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正是白天在泰山之巅应对四方之士,八方来客,名震天下的月旦评主人,许劭许子将!
“那一日,我迫于朋友的情谊,又动了贪念,大醉之后为了这黄白之物,才说出了那句话,虽然造就了一人,却也乱了天下……”
许劭雪白的胡须随风飘动,却也难掩脸上的愧悔之意。
“哈哈!”
诸葛庸将手里的酒碗中的清酒一饮而尽,霍然站起身来,背负着双手站在峰巅,眺望着远处的云海。
“乱世之奸雄,治世之能臣!”
“先生这话虽然是为了博取曹家的财帛,可是也算说的贴切,若真的评价曹阿瞒的一生,或许只有老先生的这句违心之词,最为妥帖了!”
当年许劭在月旦评上的这一句话,让寂寂无名的曹操声名鹊起,名声播于九州。
单就这份影响力,若不是曹操之父曹嵩和许劭多年的交情,就算是万两黄金,也是买不来的。
许劭坐在原地,双手平放在胸前,端着酒碗微微的缠斗着,一脸的痛苦之色:“老夫看透了他的开始,却没有看透他的末了。”
“汉室天下衰微,群雄并起,以曹操之才,平定四海,匡扶天下,试看天下割据之雄,又有谁是他的对手?”
“二十年来,我隐遁于草莽之中,冷眼旁观,原本看到天下即将一统,大汉有望中兴,也实感欣慰,对于当年贪慕钱帛而做的违心之事的愧疚也稍有减弱。”
“可是……”
许劭端起酒碗,只喝了半碗,便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前日和荀令君在山下交谈,我才知道曹操已有不臣之心,若真的让他一统天下,只怕大汉倾覆,也在片刻之间……”
他把酒碗放在石头上,枯瘦的手掌宛若竹板一般在自己的腿肚子上使劲的拍着,慨然叹道:“成也阿满,败也阿满!”
“我原本指望着曹操能拯救汉室天下。可没想到他虽然平定了天下,却是要把刘氏天下拢在手里,归于曹氏!!”
诸葛庸又是一笑。
原来这许劭和荀一样,都有一颗忠于大汉的心。
都是本来指望帮助曹操已定汉室,可是没想到曹操还没收拾完天下,已经开始露出了动摇汉室的端倪。
以荀之智,岂能感觉不出来?
当日的屠龙少年,如今已经化为恶龙,又有谁能屠之?
“天下乃是百姓之天下秀,非一人一姓之天下。”
诸葛庸望着沧海,神思飘摇,又念起了那个他曾经呆了二十多年的二十一世纪。
“这个天下,只有一个主人,那就是普天下的老百姓。我料想华夏迟早会有一天,能够诞生这样的一个社会,百姓当家做主,安居乐业。”
“但那个时候的华夏,依旧是天下雄主,万邦莫敢轻犯的存在!”
许劭一怔,愣愣的握着酒碗,似乎在沉思,但始终不能完全理解诸葛庸的话。
自尧舜禹禅让天下,到后来的继承制,从来都是改朝换代,旧瓶装新酒,何来的百姓当家做主?
他自然做梦也想不到,两千年之后,历经跌宕变换的华夏,在经历过百年屈辱之后,终于实现了伟大复兴,老百姓当家当政。
“闻德公……”
许劭以苍老前辈,竟然在诸葛庸的面前如此尊称,甚至大有自卑之嫌。
只三个字,已经足可看得出诸葛庸的地位了。
许劭扶着身旁的一块凸起的顽石,颤巍巍的站起身子。
枯瘦的身躯荡漾在凛冽的夜风之中,似乎风再要大一些,就能把他席卷而走。
“试看今日之天下,能敌曹操者,非闻德公而谁?”
许劭走到诸葛庸的身旁,两人并排站立,望着缭绕在山腰的云层。
“以闻德公之才略,斩妖屠龙,犹若屠狗,曹操自然不是你的敌手。”
“可是如今他贵为丞相,挟天子以令诸侯,据有中原广袤之地。如果真的血拼下来,老夫自然相信闻德公能够辅佐皇叔斗败曹操,兴复汉室!”
“可是天下的百姓就会为之遭殃,数百万生灵涂炭……”
诸葛庸哈哈大笑!
“先生忠于汉室,兴刘旺汉,岂非正是你毕生所愿么?我若替你除了曹操,扶我皇叔继承大统,将来汉室天下再兴八百年,也未可知也!”
以区区荆州一州之力,对抗执掌天下十三州之九的曹操,还能在轻描淡写之间说出灭之的话来。
不管放在谁的身上,不是疯子,就是狂妄无知之徒。
但此刻话出自诸葛庸之口,许劭听在耳中,却宛若已经正在实施之中,而且即将实现,这令他身子不由的一抖,差点一头栽入面前的万丈深渊!
“闻德公,请以天下苍生为念……”
诸葛庸忽然顿住了笑声,转过头来望着许劭,目光之中闪烁着智毒。
“我已给了曹操三次机会!”
他轻轻探出三根手指,在许劭的面前划过。
“新野曹操的头风顽疾复发,命在垂危,是我命华佗施以援手,救其一命!”
第220章 南征北战
“数日之前,我已派兵突入许都,掌握京师,但我秋毫无犯,原封未动的退出,以示警告,望曹收敛锋芒,撤兵归朝。”
许劭眼睛中闪过一丝光芒,脱口问道:“难道荀令君也已经沦为了先生的俘虏?还望先生免其大罪……”
他和颍川荀氏一族颇有渊源,和荀也是几十年的交情,所以听到诸葛庸说已经战局许都,并无丝毫的怀疑,只是关心荀的安危。
诸葛庸并未理睬,继续说道:“我的兵马转出许都,再入宛城,烧了曹操宛城的粮草辎重,却并没有烧其军营。”
“否则的话,我一把火保管让他五十三万兵马,化为灰烬!”
许劭听得惊心动魄,魂飞九霄。
纵然是他近乎百岁的高龄,听到诸葛庸的所作所为,依旧疑似鬼神,难以捉摸,难以置信。
难道铁桶的江山,五十三万虎狼之师,和那最善守城防御的荀令君,在诸葛庸的眼里,就如纸糊的一般如此的任其来往进退,毫无阻塞?
诸葛庸身子一转,目光从斜月照耀的云层移到了白雾迷茫的下山小路上。
“我三次给他机会,若他能知趣退兵,从此息战,那么天下太平,万事皆休。”
说话之间,诸葛庸的身影已经在十几丈之外,可是声音听起来依旧近在咫尺,萦绕耳畔。
“如果他自恃兵多将广,始终不肯罢休,那就怪不得我了……”
诸葛庸的身形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但他的声音还在山崖间荡漾不绝。
“百年耻辱,修成中华!”
“我岂能任由自然,再让华夏经受五胡乱华,再受百年苦难!”
“哈哈哈!”
诸葛庸的笑声震荡,山风愈加的呼啸不绝,奉着诸葛庸的笑声,如侍奉大将军的万千神兵鬼卒。
“五胡乱华……”
“百年苦难?”
许劭盘膝孤身一人坐在山石之上,冥思苦想着诸葛庸的话中深意。
……
清晨,朝阳东升,橘红色的阳光照在山腰树木的枝叶上,微微的露珠上透着晶莹的润泽,宛若珍珠。
从山巅蜿蜒下来的石径上,一个飘逸若仙的身影不疾不徐,稳若乾坤。
“噌!”
“噌噌!”
山石之后,闪过一道金属利刃的光华,紧接着一百多名精壮的汉子各挺单刀,拦住了下山的去路!
“诸葛闻德!”
为首一个身如铁塔,声似洪钟的头领双手平托单刀,仰头看着从山上走下来的那个身影,哈哈大笑!
诸葛闻德一撩长袍,站在就近的一块山石之上,俯视着面前凶神恶煞的百余杀手,如视草芥!
“一介书生,毕竟是一介书生!”
“你在荆州,也算是狂的没边儿了,可是今日你竟然来了泰山,还想活着下山么?”
雄壮汉子说话之间,挥手示意,身旁的部下分散开来,四下围住下山的去路,截断了诸葛庸所有的突围方向。
“兖州……”
“泰山郡……”
诸葛庸右手里的折扇轻轻的点在左手的掌心里,望着对面的山脚,淡淡的说道:“你们是想拿着我的首级,去曹丞相面前邀功的么?”
底下的众人虽然皆以黑巾蒙面,但听到这一声问,彼此面面相觑,多有惊异之意。
为首之人也是一愣,但随即大笑道:“诸葛闻德,果然是狂妄之徒!你以为咱们是曹丞相的差遣么?”
“曹丞相何等样人,胸襟如海,浩荡天下!”
说到这里把手中平端的单刀提在一只手里,拱手向着荆州的方向深施一礼,一副极为尊敬的模样,继续说道:“他岂会在意你这个言过其实的文弱书生!”
接着又是一阵狂笑,满含得意之色。
“荆州大战,孙刘联盟对抗曹丞相,已然是自不量力。你待在刘备身旁,尚能苟活一时!”
“却没想到竟然鬼使神差,也来泰山之巅附庸风雅,参与月旦评之会,也算是天意如此,让你死在我的手里!”
诸葛庸面带微笑。
虽然是强敌环立,杀意漫漫,可是却丝毫不显慌乱,反而迈步上前,又沿着石阶走了几步,距离数百刀剑,只有三丈的距离。
若是这首领一声令下,百刀齐发,就算是吕布复生,项羽临凡,在这狭小的半山腰里,也难以施展。
“合肥之战,本是曹丞相的妙笔,可惜最佳上将张辽阴差阳错为救陈群陷于荆州,又被曹丞相杀其亲属,故而投降。”
诸葛庸面色从容,双手负在身后玩弄着手里的折扇,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山风吹过,他衣袂飘飘,更增洒脱之气。
“五子良将张辽以下,首推徐晃。可是徐晃到了合肥之后,兵马虽雄壮,粮草却始终不继,曹丞相本来打算以宛城之粮接济合肥,暂缓一时之急,再令泰山将军藏霸集结青、徐两州的兵马钱粮南下,增援合肥。”
他忽然抬头,眼光如电,直盯着面前的这个手提单刀的魁伟头领,散发出杀气:“可惜藏霸拖沓军机,不尊号令,只顾着保存实力,不肯急速南下,导致徐晃困守合肥,兵败将亡!”
蒙面头领的身子微微一震,单刀在手中颤悠,勉强争辩道:“将死之人,还在这里逞口舌之利!”
“合肥徐晃虽败,实力犹存,我只要活擒你,胜过诛杀十万雄兵!”
诸葛庸微微一笑,斜眼看着那人,轻描淡写一般:“这么从容么?你以为你擒拿了我,就能够他日再曹丞相的面前逃过一死?”
“陈宫如何?吕伯奢一家又如何?你以为你有大功与他,便能逃过昨日之过?”
“你以为你拿我一命,可以抵得过合肥三十万兵马的亡魂?”
诸葛庸仰天长笑,声音震彻在泰山和群山之间,回荡不绝。
“你莫要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