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瑾突然觉得,他…或者说是他的族人,在关麟的面前,都仿佛赤身果体一般…被看的一清二楚,毫无保留。
这…
这样的关家四郎,好生可怕呀!
可怕的对手!
“云旗公子只向我讲述了这些…后面的,他或许也预判到一二,只是时局没有到那一步,想来他不便向我讲述吧。”
的确…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规矩。
后面两人的发展也一般无二,两人都手握军权,诸葛亮代表荆州派与东州派的李严在蜀中博弈…
诸葛瑾代表淮泗派与陆逊所代表的大族,在军政领域博弈!
区别是在面对曹魏时,诸葛亮一直在进攻,诸葛瑾一直在防守;但相同点是,哪怕到最后,他们二人都没有打过司马懿!
诸葛瑾依旧觉得心头震撼:“这些真的是他关云旗说的…”
“对!”诸葛恪接着说,“我那时就再问云旗公子,我说东吴不过是困兽犹斗,他固守有余,却始终是斗不出去的,我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也能把爹从那困兽的局面中救出来。云旗公子说,除非满足三个条件…”
这…
今天,让诸葛瑾惊讶的事情太多了,他无论怎样都不会想到,这个已经过继出去的儿子,还在心心念念的想着如何把他这个生父也拉出泥沼。
诸葛瑾更不会想到,关麟竟还接话…说满足三个条件…这…
“什…什么条件?”
“第一,是诸葛氏的族人不能受制于东吴,将他们接到荆州,让他们不会成为东吴控制爹的手段与方法!第二,则是东吴岌岌可危,待在江东已然是自取死路,爹如此明哲的一个人,会忠诚,却不会愚忠,不会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呼…随着儿子的一番话,诸葛瑾长长的吁出口气。
他不由得感叹:
『那关麟,看人…真…真准哪!那关麟…是…是能变成人肚子里的蛔虫么?』
越是这么感叹,诸葛瑾越是迫不及待的张口。
“那…第三条呢?”
诸葛恪不假思索,直接说:“第三条就是得让爹,再也回不去了”
随着这一句,本因为激动而站起身的诸葛瑾,浑身一个颤粟,他的腿一抖,竟一下子又坐了下来,坐在了竹席上。
他的瞳孔瞪大,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的惊讶,以及对他所处尴尬境地的沮丧与茫然。
是啊…
曹魏背刺东吴,奇袭淮南,攻下合肥…
单单这一条,就足以证实东吴外交层面的彻底失败,让他诸葛瑾此番出使曹魏功亏一篑,乃至于…成为天下的罪人。
他?还回得去么?
他回去了?那不是送死么?还有什么意义呢?
就在诸葛瑾想到这里时,“哒哒”的马蹄声在道路旁响彻而起,是一驾马车,马车停在了诸葛瑾与诸葛恪的附近。
只见得马车的大门敞开,从其中跑下来的,正是东吴使者吾粲。
看到他,诸葛瑾莫名的心头一惊,连带着有些说不上来的复杂,心里直嘀咕。
『这吾粲不会是要押解我赴东吴领罪、受死吧?若是这样…我…我还要回去么?我还回得去么?』
就在诸葛瑾内心挣扎之际。
吾粲已经行至两人的面前,他的那国字脸此刻竟犹如苦瓜一般,他先是与诸葛瑾四目相对…
然后问了句,“子瑜也知道了!”
这…诸葛瑾沉吟了一下,还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他本以为吾粲要拉他回东吴请罪…诸葛瑾还没想好,到底回不回去…若是不回去,又要以什么样的理由搪塞过去。
哪曾想…就在这时。
“啪嗒”一声,吾粲直接转过头朝诸葛恪跪了,连带着双手紧紧的抱住诸葛恪的大腿。
这一幕,直接把诸葛瑾看呆了…
诸葛瑾也懵了…
这?什么情况?
就在这时,吾粲张口了,“元逊哪元逊,我知道你背后那位神通广大,求你…求求你看在你生父诸葛子瑜的份儿上,你让你身后那位也帮帮我!你让他帮我…把我族人也给接到荆州吧,这东吴…这东吴…我…我是铁定不回去了!”
啊…
如果说吾粲的下跪就已经让诸葛瑾、诸葛恪两人惊讶。
可现如今,他的话…更是犹如晴天霹雳,让诸葛瑾整个人怔在了原地…乃至于,他下意识的磕绊的问,“不…不回去了?”
吾粲接着说:“应龙因为能屈能伸被认为神,凤凰因为善于鸣叫显示珍贵,为什么一定要屈身奉献于东吴这等将亡之所,为那即将亡国的孙氏一族愚忠呢?”
说到这儿,吾粲的声音更添高亢,面容却是声泪俱下,感慨万千,“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子瑜啊子瑜,莫要让忠诚坏了你、我!”
吾粲这话仿佛是压垮诸葛瑾坚持的最后一根稻草。
诸葛恪却是眼前一亮。心里嘀咕着:
『这吾粲简直是送来神助攻啊!』
『这事儿,要成!』
…
…
那边,许都郊外,颍河之畔,伴随着河水的流淌,诸葛瑾还在经历属于他的最艰难的抉择。
这边,许都城内,今日是个好日子,是曹操的孙女儿曹婴嫁给一个平平无奇的公子“马钧”
的日子。
听着那锣鼓声响,看着马钧骑在高头大马上赴魏王宫迎娶曹婴。
不少百姓交口议论。
“这骑在高头大马上,魏王的驸马都尉是谁啊?”
“这娶的可是魏王最疼爱,时长带在身边,亲自教习的曹婴啊…”
“曹婴公主是大魏长公子曹昂之女,自打昔日曹昂长公子殒命在宛城后,大王就觉得亏欠这位公主啊!”
就在这时…人群中一个声音传出。
“马钧?怎么是他…他…他不是一个结巴么?大王怎么把最疼爱的孙女儿嫁给一个结巴?这…这…这…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显然,这人是认识马钧的,而在认出高头大马上的马钧后,这人下意识的惊呼。
只是,随着这声音的传出。
一声厉呵声传来“竟敢侮辱驸马都尉,拿下”
当即就有几位官兵将这人就地拿下,押入牢狱。
随着这样一个小插曲,原本还在纷纷议论的百姓们,默契的闭上了嘴巴,再不敢对这位名不见经传的马钧议论,哪怕是一句。
那魏王曹操新赐予马钧的府邸门前,如今正在敲锣打鼓,程昱站在门前迎客,向客人们拱手行礼,院内隐隐灯火明如白昼。
程昱这才将贾诩、陈群、司马懿、贾逵等人送入府邸之中,瞎了眼的夏侯在李藐的搀扶下,与一干曹氏宗族将领联袂而来,在门口下马。
程昱看到夏侯,不禁一愣。
李藐笑着说,“夏侯将军可是专门为了外甥孙女的婚事来的…”
程昱只能低声道:“夏侯将军是曹婴公主的娘家人哪,按规矩…也该赴那魏王宫殿的宴席啊。”
“不打紧…”夏侯一摆手,“哪吃都一样!”
的确,是这婚宴哪里吃都一样。
但,正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名!
夏侯出现在这里,无疑是一种态度,让所有人对这位“名不见经传”的马钧的议论戛然而止。
能让魏王招为孙女婿,能让行动不便的夏侯也要来捧场,更是程昱亲自在门外迎客,这等规格…就是傻子也能感觉出点儿什么。
大王曹操对这马钧是无比器重啊
…
今日的大婚现场摆在马钧家的院落内。
故而,是需要马钧将曹婴从魏王宫接回来…
按理说,这等大魏公主的下嫁,理应在魏王宫举行,这表明是下嫁,表明魏王公主的地位高于驸马都尉。
但,地址的选取…就是在马钧的府邸,这也很能说明问题。
至少说明…在魏王看来,这不是“下嫁”,是“平嫁”…“下嫁”与“平嫁”,别看是一字之差,可男人的地位,外人的看法上,可就判若云泥。
整个马钧赴魏王宫迎娶的过程也无比顺利。
按理说,依着他的身份…那该是阎王好过,小鬼难缠…哪曾想,一道道关卡,都无比顺利,根本没有过多的责难,所有人都对马钧热情至极。
过程中,马钧因为第一次参与这种仪式,身旁这么多高贵的人,故而,因为紧张,始终没敢望向曹婴一眼。
出了魏王宫殿,无意中的一转头,这才第一次看到车窗里露出曹婴盛装的芙蓉秀面,虽然她拿着扇子半遮掩着,但那光芒四射的美丽与英气还是让马钧看呆了。
“之子于归,佳女佳婿,宜室宜家,钧儿…你要善待孤最疼爱的这个孙女儿啊!也莫要忘了,从今日起,你便是我曹操的孙女婿,你与大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曹操刻意着重强调了最后八个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要知道,在这等特殊的局势下,在这样一场特殊的婚礼中,无疑…曹操的这一番话,就显得意味深长了许多。
程昱与贾诩听出了个中味道,面色深沉。
可大多数人想不到这里,只是一边起哄,一边为这一对碧人热烈鼓掌。
青庐是搭建在被认为是吉位的院子西南角…
院中摆着酒宴,哪怕是曹操赐下的这宅子十分宽敞,可因为人来的太多了,所以显得十分拥挤,院里鼓乐喧天,宾客云集…到处是欢闹之声。
曹婴独坐在青庐中,用纨扇遮着脸,面前的桌案上摆着未动过的太牢,一群孩子手挽着手,围着她跳舞唱歌,“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反观院落中的酒席上,许多人再向夏侯敬酒。
“老将军,大喜大喜啊…”
“是啊,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以后,咱们家的曹婴…不会欺负马钧那小子吧?”
一连串的问题下,每一个问题,就有人敬一樽酒给夏侯。
李藐坐在夏侯的身旁,不时的帮夏侯挡酒,俨然…失去儿子的夏侯,已经把李藐当做亲人一般。
就在气氛愈发热烈之际。
“哈哈哈哈…”一阵爽然的大笑中,曹操出现了…他大踏步的走入这宴席之中。
众人见到曹操,齐齐拱手,“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