕左右,不时的擦拭着从眼角流出的血迹。
不远处的烘炉上,煎熬的草药沸腾着,发出浓厚的药味。
十几名侍女丫鬟往来奔跑着,一片忙碌。
“将军,小将军的性命应该无忧,只是这只右眼……”
众军医围在一起商量之后,来到许褚的面前,低声禀报说道。
“怎么?”
许褚坐在烘炉旁,一双圆睁的眼睛在烘炉的火光照耀下,泛着凶恶的光。
“小将军瞳孔为鹰爪所伤,已经完全爆裂流淌殆尽,纵然是神仙到来,也是无能为力。恐怕这右眼嘛……我们已经尽力了……”
老军医们跪伏在地,战战兢兢的禀告说道。
“都是一群废物!”
许褚忽然长身站起,噌的一声,将腰间的短刀拔出,在炉火之下闪着耀眼的光。
“将军,不可冲动!”
吕虔惊愕,唯恐许褚一时怒气填胸,将这些军医一刀一个全宰了。
这家伙上了头,连丞相的发小至交许攸都敢宰,何况这么几个无名之辈?
“好你个张辽!不但投降了刘大耳朵,背叛了丞相,还欺负到俺的头上来了!”
“老子杀了你全家!”
许褚怒极,刺啦一声撤掉了身上的短衫,露出一身毛,板肋铁肌,持着单刀,转身便要去杀张辽的全家。
“将军!”
“将军不可!”
吕虔急忙上前,双手从后虎抱,拦腰抱住了许褚。
许褚怒极,身子一甩,将吕虔整个人都甩了起来。
但吕虔一招贴身靠,双手入了死扣,任许褚如何甩动,始终无法摆脱。
“将军,容我说完!”
吕虔一边抱着许褚,一边喘息着说道:“丞相信中,三令五申的告诫。一定保全张辽的亲眷,不可有丝毫的怠慢。更不可伤害!”
“将军盛怒之下,出征之际,宰杀军属,违背丞相号令,纵然是丞相有心保你,众将面前也不好交代!”
“请将军暂息雷霆之怒,徐图商议对策。若丞相到来之日,必能给将军满意的答复!”
许褚如癫狂了一般,蹿蹦了好一会,始终甩脱不了吕虔,不觉间怒气便懈怠了,身子一停,瘫软在地上。
“若张辽果然投降了刘备,等丞相到来之日。我想也会答应替你报仇。到那个时候,你要杀他背主之人的家眷,丞相恐怕也会同意,何必急于一时呢?”
吕虔双手的虎口都被许褚挣裂,汩汩留着血,两只胳膊止不住的颤抖着。
“那就让他们在多活几天!”
许褚沉默了半晌,手指着张辽家属院的方向,怒声说道。
160.第160章 收张辽
160.
宛城中军大帐西两百步,曹操长子曹丕的营帐里。
曹丕手里捏着荆州发来的密信,面色蜡黄,神态慌张,来回度着步子。
“世子,你急急唤我前来,所为何事?”
司马懿匆匆揭开帐帘进来,看到曹丕那副惊慌失措的神态,困惑的问道。
“仲达!”
“仲达救我!”
曹丕一个箭步跨上去,一把抓住司马懿的手臂,颤声说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司马懿自从跟随曹丕至今,已有五六年了,还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的惊慌。便是昔日曹冲之死,许都人心惶惶,所有的曹府子侄们都被嫌疑,曹丕他也没有像今天这样惶恐无计。
“父亲……”
曹丕终于松开司马懿,回到座位上坐下,双手抱着头,眉头拧成了一条线,似乎头痛欲裂,急欲解脱什么莫大的痛苦一般。
“十日之后,父亲便要在新野迎接张辽回来了。诸葛闻德即将把张辽放回来……”
“不是……如今算来,已经过滤五日,再有五日,张辽便可以回归中军了!”
曹丕痛苦的摇着脑袋,压着嗓子却又声嘶力竭的说道。
“恭喜丞相!”
“张辽乃是世之虎将,有勇有谋,放眼众将之中,可以独当一面,却又能令丞相一万个放心的,也只有张文远一人了。”
“张辽可以放回,乃是丞相之福,大汉之福也!”
司马懿向着中军曹操的大帐方向躬身行礼,他不明白为何如此的大喜事,却令世子曹丕陷入这么大的痛苦之中。
“可是!”
曹丕忽然抬起头来,满眼布满了血丝,因为情绪挣扎而导致的两个眼角里犹然挂着汗珠,头发也因为刚才双手抱头而凌乱不堪。
“张辽绝对不能回来!”
“张辽若回来,我必死!”
曹丕的眼中迸射出狠毒而冰冷的目光,整个大帐似乎瞬间陷入了冷酷无情的凌冬酷寒之地。
“为什么?张辽归来,与世子有何关联?”
司马懿震惊,下意识的回身到了大帐的门口,侧耳倾听门口的动静,确保无人之后,又回过身来,伸手摸起旁边的一条长凳横在门口,拦住了进来的帐门。
曹丕缓缓的站了起来,低头将已经揉碎的信纸重新展开,但又并未细看,重新揉成了一个纸团,使劲的攥在手里,仿佛希望把一个秘密永远的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永远也不要散播出去。
“张辽从诸葛闻德那里,知道了我的秘密!我那个永远都不可以让人知道的秘密!”
曹丕的目光落在桌上那把宝剑上,细长的剑身,殷红的剑穗仿佛是用仇人的血沾染而成。
司马懿再次惊愕,他不明白,一直身居许都的世子爷,会有什么惊天的秘密是他所不知道的。更不明白既然如此的惊天大秘,连他这个身边人都丝毫不知,远在荆州的诸葛闻德,又怎么能知道?
这必然是一个惊天动地的大秘密!
“世子所指的秘密,乃是……?”
司马懿如鹰一般锐利的目光落在曹丕的脸上,深邃而阴鸷。
曹丕低头,反复叹息着,似乎心中万分踌躇,始终难以决定,难以下定决心。
司马懿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声音也尽量缓和轻柔:“世子不说,微臣爱莫能助。难道微臣跟随世子这么多年,忠心耿耿,任劳任怨,还是不能博得世子的一颗信任之心么?”
“纵然天塌地陷,微臣誓与世子共患难!”
司马懿慢慢的转身,从大帐中间的方桌上到了一碗热水,轻轻的递了过去。
曹丕终于停了下来,颤抖着手接过,紧紧的攥在手里。
良久之后,曹丕终于抬起头来,沉声说道:“昔日我冲弟之死,乃是我所为。马腾上个月死在许都,也是我下的手!”
司马懿身子一颤,站立不稳,斜着倒了下去,还好身边便是一张竹藤扶手的椅子,而司马懿虽然身材高大,但瘦削苗条,并无多大的分量。整个人落在藤椅上,瘫软的如烂泥一般。
饶是他心机深沉,智谋无边,在这瞬间也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曹丕的阴鸷,他是知道的,也见识过很多次。可是他纵死也难以想象,杀幼弟,诛大臣,给曹丞相惹来弥天大祸的竟然不是诸葛闻德,而是丞相的长子,自己的主子曹丕!
瞬息之间,他的额头冒出一阵冷汗,哗哗而下浸湿了衣襟。
伴君如伴虎。眼前的这个世子,竟然是如此的可怕!
虽然不是皇帝,可是他的狠厉和暴虐,甚至超过了皇帝。
“原来这些事,都是你做的……”
司马懿在这短短的数秒之间,仿佛全身都已虚脱,挣扎着坐了起来,双手扶着椅子的扶手,吃力的看着曹丕,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呢?”
曹丕眼睛望着大帐门口,目光散乱,毫无焦点,似乎是在回忆过往的一幕幕。
“冲弟年少聪颖,又深受父亲的喜爱。也不光父亲,我弟兄之间,也多喜欢和冲弟交往。他有才情,又心地善良。自从冲弟到了父亲的身边,我父亲便似乎瞬间年轻了许多。他能为哄得父亲开心,我也替他高兴。我也知道我曹氏百年之后,父亲定然会把曹府的产业由他继承,但我并不在乎这些。”
司马懿的目光如电,紧紧盯着曹丕的脸,追问到:“既然你也为他高兴,甚至并不在乎曹氏的家业由他继承,为何又要毒杀了他?”
曹丕叹息一声,眼中掠过惋惜和一丝爱怜:“冲弟的才情更胜我三弟曹植,但却又和我三弟有着共同之处,那便是只可舞文弄墨,吟诗作赋,廖琴风月,却担不起家国大任!”
“我父亲老了。年过五旬,却依旧未能统一天下。如此大的重任,早晚还需我辈继续担起重任,继往开来。”
“我可以不介意曹家的家业全部由冲弟继承。但却不能忍受我父亲征战一生的事业,统一四海的遗志不能实现,更不能眼看着父亲死后,朝政大乱,分崩离析。大好的局面,拱手让给他人!”
曹丕的眼中忽然隐去了那乍现的柔情,转而变得狠厉毒辣:“所以那日,在离开府中之后,马腾的到来让我下定了决心。他说的对!无毒不丈夫!要除掉冲弟,那是个好机会,既可以嫁祸给在场的众多大臣和众位兄弟,也可以嫁祸给向父亲献礼的江东诸葛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