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却示意众人该喝喝,该吃吃,他像是颇为高兴,大笑着道:“孤可就这一个宝贝孙女儿,今日孤把这宝贝孙女儿嫁给了驸马都尉,从即刻起,驸马都尉便如同孤的亲孙儿一般!”
说到这儿,曹操提起了酒壶,“唯独可惜…我这孙女婿不会饮酒,无法来酬客,不过无妨,来来来,今儿个,我这太岳丈替他给诸位敬酒,咱们换大碗,孤与诸位一人一碗”
这…
如果说原本只是礼仪上给足了马钧面子,是夏侯抬了一手马钧的面子,那现在…曹操的出现,无疑…极大的把他这位孙女婿的面子抬高。
让所有人都意识到一个问题:『这驸马都尉怕不是凡人哪!』
当然,曹操也有他的算计,马钧要造热气球。
乃至于热气球之后…建立能与关麟那沔水山庄相匹配的军械所,自然…他少不得与各部、各官员打交道,今儿…曹操给他抬的面子越高,未来这交道就越好打!
热气球的研制也能更快的步入正轨!
如今的曹操,是把反制那关麟的希望,还有大魏的未来…全都压在马钧这个驸马都尉的身上了!
他是翘首以盼,望眼欲穿。
不过…无疑,曹操的话让李藐心头的疑窦更甚,在与曹操对饮一樽后,曹操特地还嘱咐李藐,说马钧与李藐都是`大魏未来的希望啊!
这一句话的分量很重!
李藐的心头不由得遐想连篇。
『这马钧到底何许人也呀?为何昔日在江陵时,云旗公子没有提到过?那么多记下的名字里,也没有他呀!』
『需得找机会问问云旗公子…马钧这小子,他知道么?这小子又有什么本事呢?』
隐隐,李藐有一种莫名的、不详的预感…
这不详预感愈发的强烈
…
这是马钧的新婚之夜,行房布置的喜气盎然,曹婴早已放下了纨扇,身穿华服静静地坐在榻边,长长的红裙拖在地上。
前厅隐隐飘来音乐之声,灯光摇曳,可等了许久…
曹婴依旧没有等到她的这位夫君。
没错,是叫做马钧的年轻人,似乎年岁上,比她还要小一点…
呼…轻轻的呼出口气,曹婴淡淡的自言自语:“这马钧不是不喝酒么?缘何…还没有过来。”
提及这一句时,她不由得回想起,那还是五日前,爷爷曹操在指导过她一番兵法韬略后,突然提及,“婴儿,爷爷为你说了一门亲事!”
亲事?
尽管如今的曹婴已经十五、六岁,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但…素来,爷爷都把她当做男娃,或者说是当做弥补她父亲的遗憾来培养的。
刀枪剑戟、斧钺钩枪…
还有兵法韬略,这些…样样不差,唯独没有教授过的是女子该会的女红…是相夫教子,故而…“亲事”这样的辞藻,让曹婴极其陌生。
“爷爷,我不嫁…我要像爷爷,像亡故的父亲那样,做大魏的英雄,做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去决战沙场,去建功立业”
曹婴的反对在曹操的预料之中…
乃至于,曹操早就准备好了对应的话语,他一边拍着曹婴的后背,却是将那和善的面颊一改,露出了郑重与严肃之色。
“婴儿…嫁给这个人,胜过做那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当此大魏危难之际,嫁给这个人…更远胜过决战沙场,就已经是在为大魏建功立业,还是最大、最耀眼的那份功勋”
…
…
第497章 江东的萧何,舍你鲁子敬?还有谁?
马钧!
当曹婴听爷爷曹操讲起,她要嫁的人是马钧。
没错…是嫁,而非马钧的入赘。
一时间,曹婴对这马钧无比好奇,接下来的几天,她让人去调查马钧,却惊讶的发现,有关他的消息太少了,这似乎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还…还是个结巴!
当即曹婴就又去找爷爷曹操,第一句话就是,“翁翁,孙女儿不要嫁给这马钧,孙女儿要一辈子侍奉在爷爷身边。”
哪曾想,面对曹婴的话,曹操当即甩回一句,“胡闹”
这还是曹操第一次如此严厉的对曹婴说话…
曹婴咬着唇,强忍着泪意,“翁翁是不是不喜欢婴儿了?翁翁…是不是觉得婴儿是拖累了!”
听孙女儿这声音,见她脸色不对,曹操连忙解释道:“婴儿啊,翁翁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那还是你翁翁弱冠之时,翁翁也曾遇到过一见倾心的女子,那是在太学毕业,翁翁壮游山河,目睹了百姓凄苦一面的同时,在路上救下的一个弱女子,她姓刘…孤想娶她为妻,但孤的父亲,孤的族叔,所有人都说孤怎么能娶一个没有身份的流亡女子?还说孤莫要学那袁本初,正室夫人未娶,却让一个婢女怀有身孕,被世人嘲笑!还提议让孤迎娶丁家的长女,孤的表妹!”
听到这儿,曹婴抬眼,“翁翁说的是那救下的女子是刘夫人,那丁家的女子则是丁夫人么?”
“没错!”曹操颔首,“孤为了能娶到刘夫人,便做出了妥协与让步,让丁家将刘夫人收为丁夫人的婢女,如此…孤就顺理成章迎娶丁夫人的同时,也可以将刘夫人迎进曹府的大门…孤自以为算计的很好,哪曾想,却是刘夫人替孤诞下两子一女,反倒是丁夫人未有所出,从那时起,丁夫人就与孤走的越来越远了,她的心也注定不在孤这里了。”
说到这儿,曹操的脸色变得有些暗沉,有些落寞。
显然…
哪怕如今的曹操已经快到六十岁,可当年这件事儿依旧让他挂怀。
曹操的话还在继续,语气更加深沉。
“后来刘夫人死了,孤的二子曹铄也早夭…丁夫人就将曹昂…也就是你爹,和你姑母清河长公主养在膝下,视为己出…她从来对曹昂,对清河宠爱有加,却从没有给过孤一个笑脸,后来变故发生在宛城…”
“因为孤的色念,引发张绣的叛乱,为了救孤,昂儿永远的把命留在了那里…丁夫人听到后愤怒不已,于是与孤彻底决裂,不辞而别。孤知道是孤对不起他,于是屡次去接她,可你阿婆就是在娘家织布,也不回应孤,也不跟孤回来…后…他甚至寄信回来,让孤给她一封休书,孤给了…也嘱咐丁家,让她再嫁一人,可丁家却不敢,说孤的妻?谁还敢娶?”
说到这儿,曹操的声音已经变得沙哑。“你翁翁时常会想,你翁翁一生所作所为…自诩对得起天地、对得起君王社稷,可唯独对不起你爹…对不起典韦,对不起曹安民,对不起孤的那匹绝影马…倘若人死有灵,孤赴那九泉之际,昂儿在泉下问你翁翁,问他娘…在哪?翁翁又该…该如何回答?若他问翁翁,你还好么?孤又要如何回答?”
曹操像是因为“情绪所致”讲述了一个埋藏在心头许多年的故事。
这个故事尽管与曹婴的询问…有些风马牛不相及。
但…曹操的话语中,饱含着的是对曹昂的愧疚,是对丁夫人的愧疚,也是对刘夫人的愧疚。
谁年轻时没有情窦初开过?
谁年少轻狂时,没有一见倾心过?
谁的一生没有犯过错?
曹操是一个知错、改错,却绝不“认错”的人,他也唯独会在孙女儿曹婴身边露出这脆弱的一面。
而这字里行间…
曹婴也感受到翁翁对她的愧疚与疼爱。
这份愧疚与疼爱在,绝不会将她随意嫁人,翁翁的决议…一定是有道理的。
『或许,翁翁是在告诉我,情爱…本就是这世间最虚无,最缥缈,最无用的东西!』
心念于此…
曹婴没有再问那么多…
她默默地接受了这份婚事,也默默的扮演着这场婚礼中,需要她扮演的角色。
心念于此,曹婴幽幽的叹出口气,然后不由得隔着窗子望向天。
已经很晚了?这个时候…马钧该进入这洞房了吧?
“驸马都尉?人呢?”
曹婴忍不住问门外的丫鬟…
丫鬟却显得有些踟蹰,语气磕磕绊绊:“驸…驸马都尉他…他…”
显然,是有事儿发生。
跟在曹操身边多年,曹婴也继承了曹操那多疑的性子,“说?驸马都尉在哪?若有隐瞒,便割了你的脑袋”
只是刹那间,曹婴就从一个身着华服的新娘,变成了冷酷无情的女将军。
“驸马都尉他…他没有往洞房的方向来,他…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消息,然后突然…突然就跑出去了,往…往城郊跑去了?”
啊…
丫鬟的话让曹婴惊愕不已。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这位新晋的驸马都尉,他的行为…完全出乎常理!。
『这马钧是疯了嘛?还是说,他是要逃婚?』
想到这里,曹婴哪里还坐得住。
当即抛下蒲扇…郑重的吩咐丫鬟:“一定有人知道他去哪了,找出来!引我去寻驸马都尉!”
曹婴的语气不容置疑,其中更是带着愤怒。
是啊,哪个女子能忍受她的夫君在新婚之夜时就跑出去的?
有什么事,比洞房花烛还重要?
而随着曹婴的话,整个驸马都尉府邸的后院顿时忙乱了起来。
这边厢,曹婴在一个个过问下人,有关驸马都尉的去向,在问到是往城郊的一处山庄时,眼睛揉不得半点沙子的曹婴都没来得及换下华服、红裙,就翻身上马…带人往那边追了过去。
这边厢…曹操与一众官员正喝到高兴处。
却见许褚快步走到他的身旁,在他的耳中小声嘀咕了几句,无疑…是驸马都尉马钧往山庄去了,曹婴也追上去了。
曹操略作沉吟,并没有表现出十足的惊讶,他只是吩咐许褚,“让婴儿去吧,加派虎贲军,将他们二人都保护好了…”
许褚已经提前安排,小声回应曹操:“大王放心,已经加派了五十名虎贲兵士,再加上校事府也派有人暗中保护,不会出什么事儿。”
“多事之秋,万事小心…”
曹操再度小声嘱咐了一番,心里头却在想。
『婴儿去看过也好,那也就会知晓孤的苦心了!』
心念于此,曹操就打算回到宴席处,这酒宴还未办完…许褚却又补上一条消息,“大王,还有一事,淮南捷报,张文远大捷,只用了三日他便将包括合肥在内的…淮南所有的失地悉数收回,如今我大魏的水军已至巢湖,随时兵发濡须口,与关羽南北夹击庐江”
唔…
无疑,这一条消息,可谓是近来大魏在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乌云笼罩的气氛下,得到的最振奋人心、最鼓舞士气的一条消息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当即曹操就爽然的大笑了起来。
而他的笑也引来了整个宴席上所有人的主意。
司马懿最是好奇,连忙问:“不知大王何事如此大喜?”
“哈哈哈哈…”曹操的笑声还在继续,一边大笑着,一边大声喊道:“三日,张文远替孤把淮南失地悉数给拿回来了,还有那合肥城,孤已经悉数收复了”
随着这样一声。
司马懿反应最快,当即跪地,“大王英明神武,大魏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