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关家逆子,龙佑荆襄 第799节

仿佛,两年前,那嘹亮的声调再度在心头扬起。

『主公,吾只需百骑便可破敌!何必三千?』

『今夜之内,宁只带一百人去劫曹营,必挫其锐气,若得良机,便砍下曹操人头,若我折一人一马,也不算成功!』

然后是豪情万丈的。

『夜袭敌军,挫其锐气,战胜群敌,展江东豪杰之魄!』

再然后,是月黑风高杀人也,百骑行至曹营前。

甘宁那声调克制下的激昂!

『此次进击,定要丧敌胆魄,百骑劫魏营,功震天下英!』

这一句句豪情万丈的呐喊,将甘宁从鬼门关拉了回来,然后,他便听到一个声音,一个陌生的声音,那声音在讲述,他那传奇的前半生。

“甘宁之所以被我称为亡命徒,就是因为年少时,他在蜀郡结交了一帮游侠朋友,然后在阆中一代打家劫舍,可偏偏还仗义疏财…他们身上背着弓箭,腰间配着非常花哨的短刀,头上插着羽毛,身上还带着一个铃铛,一走到哪儿‘哗啦哗啦’直响,只要有人听到铃铛声,那一准儿…这群‘江贼’就来了!”

关麟细细的讲述起甘宁的故事,这让对甘宁了解…只有一知半解的凌统与诸葛恪颇有兴致的洗耳恭听。

也让渐渐苏醒,有了一些意识的甘宁,清楚的听到这每一句的讲述。

更让他意识到,这声音多半就是来自那位颇具传奇色彩的关麟关云旗了吧?

关麟的声音还在继续。

“甘宁也特别讲究排场,往往出门时,就得好几辆车,在水路上走的时候更奢侈,单个一艘船出去可不行,一出去就得把船连成一连串,甚至停船的时候,每一艘船帆上都要扬起锦绣,就连每个手下弟兄也必须身着锦衣华服,船停到哪…系船的绳子都不用麻绳,直接用锦绣系在那儿!走的时候,也不解开这些锦绣,直接一刀砍断…下次再系,仿佛在中原一匹难求的蜀锦…在甘宁手上,完全不值钱一般!就是如此这般的奢侈!这也才是锦帆贼名字的由来!”

这…

随着关麟的话,诸葛恪与凌统都有些吃惊。

锦帆贼,锦帆贼…

以往倒是也略有耳闻,可究竟…为何取名如此?

到底有多么锦衣华服,才能被人冠以这样的名字,谁都不知道。

如今听得关麟讲述,倒是让诸葛恪与凌统连连颔首。

原来这名字,是这么来的,有这些渊源。

甘宁也听着关麟的话,只是,比起诸葛恪与凌统,他更震惊,震惊于这些二十年前的事儿,这小子竟知道的这般清楚,这般详尽!

关麟的话还在继续,“甘宁与这支锦帆贼也特别有趣,当地的官府如果来横的,那甘宁就会专门组织人劫掠这个地方,不光是抢大户人家的财富,甚至还专门刺杀这个地方的官员!”

“可若是有些官员服个软,对甘宁尊重有加,甘宁也特别讲究,非但在那些地方不劫富,还特地去济贫…乃至于与那些官府中人称兄道弟。可以说…二十几年前,在巴蜀…甘宁一人执掌黑白两道,两道通吃,威风凛凛,那一年他才不过二十岁!”

听得关麟口中,有关甘宁的早年履历,凌统与诸葛恪彼此互视,只觉得震撼不已。

一个“江贼”能做到这种地步,也不得不佩服其本事了。

之后关麟又讲述起,甘宁二十岁时,弃武从文,研究诸子、百家、兵书、战策。

愣是“半路出家”读书读出些学问与大道理,兼之江贼时期建立起的黑白两道人脉,摇身一变,成为了六百石俸禄的巴郡的郡丞,吃上了皇粮。

再往后,关麟又详尽的讲述起,益州牧刘焉去世后,其子刘璋重用“东州”人士,打压当地的豪强士族。

甘宁就是本地豪族,黑白两道吃的也是“本地”这碗饭,被刘璋打压,这还能忍?

于是就带沈弥、娄发等人起兵反叛刘璋。

但不曾想,东州一派势力庞大,甘宁不是对手,最终被击败!

至此,只能被迫带着八百锦帆江贼兄弟踏上了背井离乡的道路。

先是投靠刘表,不受重用;

又投靠黄祖,哪怕射杀了孙权的部将凌操,依旧不受重用;

最终…无奈之下,投靠了江东!投靠了孙权!

且在甘宁与孙权的首次见面时,甘宁就献策图谋荆州!

此举得到了鲁肃、周瑜等人的赞许。

却也让包括张昭、张温、朱治在内的另一派不以为然。

张昭与一众大族的意思是江东自身危急,如果军队真的西征,恐怕必然导致国内大乱!

这是明面上的说法,背地里…

是攻略荆州后,这些江东大族的话语权无疑将进一步的压缩!

东吴就成了淮泗一派的天下!

可甘宁哪里知道这么多,他据理力争,丝毫没有给与这些大族半分颜面。

他更是指着张昭的鼻子怒斥:

“国家将萧何那样的重任交给阁下,而您却留守担心出乱子,用什么来追慕古人呢!”

正是甘宁的提议,才坚定了孙权对荆州用兵的想法。

这也才有了三次西征黄祖,擒获黄祖!

同时,从这以后,甘宁便与东吴大族结下了“不大不小”的仇怨。

提到甘宁的事迹,关麟侃侃而谈,足足说了一个时辰。

这才讲述到了现在…

可提及现在,关麟的语气变得沉吟:“这些年,甘宁先后经历了赤壁之战、濡须口之战、皖城之战、逍遥津之战,淝水一战,不乏乌林击败曹军,濡须口百骑劫营,强攻夺下皖城,擒获敌将,逍遥津掩护孙权撤离,淝水焚烧曹军大营…这些功勋、壮举!可…他的官衔如何?”

“从始至终,甘宁不过是一个杂号将军,他的手下…从巴蜀带来的八百锦帆水军越打越少,打到现在只剩下百余,可孙权却从未为其补充过,哪怕一兵一卒…自打周瑜死后,这个情况更甚,甘宁至多能有军队的临时指挥权,却从没有过一支心腹的军队!这又是为什么?”

关麟一遍讲述着有关甘宁扎心的事实。

一边痛惜的沉吟,“你能说这些年甘宁不努力么?你能让他去找自己的问题么?他一直很努力,可扎心的事实就是,在江东,他最多只能做到个折冲将军,他就是流再多血、再多汗,也只能居于这么个杂号将军,他手下的心腹会越来越少!他永远不会有一支属于自己的兵马!这是因为…因为…”

关麟的话越说越是痛心疾首,越说越是扎心,不仅扎甘宁的心,也让从东吴这个“困兽犹斗”的局面中脱离出来的凌统、诸葛恪感同身受。

呼…

关麟长长的吁出口气,他继续沉吟:“因为甘宁既非东吴大族,又非淮泗一派,他出身巴蜀…没有背景,却与张昭不睦,与各大家族针锋相对,唯独与周瑜关系融洽、密切…可恰恰是如此,周瑜征巴蜀便成为了导火索,周瑜是要推行两分天下的战略,任蜀人甘宁为先锋西征…可随着周瑜的陨落,甘宁的位置在东吴更尴尬了!他不是蝙蝠人,他是两头都不要的弃子!”

呼…这已经是关麟第三次呼气。

为甘宁抱不平的呼气!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很多事情,很多时候,不是我们不努力,而是就算我们再努力,也无法改变许多事实,无法改变我们的出身,无法改变我们的立场,至少在江东是这样…但同样的,这也是我大伯、我爹、诸葛军师…他们努力、奋斗的方向,他们想给那些没有背景的人更多的希望啊!”

接下来的话,关麟更添语重心长,他像是刻意要对诸葛恪与凌统说的,“我不说我大伯这儿有多好,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但至少…在这里比曹魏、东吴要公平许多!这里不会让英雄流血流汗又流泪…不会有人在立下赫赫功勋后,只给于一个杂号将军,连个侯爵都不舍得封赏!”

关麟这话不是空穴来风…

历史上的甘宁,称之为东吴第一勇武不过分吧?

可这样的一个人,在东吴处处被排挤,别说进太庙了,就是…临终后,连追封个侯爵都没有!

最高做到的…就是“折冲”这么个杂号将军!

可以说,但凡甘宁在曹魏,那成就必不会弱于张文远;

但凡甘宁在蜀汉那或许不能与二爷比肩,但至少也是在魏延之上。

可偏偏,就是这么个东吴,浪费了。

一腔忠勇,全部都浪费了!

“唉…说了这么多,还不知道甘宁…如今的情况如何?”

似乎,是关麟察觉到,他的话太多了,也太密了,现在…根本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甘宁的安危。

看着忙碌的张仲景,他不敢去打扰,索性就低下头,坐在这儿…继续等,默默的等。

倒是诸葛恪,听过关麟的话,他忍不住张口问道:“云旗公子,你觉得…甘兴霸会归降么?他…以往的荣耀都是属于东吴的!”

这…

听到这个话题,关麟面容沉静,仿佛诸葛恪无比担心的这件事儿,却并不能带给他一丝悸动,像是答案早已注定。

“会的,因为…像是甘兴霸这样‘招摇撞市’的一个人,我笃定…他一生的梦想与追求,是回到蜀中,是衣锦还乡…况且我刚刚得到消息,就在昨夜…孙权将甘宁定为国贼,苏飞与孙皎去劝孙权收回成命,不曾想…却被孙权下令,要问斩”

啊…

关麟的话,让凌统与诸葛恪一怔,却也让甘宁从病榻上直接撑起了身子。

他惊喊道:“苏飞与孙皎…要被斩?”

说起来…

关麟这一句话的威力极大,无论是前半句,笃定甘宁的追求是衣锦还乡,还是后半句,苏飞与孙皎!

这都无异于一计惊雷…重重的砸在甘宁的头上。

关麟也没想到,这一句话直接把甘宁给喊醒了,还是大有一股,垂死梦中惊坐起似的味道。

倒是…这苏飞、孙皎与甘宁大有渊源。

先说苏飞,当年甘宁在黄祖手下郁郁不得志,便是苏飞帮助他,逃离了江夏,投身江东。

在黄祖被擒后,孙权曾做好了两个匣子,分别是用来盛黄祖和苏飞的首级,也是甘宁向孙权求情,并且担保,如果苏飞跑了,就把他甘宁的首级代替苏飞的装入匣中!

可以说,甘宁与苏飞的关系是彼此成全,不是兄弟,却胜似兄弟。

再说孙皎,作为东吴宗室的将领,孙权的堂弟,曾因为小事与甘宁争吵负气。

甘宁的性子,自是丝毫不惯着这位东吴的宗室。

还是孙权写信责备孙皎,这才使得孙皎认识到…不应该如此心胸狭窄。

特地上疏谢罪,也向甘宁请罪。

甘宁颇为大度的将此事揭过,两人还因此不打不相识,结下了深刻的友谊!

说起来,这也是甘宁在东吴唯三的“挚友”了…

除了他俩外,甘宁还有一个挚友是吕蒙!

但吕蒙太懂人心了,绝不会在这种时候,因为甘宁触怒孙权。

“甘将军醒了?”

伴随着关麟的惊呼,甘宁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急不可耐,“你便是那大名鼎鼎的关云旗吧?你方才说…苏飞与孙皎…他们…”

说出这番话时,甘宁的眼眸再不像是原本那样刚毅。

有些混浊的瞳仁中,反动这的是异常强烈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绝望,有怨恨,有哀伤,可最多的是担忧,深深的担忧!

提到这两个人,使得关麟的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就如同一个在山路上艰难跋涉,受尽千辛万苦眼看着就要登顶的旅人,突然发现前方还有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正冷酷的对他说:

『回头吧,你未必能过去!』

是啊…

距离劝降甘宁,还差这么两个人物!

“甘将军…”关麟直抒胸臆,语气却是辞气森森,毫不放松,“我不想向你保证什么,但…这两人我已经派人去救,但究竟能否救出,我无法向你保证!”

甘宁看了关麟一眼,冷冷道:“你拿什么救?用让那孙权猜忌我的方法么?”

俨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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