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内的夏侯涓也快步爬上梯子,目睹着女儿拥入了关麟的怀抱。
“星…星彩…”
可目之所及,张星彩已经坐上了关麟的马车,一行骑士拥簇这马车,一行人往南城门方向疾驰而去。
这种时候,夏侯涓知道责怪黄月英已是枉然。
可…在星彩的事儿上,就连黄月英也要帮这关麟么?
这让夏侯涓不由得重新审视他自己,在女儿留在云旗身边这件事儿上,她是不是做的有些过了?
一时间,夏侯涓只能惆怅担忧的望着那渐渐远去的马车。
关银屏则是弯腰,捡起了张星彩头上落下的发钗,她问黄月英…“四弟要把星彩带到哪里?”
黄月英沉吟了一下,然后回答。
“她们要去做一件大事儿!救一个重要的人!”
…
…
益阳,陆口寨,望江亭。
这是当年关羽单刀赴会与鲁肃见面的地方,距离荆南的长沙仅仅一百余里,走水路的话一日就到。
此刻的望江亭外,一干江东甲胄森然伫立。
吕蒙立在当中,甘宁正在检阅那一艘艘艨艟战船,朱治与其养子朱然站在江岸边,朱治的表情还比较正常。
朱然却是双拳紧握,望眼欲穿的望向那一碧万顷、波光粼粼的江面。
“你还是忘不了她?”
朱治转头望向养子朱然。
说起来,朱治是孙家的三朝老臣,他早年担任县吏,后被察举为孝廉,被州里辟为从事,从那时候起,他就随孙坚南征北战,甚至在孙坚死后,孙策依附于袁术、后又背弃袁术时,是朱治将吴国太、孙权等人接到了江东,提供养护。
可以说,吴郡四大家族,“顾、陆、朱、张”,就属朱家与孙家的关系最为亲密,从朱然能与孙权一道读书学习,亲密无间,足可见一般。
再说朱然,他本姓施,叫施然…是朱治姐姐的儿子。
朱治未有子嗣,于是请求孙策把姐姐的儿子过继为自己的子嗣,这才有了朱然。
因为孙家与朱家这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朱然作为孙权童年时期的玩伴、伴读,自然而然就认识了孙尚香。
两人算是“青梅竹马!”
但为了大局,为了“孙刘联盟”,为了对抗那个强大的敌人,十八岁的孙尚香嫁给了五十岁的刘备。
而朱然,至今孑然一身。
他望向江面,那望眼欲穿的眼神,等的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孙小妹孙尚香啊。
这些年,孙尚香不在江东,也是朱然代替她执掌东吴的情报组织“解烦营”,收集情报。
“呼…”
长长的一声呼气。
在听得到了父亲的一句“还是忘不了她”,朱然长长的吁出口气,他坦然道。
“已经六年了,她不再是往日的孙小妹,我也不再是往日的朱然…只是,这六年来,东吴依旧是这般疆土,但刘备却…却已经渐渐的成长为一方庞然大物!”
“是啊!”朱治沉吟道:“六年,荆州…呵呵,咱们东吴得而复失,尽管有那什么合肥赌约,可无论是主公,还是每一个江东文武,心里都在意着这一桩事儿…荆州本就是东吴的!”
朱然有朱然的执念!
东吴也有东吴的执念;
东吴执念的荆州,可朱然执念的是心里的人儿。
就在这对父子对着眼前的江水畅聊之际。
“吕将军有令,即刻过江赴长沙郡‘捞刀河’,抵达那罗汉庄,将东吴郡主与刘备之子一并接回!”
此言一出。
无论是朱治还是朱然,面色均是一凛。
朱治心头暗叹:『要强行夺人么?』
朱然则心下喃喃:『孙小妹,总算等到这一天,你、我又能相见!』
当即朱然招呼身旁的部下。“解烦营可斩获到什么新的消息?”
一名黑衣校尉拱手道:“依旧是老样子,原本孙夫人与刘禅就要过江,可长沙郡一名叫做韩玄的官员拦住了他们的行程,以船舶没有准备、风浪过大为由,已然拖延日久…”
朱然接着问。“荆州呢?江陵那边可有什么行动?”
这名校尉摇头,“没有,荆州方向,一片风平浪静,并没有任何大队兵马的行动!”
此言一出…
朱然颔首,如此情报之下,他觉得这一波“劫人”,不是“接人”…稳了!
不止是他心心念念的孙小妹要接回来!
刘备的独子阿斗,也将被掳至江东,这无异于…能让东吴获得极大的局势的主动权。
他这边正在沉吟。
吕蒙的大啸声已然响起:“朱将军,速速登上艨艟战船,那长沙郡不送夫人,吾等亲自去将我东吴郡主接回来”
吕蒙的语调铿锵,他们从一月之前,就开始为这一天着手准备。
不多时,三十艘战船,荡开了翻涌的波涛,起伏于一望无际的江面上!
三十艘,若说是进攻,那三十艘可太少了!
可若是接人,还是接他们江东的郡主,三十艘…这排场,不大不小,刚刚好
…
…
第445章 子龙,到了江东,你护得住谁?
从江夏通往长沙的官道上,一袭马队正在驰骋。
马车内。
“我以为你不管我了。”
明明该是娇滴滴的女声,可张星彩的话却莫名的多出几许英气,像是始终保持着自信。
更像是她笃定,关麟一定会想办法为她脱身。
关麟说道:“我在想,当年你娘会不会也有如此这般的时刻,在面对家族与张三叔的艰难抉择时,义无反顾的选择了后者。”
张星彩笑了,“我想,会有吧…否则娘也不会时常念叨着‘樵前情窦开,君后寻迹来!’”
“这么肉麻么?”关麟笑着问。
“还有更肉麻的!”张星彩接着说,“比如…娘会在樵木上用笔去写上‘樵心遇郎君,妾心涟漪生’、‘清梦梨花、未料柴荆结缘’这种话,可见…缘分这东西,总是那么的说不清道不明…反倒是到我身上,娘又像是个迂腐的老学究一般!”
是啊…说到缘分。
张星彩许多次都在想,如果不是她偷偷的追随着父亲来荆州;
如果不是她在最好的年纪遇到了关麟;
如果不是父亲留她在关麟身边作“护卫”;
她的未来,又会何去何从?
是被母亲安排一门婚事嫁了?
然后就守在闺房中,日日盼君归来,做一个小女子么?
比起这样…
张星彩更向往的是“花木兰”那样的生活,英姿干练,谁说女子不如男。
心念于此,张星彩接着道:“若非你与王粲先生编排的那一出‘木兰辞’的戏,怕我还真没有忤逆母亲,逃离母亲的决心…”
其实张星彩想说。
『若不是因为遇到你,谁知道女子也能这般精彩的活着?谁说女子不如男呢?』
倒是张星彩这么说,关麟却沉默了,他“吧唧”着嘴巴。
张星彩好奇,连忙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把你拐走这事儿,是不是如昔日的卓文君与司马相如私奔一般?倒是卓文君可没有一个武艺高强的兄长,万一你那兄长知道,你跟我跑了,那指不定提着丈八蛇矛要追杀我到天涯海角!”
关麟提及的张星彩的兄长是张苞…
按照古籍文献中记载的,似乎,是一个比张三爷还要莽的莽夫…
想到他,关麟多少还有些忌惮。
“他敢?”
不等关麟把话讲完,张星彩直接脱口,一如既往的大大咧咧。
可又想到,母亲说过,女孩子应该矜持一些,她连忙改口:“我的意思是,我大哥不是那般不讲理的人…倒是我没想到,黄夫人会帮咱们!”
说到这儿,张星彩恍然想到了什么,“我们这是去哪?你离开江夏不要紧么?总不至于因为我…你也要躲起来把?”
“不至于,只是…现在,有比待在江夏更要紧的事儿!”关麟望着窗外,那从眼前一闪而逝的风景不间断的变幻。
接下来,他向张星彩细细的解释了下他们此番一路向南的目的。
当听到救阿斗时!
张星彩不由得惊呼出声,“你是说,伯母要将阿斗劫到江东…然后江东会以‘阿斗’为要挟,换取荆州么?你要从伯母手中救下阿斗弟弟?”
随着张星彩知道了整个行动,她不由得惊讶,不由得惊呼。
这…
在个行动张星彩看来,简直不可思。
她惊讶道:“孙夫人…那可是咱们的伯母啊,也是左将军府的主母,她虽非阿斗的亲生母亲,可按照身份,她是阿斗的嫡母,哪有…侄儿从伯母手中救走阿斗弟弟的?”
什么伯母?什么阿斗弟弟?
关麟心头不由得轻呼。
『那特喵的就是个蛇蝎妇人与一个‘傻儿’…』
『特别是那个‘傻儿’,就属于那种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
“你别忘了,这位孙夫人,除了咱们伯母,左将军府主母的身份外,她还是江东的郡主,是江东猛虎孙坚的女儿,是小霸王孙伯符的妹妹,是东吴的剑仙子,是江南的弓腰姬,你觉得咱们伯父眼瞅着六十岁的人,咱们这位二十多岁的伯母是会选择咱伯父呢?还是,选择她荣耀的江东?”
随着关麟的一番话。
张星彩一愣…
好像,她被说动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