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当年,那个站在最近的位置,亲眼目睹过关公神勇的少年。
这么多年,他太渴望能‘再’复制一次“关公白马斩颜良”时的壮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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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黑帮白底、绣花的干净靴子,轻轻踏在青石地板上。
马良踱了几步,立刻转身,张口问道:“云旗公子的意思是,因为亲眼目睹过‘关公白马斩颜良’的壮举,所以此张辽张文远大彻大悟了。”
“他悟透了‘突袭速攻’之法,会趁着孙权大军立足未稳之际,突进去打一个措手不及,甚至,阵斩东吴的国主孙权?”
马良这话吟出,他自己都觉得这番话太大胆了。
关麟的推演简直是“极致”的大胆,简直是将“勇武”与“胆识”完全凌驾于战场的复杂形势之上。
要知道,无论是突袭,还是奇袭,那对将领的要求极高。
勇武、时机、胆识,双方的统率能力,甚至就连运气都能左右成败。
白马战场,关公斩颜良,是趁敌军还没摆好阵型就一阵突进。
孙权也会大意么?
他的统御会如此不堪么?
关羽没有说话,目光却是紧紧的盯着这个儿子。
区别于马良,他的感觉是关麟的话有道理,如果是他关羽一手“教授”起来的“弟子”张辽的话,他或许真的可以!
“其实这很好理解。”关麟的话还在继续,“父亲与马良叔不妨回忆一番,孙权与曹操也打了这么多年了,从赤壁打到南郡,打到濡须口,如今又打到合肥,打到逍遥津,是不是曹军打江东军时,都会有这么一个常规操作。”
“那就是先冲出去吓唬一番,江东军队会迅速的陷入自我崩溃,当年‘天人将军’曹仁打周瑜时,不就是这么打的,效果极佳。”
“反观江东就是个挨打不长记性的主儿,总是被这么打崩,还总是不提前防范,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幻想着这毛病在合肥一战能改掉,自然也不可能!”
讲到这儿,关麟顿了一下,继续道:“一边是江东素来有被突袭、奇袭,乃至于溃败的老传统,一边又是父亲亲自教授的‘关门弟子’张辽张文远…对了…在北境商贾口中传得沸沸扬扬的白狼山一战,父亲与马良叔总听说过吧?”
唔…白狼山!
马良一下子就回忆了起来,那是建安十三年,曹操为消灭北方乌桓和袁氏残余而进行的一场战争。
那时,曹操听从了郭嘉“兵贵神速”的建议,丢下辎重,轻装简行,急行军至距离乌桓王庭柳城不足“二百里”的白狼山附近。
但最终还是被敌人发现。
这已经从一场突袭,变成了遭遇战。
关麟正侃侃讲述着此间细节。“传言说,那时,曹操手下的将领多提议“缓攻待援”,唯独张辽力劝曹操要趁着敌阵不整而急速出战,这岂不是与曾经的‘白马’一战,如今的‘合肥一战’境况一模一样么?”
“曹操采用了张辽的提议,也是张辽,一马当先,混战中直奔贼首,将乌桓王‘蹋顿’斩于马下,乌桓群龙无首,最终只能被杀得七零八落…”
“诶呀…孩儿越品越是觉得,白马战场,父亲教出个好徒弟啊,这张文远也是学到了精髓,甚至,经此白狼山一战,保不齐,这张文远‘突袭致胜’的手段比之父亲,已经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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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轻装上阵,袭敌于无形
突袭致胜;
白狼山一战;
张辽张文远。
说起来,无论是白狼山一战,还是张辽,关羽都极其熟悉。
张辽之所以声名鹊起,便是在白狼山一战中扬名的,也是因为这一战,他成为了曹操手下的五子良将之一。
一个降将,能够达到这样的地位,实属难得。
当然,原本关羽并没有特别在意张辽。
毕竟,张辽不过是他曾经的“小老弟”,论及统兵、勇武,与他关羽比,都差远了。
可因为关麟的这一番话,他不由得对张辽产生了全新的认识。
这个“小老弟”本事偷学的够快呀!
马良也“吧唧”着嘴巴,一边回味着关麟的话,一边张口,“如此说来,一边是不擅长防备突袭的江东兵,一边又是极擅长突袭的张文远,怪不得,云旗公子如此笃信。”
讲到这儿,马良抬头望向关羽,“关公,现在想想,合肥一战并不能只看表象上的强弱了。”
当着关麟的面,关羽不想表述太多,也不想评论太多,免得这小子又“蹬鼻子上脸”,他朝关麟摆摆手。
“天色也不早了,你退下吧!”
噢…
关麟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强调什么,但像是又有顾虑。
关羽一眼就看穿这小子心里想的。
“你不就是想调查‘洪七公’么?如今你已是江陵城的贼曹掾吏,‘洪七公’的案子自然该由审。”
罕见的,关羽用如此平静的语气向关麟说话。
关麟这才满意的点头,胡乱行了个礼,转身离开。
待得他走远…
关羽命周仓又点亮了几盏烛火,缓缓坐下。
马良跪坐在关羽的对面,轻声道:“云旗公子虽是一贯胡闹,可方才的见解,依旧足可见其敏锐、灵动,好一番真知灼见哪!”
“小聪明罢了!”关羽一摆手。“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战场之上,局势瞬息万变,又岂是一句话、一些推测能够‘以偏概全’,这小子还真把自己当成诸葛军师了不成?”
话虽依旧硬,可马良能听出,关羽的语气已经有些和缓。
四公子关麟的话,他听进去了。
马良眼珠子转动,继续道:“若是合肥局势的发展,能依着云旗公子所言,那长沙、桂阳、江夏三郡,咱们就算是保住了,还有…”
“还有什么?”关羽好奇的问。“季常,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讲话讲一半了。”
马良笑着说道:“我是想说,还有那个神秘的‘洪七公’,若是依着云旗公子如此分析的话,这洪七公或许是友非敌!”
这…
关羽的视线如同焊铸过一般的凝在他面上,好半天才吐出一口气,紧绷的双肩松懈了下来,像是与那个原本骄傲的自己达成了某种妥协。
他沉声道:“希望如此!”
…
…
走出父亲的房间,关麟长长的吁出口气。
有时候,他会生出这样一种感觉,感觉每次“忤逆”父亲,都很作死…
考虑到父亲关羽那“一根筋”的性子,保不齐哪一次就直接拔刀了。
得亏关麟是他儿子,所谓虎毒不食子,总体上还是安全的。
似乎,还可以在“作死”的路上,进一步的狂奔。
得意的走到院中,夜已深,漆黑一片的花园中,唯有虫鸣声,转过这个回廊,前面就是关麟的房间了。
哪曾想,就在关麟走到出花园的拱门时。
“洪七公!”
一道清脆的女声突然传出。
关麟一怔,本能的回头,以为有人在喊他…或者是,鬼在喊他。
关麟下意识的一个哆嗦。
却在这时,寂暗的花丛中点起了火把,火把之下,一个“女鬼”戴着风帽,披着披风迅速的走出。
这是活见鬼么?
关麟想跑,可这“女鬼”一把拦在了他的面前。
她摘下风帽,目光炯炯的凝望着关麟,特别是那双剑眉,此刻笔挺的倒竖着,像是把心头所有的“怒意”,都通过这双眉宣泄出去一般。
关麟眼睛瞪得像铜铃。
终于,在火把下,看清楚这“女鬼”的脸,这才长吁口气,努力的拍着胸脯。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他关麟的三姐、关三小姐关银屏!
“姐,你要吓死我呀!”
关麟一边喘着大气,一边惊呼。
只是,关银屏一言不发,始终凝望着关麟。
关麟那惊魂甫定的目光和关银屏嗔怒疑窦的目光碰在了一起,如此近的距离,如此漆黑的夜晚,让关麟觉得恐怖极了,呼吸之间空气仿佛都在微微震颤。
“姐,有话好说…别扮鬼呀!”
关麟又小声嘀咕一句。
哼…
就在这时,关银屏张口了,她冷哼一声,目光愈发的炯炯有神,她一丝不苟的道:“四弟,你便是洪七公,没错吧?”
…
…
滚滚长江东去,去舟已经停在码头。
孙权亲自来为陆逊夫妇送别。
陆逊的夫人名唤孙茹,是孙策的次女,是孙权的“侄女儿”。
说起来,孙策与大乔一共诞下一子三女。
儿子为孙绍,三个女儿分别是嫁给吴郡四大家族“顾、陆、朱、张”中的“顾”、“陆”、“朱”三家。
其中,孙策长女,嫁给顾家族长顾雍长子顾邵。
孙策小女,嫁给将军朱治的次子朱纪。
二女孙茹,嫁给的便是年纪轻轻,便担任陆家族长的陆逊,并为他诞下一子陆抗。
原本而言,这次的任务,孙权是派陆逊秘密赴江陵,调查“洪七公”的真实身份。
按理说,不用拖家带口。
可“洪七公”身份太过特殊,又太过重要,孙权派遣陆逊外,还得派上一个他信得过的人。
孙茹是陆逊的妻子,又是他孙权的侄女儿,如此算下来,倒是最合适不过。
故而,哪怕两日后就要出征合肥,可孙权依旧抽出时间,亲自在码头为两人送行。
长江滚滚,涛声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