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枯水期,熬到七月…熬到涨水期,那时候兵精粮足,才是孙权反攻的时机啊!
可…要让曹操退,谈何容易?
这点上,孙权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能让曹操南线战场停止进攻的,能让他退回许都的,唯有那个男人:
关羽!
可现在…
“呵呵…”孙权苦涩的笑出声来,一块儿鹿肉填入口中,却有些味同嚼蜡的感觉。
他的心态显得很复杂,既不希望关羽赢,却也不希望关羽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倒下了…不希望淮南承受更重的压力!
就在这时。
“主公…”一名内侍来禀报,“门外诸葛子瑜先生求见!”
“子瑜回来了?”孙权颇为惊喜,“快传…”
不多数,内侍领着诸葛瑾走入此间,“主公…”
“快入座!”孙权对诸葛瑾的归来,表现出了十足的欢迎,“子瑜回来的可比预想中要早一些。”
反观诸葛瑾,他的神情显得有些紧张,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开门见山。
“主公,臣如此急着归来,是有一件事儿要禀报主公!”
“何事?”
随着诸葛瑾的语气,孙权感受到了气氛有些不对,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氛…很沉闷,又很冷寂!
“凌统在江陵”终于,诸葛瑾把心头的话悉数吟出。
而随着这一句,原本正在亲自为诸葛瑾斟酒的孙权,他的手仿佛一抖…伴随着“哐啷”的一声,整个酒樽悉数坠落…只留下那“清脆”又“沉闷”的声响。
之后,孙权与诸葛瑾聊了半个时辰,就唤诸葛瑾回去歇息了。
整个过程孙权都表现的很克制…
直到诸葛瑾走后,他胸腔中那隐匿的怒火终于再也遏制不住。
“一个个的都离孤而去,孤这是用人不善么?”
意识到了孙权心情的低落,顾雍连忙接过孙权的话由,“此非吴侯之罪,是那凌公绩不识好歹,主公…东吴诺大的基业,文臣如云,武将如雨,少了太史慈能过,少了周公瑾能过,少个凌统,也…也能过!”
随着顾雍的话。
孙权的表情变得愈发的阴郁,他狠狠的下达了命令。
“将这凌统的家眷悉数给孤幽禁起来,没有孤的命令,谁也不许探视!”
“喏…喏…”顾雍连忙点头。
这一刻,他仿佛又一次感受到了…来自这位吴侯深深的猜忌!
上一次,这位东吴国主的猜忌,可是让赤壁的功勋之臣,周瑜周公瑾“两分天下”不成…反倒是身死道消!
…
…
君不见朝如青丝暮成雪!
昔日,楚平王听信谗言,伍子胥逃走,途径韶关,形势险要,想过关难于上青天,伍子胥一夜未眠,心急如焚,竟生出满头白发。
而从科学的角度,压力与悲伤的确会导致身体内的“黑素干细胞”的消失,从而白了少年头。
值得一提的是,这种因为压力导致的“黑素干细胞”的消失是不可逆的!
当然…
这些都是废话。
因为此刻关麟的满头银发…绝不是因为“压力”!
而是因为“物理”效果…
是古法“染发”
是用白色的“鸽粪”与“鸽尿”混合,辅以干松、石膏、白檀香、白及等熬制而成…
可以一夜之间将满头黑发染成纯白色的方剂!
关麟也没想到,以前从“百科”看到的这一条“没有用”的知识,竟真的作用于这个时代!
他也是被逼的呀!
“呼”
伴随着关麟的一声轻呼,军帐内的关麟,他最后看了一眼关羽,口中轻声道:“老爹,为了替你找回场子,孩儿也真是拼了…”
哪怕是装作晕厥,可关羽仍忍不住用余光去望向这一刻的关麟。
他那满头的白发,像蜘蛛吐出的白丝一样的苍白纤细…
如果说,昨日黑发下的关麟,给人的感觉,是以绿草那样散发着生命诱人的气息;
可今日的白发…
兼之关麟故意做出的那虚弱、颓然、彷徨的模样。
就像是枯草那样晃动着刺目的、凄凉的、枯竭的颜色。
也不知道是因为曙光方才降临的缘故…
微弱的光下,关羽只感觉儿子那斑斑的白发,仿佛点点描绘着他执掌关家军后的沧桑…以及,这部署一切,运筹帷幄一个“局”时的艰辛!
这让关羽无限的心疼…
让他忍不住心头喃喃。
『终于,这个‘逆子’还是成长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了!』
眯着眼缝的关羽…
只保持了很短的时间,他就意识到…接下来,不止是云旗的“战场”,更是他关羽的“战场”了,这是他关羽从未接触过的战场。
踏…
随着关麟推开此间军帐的大门,他缓缓走出了军帐。
而随着关麟的走出…原本那些还围在附近的关家军士一个个愕然了,守在帐外的关平、关兴也惊讶的张开了嘴巴,不可思议的望着眼前的四弟。
“大哥…四弟他…”
“我看到了,这是一夜白头么?”
愕然中,关兴与关平不由得轻声吟出这么一句。
张星彩、关银屏本是来给关羽、关麟送吃的,食盒中有要灌给关羽的粥与稀饭,也有让关麟填饱肚子的面饼…
只是,当她俩看到了关麟那散乱的、银色的头发在风中轻拂,一时间竟是恍然了…手中的食盒竟是“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渐渐的,此间围着的人越来越多。
渐渐的“关四公子一夜白头”这个消息传遍了整个军营,整个江陵城…
渐渐的,整个关家军军营,每个人都往这边涌来。
不需要集结的钟鼓,不需要派人传令,所有兵士悉数都涌了来,也包括…关家军中,那些送菜、送肉的农户,以及东吴与曹魏的眼睛。
所有人都不可思议的望着关麟…
所有人都在小声议论,“关四公子…一夜白头了!”
“云旗弟…你…”张星彩快步跑到关麟的身旁,她不可思议又惊魂甫定的般的看着关麟,她忍不住抓住了关麟的手,发现手掌冰凉。
她的一双眼眸中满是担忧…
仿佛,仿佛他的云旗弟弟一夜之间苍老了三十岁!
关麟没有回答她,而是环望着此间的人群…越来越多涌来的人群。
终于,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将关麟围住,关麟张口了。
“仲景神医说我爹只剩下一口气,故而我昨夜一直在思虑,思虑我爹如今的身子骨还能不能扛得住那‘刮骨疗毒’,思虑着思虑着,我昏睡了过去,我仿佛梦到我爹了,我仿佛听到他,骂我,骂我是个逆子,骂我‘就让他这么躺着,还不如让他死了’…可…可我就算是‘逆子’,可他也是我爹啊!他倒是想一了百了,可我关麟能让他这么走了么?”
说到最后,关麟突然抬高了声调。
可很快,这声调又戛然而止,他叹气道:“就这样,整个一夜,我再也睡不着了,我怕再梦见我爹,我怕他逼我…我一直在辗转反侧,我一直在想,该不该给我爹刮骨疗毒…该不该赌这一把…或许…你们…你们会觉得,我是在拿我爹的命在赌!可…错了,我是在拿关家军的军魂,我是在拿荆州,我是在拿兴汉的希望在赌啊!我赌的从来都不是我爹一人的安危、存亡!”
说到这儿,关麟的声调越来越高,情绪也越来越激动。“可能我关麟注定,这辈子做不成一个孝子,可能我关麟注定要背负这‘逆子’的骂名,一整个夜晚,思前想后、思虑再三,我…我关麟还是决定…要…要为我爹刮骨疗毒,要赌这一把,看看是他胳膊上的毒先解了,还是我爹扛不住,先走了!”
关麟的这一番话语速极快…
可莫名的,当他那白发飘荡,当他那悲怆的表情传出,当他那让人心疼的泪痕挥洒…
所有人想到的都是“伍子胥一夜白头”,是关四公子关麟经受了与伍子胥相通的压力与绝望啊!
这是在极限的绝望下,做出的最终决定啊。
这必定是个极其艰难的决定吧!
众人想到这儿…关麟在人群中找到了卓荣与卓恕,他朝她俩深深的凝视了一眼,那极致艰难做出选择的声音再度抬高。
“传我军令明日一早,为汉寿亭侯,刮骨疗毒!”
此言一出,满座寂然!
…
…
樊城,江陵的情报经由飞鸽迅速的传来,也让整个荆襄齐刷刷的动了起来。
徐晃也赶至此间,曹仁与赵俨早就在这儿等着他。
“子孝将军,这么急着唤我来?是因为那关家四郎要对关羽刮骨疗毒吧?”
仿佛,从曹仁与赵俨眼神中的迫切,徐晃就读出了他俩的心情。
“何止是刮骨疗毒…”曹仁感慨道:“还有那关家四郎一夜白头…上一个一夜白头的,可距今八百年了吧!”
赵俨适时补充,“子孝将军说的是伍子胥过韶关,忧思成疾,故而一夜白头的故事…如今,这关家四郎为父刮骨,一夜白头…倒是振聋发聩啊!不过…从这‘一夜白头’中,我倒是觉得,那关羽的病情不容乐观!看来,庞德将军的毒箭还是能致人死地啊!”
要知道…
古人,只有“护理头发”的概念,如《诗经》中言及的予发曲局,薄言归沐!
至于这“染发”的概念,特别是染“白发”的概念,至少在汉末时期…那是完全没有。
甚至放眼整个古代,也唯独“陆展”染白发以媚妾,“寇准”促白发以求相!
这属于主流的人群都在装嫩,非主流的人群则是在扮老。
也正是为此,曹仁、徐晃、赵俨完全不会想到关麟的“白发”是染出来,更不会往那个角度去思索…
他们下意识以为的一定是如伍子胥般一夜白头!
兼之“刮骨疗毒…”
这让曹仁、徐晃、赵俨…难免不对江陵的局势,对关羽的病情产生了更多的猜疑!
“如果…真的要刮骨疗毒的话…”徐晃补充道:“那我宁可相信关云长不是诈晕,而是真的命悬一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