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关麟从不以为“热气球”是无敌的,事实上…古人的适应的能力是十分夸张的。
关麟的“热气球”只能打奇…
如今,曹魏上下已经特地防范于它,热气球的作用自然也就大大的削减…乃至于被曹操模仿出来。
关麟从未小觑过古人的制造能力。
许多新鲜事物,不是他们造不出来,而是他们根本就没有往那儿想!
故而…关麟特地用“热气球”的弱点,完成它最后的使命,那便是:
送李藐一程!
果然…
成效斐然。
“大王…”这时,李藐适时张口,他淡淡的道:“大王,其实与这诸葛恪的谈判可以往后拖一拖,毕竟…此番进击荆州的又不是只有大王一家!想来,江东的捷报也该回来了…”
说到这儿…李藐故意顿了一下,然后露出一副欣欣然的笑脸:“那关麟、诸葛恪既能用平鲁城三万兵马与徐晃要挟大王,那大王如何不能拿江陵、长沙的荆州兵勇、万千黎庶去要挟那关家逆子呢?一些事儿,虽阴损、毒辣…寇可往,王亦可往!”
李藐的话让曹操心花怒放。
『好一个泰然自若、想法缜密的李藐!』
『好一个孤的大魏国士!』
…
…
许都城,驿馆。
难得诸葛瑾今日来寻诸葛恪,这对昔日的父子,罕见的一同吃正餐,更罕见的是,这一顿正餐悉数是诸葛瑾亲自烧的。
“这鸡汤如何?”
“好喝!”
“这驴肉又如何?”
“香的很…”
“这狗肉、鹿肉呢?”
“爹?孩儿是喜欢吃狗肉、鹿肉,但…这许都城天干气燥,孩儿这身子上到处都是火气,嘴巴里一天到晚疼的厉害,还是不吃这燥热之物了。”
似乎是怕伤了生父的心,诸葛恪连忙补上一句,“当然,味道还是绝美的,若是不绝美,岂不是白杀了这鸡、鸭、狗、鹿?”
诸葛瑾与诸葛恪一边吃饭,一边攀谈…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用藏着,更不用掖着。
就像是昔日,这一对父子在吴郡诸葛府邸中一般无二。
还是熟悉的人,还是熟悉的胃口,还是熟悉的厨艺…也还是那父子间亲密无间,侃侃而谈的话。
“爹…”
喝完了一碗鸡汤,诸葛恪很豪放的用袖子擦拭了下嘴唇边的油渍,“爹…我可要说你了,君子远庖厨,还是你教我的,自从教我这句后,你便不再亲自下厨…怎生今日…”
“喝你的鸡汤吧…这十一味药材熬制三个时辰,方出锅的鸡汤都堵不住你的嘴啊!”诸葛瑾带着几许责备,更多的却是笑意…
只是,这笑意中似乎多出了几许别样的情绪。
就比如…是挣扎与彷徨!
“爹有事儿?”
“没…没…”
“知子莫若父,知父亦莫若子,爹有心事是藏不住的…”
“你一口一个‘爹’叫着,这乱了规矩…”
“继父是爹,生父也是爹…孝顺继父,难道…生父就无需孝顺了?唉呀…爹,又被你绕进去了,孩儿是在问爹的心事,怎生爹又顾左右而言他?”
诸葛瑾与诸葛恪的对话语速极快…
快到让人应接不暇。
还是吾粲受不了这一对父子的“舌战”,“哐”的一声,他推门而入,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的望向诸葛恪,愤愤然的说。
“你爹能没有心事么?”
“你小子吃完这一顿,甩甩屁股走人,可你爹…却要赶赴东吴,去那菜市口…让人围观者砍掉脑袋咯!”
“吃吧,吃吧…你爹这手艺,吃完这一顿,你再吃不到下顿了!”
…
…
第487章 东吴?不会就这样无了吧?
第487章 东吴?不会就这样…无了吧?
许都城,夜色垂降,阴影笼罩中的驿馆更显威严狰狞,深不可测。
在一番很长的对话后,诸葛瑾与吾粲辞别了诸葛恪,坐上了马车,返回自己的住所。
诸葛恪的心情有些复杂且烦躁。
他没想到,局势发展的比关麟预想的还要顺利,江陵与长沙固若金汤的同时.
反倒是,二将军关羽与他的关家军,突然就化身一柄利刃,正在迅捷如电的刺向东吴的心脏之地。
诸葛恪更没想到的是。
偏偏在这一切发生之后,狗急跳墙的孙权,竟会用他生父诸葛瑾的生死安危来要挟他,逼迫他在与曹魏的谈判中,倾向于东吴一分。
让东吴…能有一份“逆风翻盘”的机会。
也不知道是碍于情面,还是关系…在儿子诸葛恪面前,诸葛瑾始终不愿意提及这些,还是吾粲忍不住,将一切悉数告知诸葛恪。
包括孙权拿诸葛瑾的儿子,也就是诸葛恪的弟弟诸葛乔要挟…
包括孙权逼着诸葛瑾去约见这个已经过继出去的儿子,让他务必看在往昔的情分上,拉“东吴”一把!
包括,孙权借吾粲之口,含蓄的告诉诸葛恪。
若是不行…那东吴灭亡之前,一定会拉诸葛氏一族做垫背!
呵呵…孙权说看在往昔的情份儿上,诸葛恪对东吴、对孙权哪里有半分情分?
但他却…不能不顾他的弟弟诸葛乔的安危啊。
过继给叔父,逃离江东那个困兽犹斗的地方,是他诸葛恪从弟弟诸葛乔手中抢来的,原本该是诸葛乔离开江东,他亏欠这个年幼的弟弟!
当然,诸葛恪并没有当场答应,只说,他想冷静一下,想安静一下。
事实上,自打诸葛瑾与吾粲走后,诸葛恪一直努力的让他自己安静下来。
然后,此间的气氛就开始变得冷冽。
一边是“心中所向”的忠,一边是“难以割舍”的孝…
诸葛恪仿佛陷入了某种极致的惆怅之中。
在极致的为难之下,他将一桶水当头浇下,顿时,他浑身一个激灵,这种透彻心扉的感觉,让骤然惊醒。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月上眉梢,看到了乌鸦嘎嘎而鸣…
他打了个冷战,踉踉跄跄的起身。
隔着窗子,他眺望向黑色的夜幕,可接下来…仿佛在夜幕中,透过层层黑幕,他看到了八年前…是在吴郡时,“父亲”对年仅七岁的他进行的那一番关乎“忠贞、孝道”的谆谆教导。
那时候的诸葛恪第一次在儒家学术中学到了有关“忠”与“孝”的故事。
于是,他好奇问,“父亲?为何说大汉以孝治天下?为何说‘忠’、‘孝’是大汉举荐人才时的最重要考量呢?”
诸葛恪很喜欢问问题,诸葛瑾对儿子这个习惯很是欣赏。
同时,博学的他也总是能解答儿子提出的各种各样的问题。
包括这忠孝…诸葛瑾直接从源头上讲述。
“其实在出现人类的最早期,夏、商、周之前,传说中的三皇五帝之时,人们并不懂什么是忠?什么是孝?那时人类推崇的是崇拜,人类崇拜雷,崇拜火,还崇拜虎、崇拜象…这些都源自于无法战胜…”
“那时候人们以部落生存,年迈体弱的长者甚至会在部落迁移时被留在原地,哪怕是曾经为部落做过贡献的族长之类也不例外…但,那时候无论是抛弃者还是被抛弃者,都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毕竟…那是个食物匮乏的时代,实在没有多余的粮食去让这个已经老弱病残者去浪费!”
诸葛恪越听越是入迷,连带着问:“那…什么时候,才改变了这种情况呢?”
“孔子!”哪怕诸葛瑾是推崇道家学说的,但这丝毫不妨碍他在提及‘孔子’时,言语间露出的那种崇拜。“在绝大多数人都在为生存而发愁的时候,谈论忠诚和孝道无疑是一件可笑的事!因此直到春秋战国时期,孔子才第一次提出了忠君、孝悌的理念!但…因为时局的混乱,忠君、孝悌只能存在于一些修养极高者的身上,并没有推广开来!”
“终于…忠君与孝悌迎来了它们高光的时刻,自高祖建立大汉以来,哪怕最初,高祖以黄老之学为治国之本,却依旧并不妨碍他对忠孝之礼的推崇…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更是让重忠孝的儒家学派有了巨大的发展空间,也就顺理成章的发起了一场自上而下的忠孝理念推行!”
听到这儿,诸葛恪仿佛懂了几许,他举一反三的说,“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汉朝一统…高祖时期以‘黄老学说’为治国之本,百姓们得以休养生息,期间又历经文景之治,无论是百姓还是贵族都已经做到了吃饱穿暖…这也是忠孝理念得以发展的重要原因。”
对儿子诸葛恪的举一反三,诸葛瑾露出了满满的赞许。
同时他又提出了质疑,“恪儿?你说了这么多?可你知晓?为何汉代自高祖起,就对儒术如此热衷,对忠孝如此推崇么?”
这…
诸葛恪虎头虎脑的摇着他的脑袋,很显然,那时…年仅七岁的他,纵是天生聪慧,也并不能理解这中间蕴含的大道理。
诸葛瑾很有耐心,细细的向儿子解释,“因为高祖发现,他的臣子与春秋、战国,乃至于秦、楚汉相争之时并没有什么不同,这些臣子有一个共性,那便是对君主并没有太多的忠诚度,所谓‘忠君’的意识,在其脑中也极其淡薄,那时就算有人背叛,惩罚也只是‘废赵王敖为宣平侯…前有罪殊死以下,皆赦之’如此这般…不痛不痒!”
“这也造成了,从大汉开国到汉武帝即位前的六十余年间,竟有多达十七次的诸侯叛乱发生…就是为了杜绝这种人人都想‘挟天子以令诸侯’,甚至‘取天子而代之’的事情发生,雄才大略的汉武帝就开始深思,开始寻求解决之法,接下来的故事便是书籍中记载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此来彰显汉王朝极度重视忠孝之道,并通过儒学来加以实施,从上而下的推广,甚至将人才的推举称之为‘举孝廉’!”
“这其中…忠君是一方面,是确保贵族、百姓对天子绝对的忠诚,孝悌又是另外一方面,是给人加以深刻的羁绊,让那些有叛逆之心者因为‘孝道’,因为‘家人’而畏手畏脚!说到底…这是君主对整个帝国的统治啊!”
经过诸葛瑾这么一番事无巨细、详略得当的讲解,诸葛恪连连颔首。
他懂了…全都懂了!
这便是…忠孝的由来,这便是忠孝的发展…还有儒家,原来这些学说并不是单一的学说,而是帮助“帝王”统御下属的思想。
也得亏他诸葛恪是出生在博学、强识的琅琊诸葛氏。
诸葛氏一族的家学,足够他们透过现象看到这些事物发展的本质,只是…
那时的诸葛恪在明悟了“忠、孝”之后,他立时又提出了一个全新的问题。
“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将忠诚、孝悌的理念深入人心,这很好…但却同样会产生一种问题,爹…若是有朝一日,有人面临忠孝不能两全的局面时?那…又该如何抉择?是选忠?还是选孝?”
唔…这个!
诸葛恪的问题让诸葛瑾惊喜与意外,惊喜的是儿子的才思如此敏捷,这何止是举一反三哪,这意外的则是,这个问题…就是他诸葛瑾也回答不出。
忠孝自古不分家,可若是忠、孝难以两全时,又要如何抉择呢?似乎无论选哪一条,都是错误的呀!
事实上…
此时此刻的诸葛恪,他正在面临的就是这样的抉择,就是他七岁时提出的这个难题。
一边是,心向往之的忠义;
一边是,难以割舍的孝道;
是向左?
还是向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