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
出乎关羽的意料,周仓竟也露出了几许踌躇之色。
此刻,周仓的心情五味杂陈。
『这事儿做了,那得罪四公子,不做,那得罪关公,我…我太难了!』
踌躇再三,周仓面露难色,拱手道。
“关公,俺是个大老粗,对这些钱哪、粮哪的不甚精通,怕是原本值五百钱的,让俺周仓一谈,多半得变成五千钱了,俺倒是也能去,就是…怕误了关公的事儿,还望关公再想想,定有比俺这粗汉子更适合的人。”
唔…
周仓的话让关羽意外。
就连周仓,他也…也拒绝了么?
他心头暗叹。
『多半也是因为云旗吧?』
一时间,关羽的眼眸沉下,他又、又、又、又一次感受到了关麟这小子带给他的压迫。
无疑,这一次的压迫感又比此前更甚了一分。
『云旗这小子…』
关羽心下里抱怨了一声,这下,他犯难了,他要搞到这批军械,可总不能他亲自去谈吧。
当然,关羽承认,他也有顾虑。
万一真的是他亲自出马。
那第二天,关麟又能洋洋洒洒,大庭广众之下喊一声“父亲,孩儿请您再做一封罪己书”!
然后,关羽定然会无比尴尬。
这要再传出去,爹抢儿子的军械,算怎么回事儿嘛?
除此之外,关羽的身份决定,他若是出马,那一定是盖棺定论的,就再无转圜的余地…
现在,只是去初步与这交州商贾交涉,还远不到盖棺定论的时候,他没必要冲到最强。
只是…
这下…彻底为难了!
还能派谁去呢?
就在这时,那沉默许久的糜芳眼珠子一定,他主动请缨道:“云长,要不…派我去?”
是啊…
糜芳上赶着想去谈判呢。
他做过军火生意,也愿意与其它军火商人好好聊聊。
再加上对方的这一系列“军械”,展示出了极强的实力,保不齐他糜家还能借此谈判,搭上桥…与对方在生意上有所合作。
这是一劳永逸的大事儿,是挽回损失的机会呀。
话音脱口,糜芳连连眨巴着眼睛,眼神中的期盼与恳求根本藏匿不住。
“云长,咱们是同仇敌忾的兄弟啊…这事儿,我懂…长公子与周将军,还有云长你,难免要照顾到四公子的心情,可四公子也得照顾到我的心情不是?他买军械的钱,不还是我糜家出的钱粮?”
“还有江陵城的府库钱粮,算下来,不也是我这太守应当掌管、操持的么,云长啊,不管怎么论,这事儿,你都得派我去。”
糜芳一股脑说了一大堆,言辞真切…
反观关羽,他笑了,一边笑一边捋着长髯,“此事交由子方再适合不过,不论如何,这批军械于北伐至关重要,子方兄…你务必拿下,必要的时候,可以把价格远远的压过云旗一筹!”
说到最后,关羽竟拉住了糜芳的手…
“子方,此事若办成,他日北伐破荆襄后,我亲笔一封致信大兄,你糜子方便是头功!”
无疑…
关羽与糜芳手上的这么一拉,这么一番耐人寻味的问话。
他们之间的关系,潜移默化中,已经发生了天翻覆地的变化。
至少绝不会出现历史上原本的…关羽指着糜芳的脑袋大骂,“等我攻破襄樊后,再回来惩处你!”
同样的攻破襄樊…
一个是头功,一个是惩处,两者云泥之别,结局自也是天悬地隔!
倒是此刻的糜芳心里琢磨着。
上次赌坊血亏给关麟,那是阴沟里翻船,是大意、是疏忽、是贪了…
可这次,大家都是明着来的。
何况还有关羽的支持,倾江陵城府库之力,难道…他还赢不过你一个关云旗?
此番,糜芳难免会往这边想,不争面饼争口气,上次吃了那么大的亏,怎么着…这次…也得扳回一城吧?
…
这边…
关羽与糜芳对这批军械志在必得。
那边,得胜桥头的陆逊渐渐的冷静了下来,他牙齿咬着嘴唇,语调沉重的问夫人孙茹:“夫人说?这批军械,关麟会抛出一个怎样的价格呢?”
“这位关四公子做事素来不按常理…”孙茹冷静的分析,“我不知道,他会具体出多少,但一定会是那些商贾无法拒绝的!”
这…
陆逊眼眸凝起,他在回味着孙茹的话。
而孙茹的提醒还在继续,“何况,夫君也说,这些军械,那商贾既敢公之于众,必定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东吴仿制不出来,那荆州一样仿制不出来,我可发现,那关羽也出现在‘得胜桥’了,如此军械?他又岂不会横插一脚?”
“不论这批军械最后归属于那关麟,还是被关羽提前截走,它最后的价格必定会很高!”
呼…
轻轻的呼气过后,陆逊微微的咬牙,过得整整二十息的时间,他方才沉吟道。
“若,我陆逊能拿出双倍的价格呢?”
“他关麟、关羽迫切想要这些军械,岂不知我陆家军,我江东子弟的心情,又是何等迫切?”
…
…
第101章 开局一张牌,连营整个牌堆
孙茹的眉间掠过一抹极为清澈的神情。
但这眼瞳转瞬即过,她仍是那个心系于母亲与弟弟,心系于她与陆逊这个家的东吴公主。
“伯言去的话,容易暴露,不如…我去替你接触下这商贾,也探探他的口风,试探下东吴有无机会。”
“不是东吴。”陆逊的声音突然加重,一字一顿,“是陆家军,是我…和你!”
提到这个时,他双眸之中精光大作。
那凌厉至极的眼芒射向孙茹,气势之盛,仿若烈火雄炎直卷而来,普通一些的人只怕立刻会被震倒。
孙茹也下意识的抿住了唇,她还从未见到夫君如此这般凌厉的神情。
反倒是陆逊,他昂起头,面朝苍穹…他不由想到的,是他这些年的精力。
如果说“明太祖朱元璋”的故事是开局一个碗,结局一个国。
那么对于陆逊而言,他的故事,则是开局一张牌,他要做的,是连营整个牌堆!
十五年前,陆逊十七岁时,他的堂叔陆绩十二岁。
十二岁的陆绩是陆家族长,但年龄小,由陆逊代理族长。
东吴四大家族之一陆家的“宗家”是陆逊的四爷爷陆康这一脉,四爷府手握着陆家一切资源,三爷府的陆逊只能算是旁支的“分家”。
原本陆逊的成长轨迹,也一如这世道下,任何一个“分家”的轨迹一般,渐渐的淹没于乱世的风云变幻。
但…兴平元年的一件事,彻底改变了陆逊的命运。
给他发了一张最关键的牌!
那是孙策奉袁术之命,进攻驻守庐江的陆家族长陆康。
这一战,孙策大胜,陆家死了一半儿人,四爷府几乎伤亡殆尽,这才轮到三爷府的陆逊做陆家的代理族长。
后来,陆家的仇人孙策死了,孙权接班。
陆逊作为代理族长,面对与家族有血海深仇的孙家,选择了“摒弃前嫌”、“宽宏大量”,他与孙家合作,支持孙权。
四年后,堂叔陆绩二十二岁,按理说,陆逊该交出陆家族长之位,所谓“物归原主”。
结果很不巧,孙权把陆绩发配…啊不,是委派到了交州,任郁林太守,郁林橘子多,年幼怀橘的陆绩去那里,再合适不过!
而堂叔陆绩人在交州?如何做陆家的族长?
所以,这陆家族长依旧由陆逊担任,直到这位将“橘子”怀了一辈子的堂叔陆绩死在交州,陆家的族长也再没更替过。
“分家”出身的陆逊,几十年坐稳了“宗家”的位置,他的地位,也渐渐的随着孙权坐稳江东,而水涨船高。
之所以如此,不是因为他的“谦逊”,而是因为他通透与隐忍。
在这乱世,人命如草芥。
昔日的仇恨算什么?
不就是陆家一半的族人死在孙策手上嘛?
他陆逊可以做到毫不在乎,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就娶了孙策的女儿孙茹为妻,别人说一笑泯恩仇,他陆逊是“一娶泯恩仇”如此化干戈为玉帛,够了吧?
这才哪到哪了?
陆逊更大的“格局”在于,他连名字都改。
陆逊原本叫陆议,之之所以改名为陆逊,是因为“逊”字这么写,“孙”字在上,“走之底”在下,在古代“走之底”就是“陆”,陆逊此举改名,就是明晃晃的告诉孙权,我陆家愿意一辈子心甘情愿的驮着你们孙家!
这一娶,这名字一改!
孙权如何能不欣赏、不支持这位陆家的代理族长呢?
之后,就是熟悉的,陆逊把一张牌,生生的打成了连营。
孙权要发展江东,要屯田,需要钱!
谁有钱呢?陆家有钱哪!
于是,族长陆逊就去做屯田校尉。
遇到灾害、要赈灾,需要钱,谁有钱呢?
还是陆家有钱,族长陆逊就去赈灾。
孙权要组建一支能打的精锐部队,铠甲、武器、战马都需要钱,这不巧了么?陆家穷的就剩下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