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色也更加红润了些。
他看向身旁的侍卫:“王后那里可查出来了什么?”
侍卫行礼后,低声回答道:“启禀王上,王后宫中并未发现什么探子,倒是”
“倒是公子荡与其生母的宫中,发现了不少的探子、”
“我等查到证据,其与齐国、楚国、赵国、魏国都有联系,其中与魏国的联系更多。”
“好似.好似夫人还许诺了赵国和魏国,若是公子荡能够成功即位,便将之前两国割让给秦国的城池如数奉还。”
嬴驷听了这话,冷哼一声,他怒极而笑:“好好好,好好好啊。”
“秦国无数士卒洒血边疆才得到的城池,便被她这般轻易的拱手还回去?”
“她以为她是谁?”
他冷笑着说道:“嬴荡是什么态度?”
那侍卫的头低的更低了:“公子荡并未反对。”
其余的话他反而有些不敢说了,其实不是并未反对,而是“大力支持”。
在嬴荡看来,只要能够换取到自己登基,无论是什么城池都可以交出去,就算是再割让几座也无碍。
这便是公子荡的态度。
而嬴驷也不是蠢货,几乎是一眼便从侍卫的态度中发现了什么。
“并未反对?”
他冷笑道:“只怕是大力支持吧。”
嬴驷微微闭上眼睛,声音中带着无奈和愤怒:“老师,你说这几个东西,除却嬴稷之外,还有人可以成为秦王么?”
“我父亲、祖父和我三代才创下的基业,才让秦国有了如今的盛世,若交给这般的人,岂不是毁了?”
“秦一统天下的理想,只怕也休想实现了。”
这话已然说出了嬴驷对嬴荡的失望。
在嬴荡做出这些事情的时候,其实他与秦王的位置已经无缘了。
当然了,原本的轨迹中,嬴荡是不至于此的。
但历史的更迭和改变从很早之前就开始了,嬴荡的身份和地位都发生了改变。
在原本的历史上,嬴荡的母亲是王后,即便芈八子再怎么得宠也不是王后,日后顶多算是一个王太后而已。
在这样的情况下嬴荡是嫡子,更是嫡长子。
只要自己不出意外,那么他便是下一任秦王,所以他才能够勉强保持理智,成为历史中的那个样子。
可如今历史已然改变,他只是一个庶子。
甚至都不是庶长子。
他怎么可能还跟历史中的他一模一样呢?
陈野却并不想听这些,他看着嬴驷,想要说什么却又停顿了下来,最后只说道:“王上,能活一日是一日。”
他看着嬴驷,虽然不忍心斥责,但还是想要说他两句。
“那些猛药还是不要吃了。”
“虽然能够让王上保持如今的精神状态,勉力起来处理政务,但对您的身体却是伤及根本的,恐有损寿数。”
嬴驷咧开嘴嗤笑一声:“老师,我这副身体,还担心什么根本不根本的?”
“哪里还有根本科可言呢?左右都是这一两年的事情了,不如让我保持精神状态的去死。”
“这样我还能够为稷儿扫清前路!”
听着嬴驷的话语,陈野无奈的叹了口气后说道:“也罢,那我便不再多说了。”
他能够理解嬴驷的心理,若是他自己没有多长可以活了,他也愿意将这些时间压缩换取自己的精神能够保持寻常状态,可以在临死前完成自己的布置,为自己的孩子扫清前路。
而不是缠绵在病榻上。
赵国邯郸
王宫内
舞女正在翩然起舞,赵王坐在最前方,脸上的神情中带着些许的笑意和柔和。
他戎马半生,自然是该享受享受的。
但
今日的宴会显然不是为了享受。
在场的都是诸国之间各自交换的质子,赵王也同样心中清楚这些质子中有受宠的,有不受宠的。
受宠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秦王的嫡子嬴稷。
不受宠的倒是多了去了,其他几个国家送过来的都是不受宠爱的孩子。
毕竟没有几个人和嬴驷的脑回路一样。
嬴稷静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听着那编钟不断敲击的声音,但心思却不在这面前跳舞的美人身上,而是在思索昨日陈守为他出的“题”。
陈守是陈野的庶长子,年龄上只比陈慎小几岁,是他的第二个孩子。
他虽然并不算是非常有才华的人,但为人却是老实、忠厚,性格温顺而又谦和,或许在几个孩子中,唯有他和陈野的性格是最相似的。
陈守没有出世,也没有爵位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的才华不够。
而是因为他自己不想要展露自己的才华。、
陈野尊重自己的每个孩子,而攸宁公主虽然并不是非常喜欢这几个庶出的孩子,但也不曾厌恶,而是一种寻常的对待普通孩子的心情对待他们。
当陈守十二岁的时候,陈野曾经询问过他。
想要拜谁为师,若是有心仪的对象,便可以替他寻找,如同陈慎一样。
若是想要周游列国,他也同样会请求嬴驷派遣卫士跟随。
但陈守一一将这些提议拒绝了。
他告诉陈野,自己想要留在家中,偶尔看看书、出去踏青、或者躺在屋子里睡懒觉,都是他所钟爱的事情。
不必觉着亏待了他。
他只是喜欢过这样懒散的生活。
就连这一次外出来到邯郸,也是陈野无奈之下的决定,因为其他几个孩子他并不放心。
唯有这个庶长子的性格让陈野放心,放心他带着嬴稷前来邯郸城。
嬴稷思索着昨日陈守为他出的题,想到一半竟然不由自主的用手在袖子中默默的算了起来。
数算在这个时代已经有了,但却并不深入。
而“陈守”在这一方面表露出来的才华,却让陈野不忍心就这样荒废,于是私下教导了自己的这个儿子不少。
如今,陈守将这些交给了嬴稷。
“公子?”
“公子?”
一道道急促的叫声将嬴稷从思绪中唤醒,他抬起头,就看见远处的赵王正在看着他。
身旁的侍从也是低声提醒。
“赵王问您,在赵国过的如何,是否有不如意的地方。”
说完后,这侍从还贴心的说道:“赵王唤了您三四声,已然三息了。”
嬴稷一听,心中转念一想,当即起身,脸上带着些许歉意:“赵国之美人,实在是太过艳丽了。”
“不知不觉间,竟让稷看愣了神。”
他脸上带着些许羞愧,之后端起桌案上的酒爵一饮而尽:“满饮此杯,为赵王贺。”
赵王听了嬴稷的话语脸上的些许薄怒不由自主的褪去了,转而是笑着说道:“哈哈哈哈哈,毕竟还是少年人啊。”
“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公子稷已然成人矣!”
转而便不再惦记这个事情了。
赵王看着嬴稷问道:“在赵国可好?可有人欺辱?”
嬴稷微微摇头,看着赵王声音中带着恭敬与谦和:“赵国国强,国人懂礼知礼,人皆谦逊,稷生活的很好。”
“仰赖赵王治理,无人欺辱。”
赵王微微点头,心中不无得意之色,这嬴稷还是有点眼光的吗,这么夸耀自己。
于是更显得亲和了。
又说了几句之后,便让嬴稷坐下了,转而与其他质子交谈。
但与其他质子沟通的时候,却稍有欢喜的神色与亲近了,一来是因为其他国家都不如赵国强大,二来也确实是其他质子不如嬴稷会说话。
天色将晚,月上梢头。
宴会持续到很晚才结束,嬴稷从宫中走出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几乎快要到了宵禁的时候。
他坐上车辇,微微按了按额头:“走吧,回去。”
邯郸城,某处府邸。
一盏油灯微微的落在桌子上,照亮这个略显漆黑的屋子。
陈昭坐在一旁,看着手中的竹简,竟是看愣了神。
他沉浸在书海中的时候,陈守则是坐在一旁,同样是看着手中的书卷,脸上划过些许懒散的开心。
随着院落外车辇声的响起,屋子中的两个人都被惊醒了。
陈昭放下手中竹卷,笑着说道:“定然是公子回来了。”
陈守也是放下手中竹卷:“走吧,去看看公子这次都有什么收获。”
惠文王更十五年的冬天悄然来临,这是自惠文王病重以来的第二个冬天。
只是这一次与之前不同的是,他不必担心自己是否熬得过这个冬天了,因为他一定可以熬的过去。
从一开始的一丹丸,到后来的两个丹丸,嬴驷的气色越来越好,但其实内里的底子却是越来越差,几乎已经耗光了。
他在冬日甚至都不再穿大氅了,只是寻常的衣袍就可以。
这是因为那丹丸在不断的榨干他的身体,导致他的身体散发出温度,同样的也是因为这丹药中所蕴含的药力在不断的散开,所以让他觉着“热”。
事实上,他的身躯是“冷”的。
这就像是燃烧的火堆一样,虽然温度很高,但那是因为火堆里面的柴火不断的燃烧成灰烬的缘故。
冬日的秦国并没有停下来脚步,反而比之前走的更快了。
惠文王更十五年的十一月,即便是寒冬腊月,风雪覆盖的时候,魏国、赵国、齐国、燕国四国的联盟也悍然发动了对赵国的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