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争,无外乎君臣之争、臣臣之争、臣民之争。
一纸清丈田亩的圣旨让朝中臣子抱团与皇帝对抗,那不妨用京察来分化抱成团的臣子,挑起他们之间的内斗。
虽说这样一来,有失皇皇大道,可却是最容易转移矛盾的办法。而且可以为新政争取更多的时间,皇帝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贾敬上前一步,躬身道:“京察确有可为,不过陛下,要小心党争。魏相那边,可否再支撑一年?”
刘恒听懂了贾敬话中之意,京察最容易引起党争,内阁需要一个有威望的人来坐镇。
而如今,主政七年的魏庆和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惜,魏庆和老了,自去岁秋末就病体缠绵,至今未愈。
刘恒摇了摇头,叹息道:“魏师那里……”
“启奏陛下,贾琮求见!”
嗯?
这小子不是被太上皇诏去了吗?
贾琮迈着小短腿跑了进来,躬身拜下:“陛下,圣人老爷说,朝堂乱糟糟的,他老人家不喜欢。既然这些臣子闲的慌,那就让吏部今日启动京察,看看这些臣子到底有没有好好替国朝办差!”
徐晋微微一笑,与贾敬对视一眼,相互点了点头。
却见贾琮继续说道:“还有一事,内阁辅臣齐博瀚、褚邦正出京,负责各省大计之事。内阁政务,暂令内阁次辅周炯全权处理。”
《周礼天官大宰》:“三岁,则大计群吏之治而诛赏之。”
大计作为一种考核外官的制度,每三年举行一次。原本明年的大计之期提前到今年,又专门将最有资格争取首辅之位的两名内阁大臣调出京城负责此事……
啧……
太上皇好算计!
徐晋立马谏言道:“陛下,齐相去东南最好,褚相更适合西南!”
贾敬却摇了摇头,反驳道:“臣倒是觉得,齐相去西南,褚相去东南。徐大人,党争误国!”
贾琮有些纳闷,怎么会想到让两人分开?难道走起来不更热闹些?最好让两位相爷没事就活动一下筋骨。
他挠了挠脑瓜子:“老师,大伯,其实可以让两位相国走一起……”
嗯?
殿中君臣几乎同时将目光投射到了小胖子身上,只见贾琮憨憨一笑:“圣人老爷也没说要两位相爷分开走啊,在一块也好有个照应。一人计短嘛,大计天下,万一有个疏漏,身旁有个人提醒不是更好?”
这个坏小子……
“传旨,吏部挑选人手,令齐博瀚、褚邦正领队出京,负责今岁大计之事!”
徐晋躬身再问:“敢问陛下,谁为正谁为副?”
刘恒琢磨了一下,微微一笑:“无有正副之分,二人皆有决策与否决权。”
……
贾敬等人退出后,殿中只有皇帝刘恒、曹久功、夏守忠与贾琮四人。
刘恒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笑呵呵问道:“说吧,父皇可还有其他的话令你转述?”
“的确还有,是关于甄家的……”
贾琮偷偷看了看皇帝的脸色,见其没有愠怒之色,这才回禀道:“圣人老爷说,若奉圣夫人病逝,让陛下挑个合适的人选,代替甄应嘉的金陵体仁院总裁一职,调甄家入京。”
刘恒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沉默了许久才再次开口:“还有吗?”
“没了,不过……”
贾琮的脸上泛起犹豫之色,咬牙说道:“圣人老爷跟臣说,他驾崩后,甄家是生是死,皆由陛下您来决定。他老人家能为奉圣夫人做的,便是留一血脉……”
“皆由我定!”
刘恒的眼中有些迷茫,心绪繁杂。
太上皇这话哪里只是指的甄家,怕是还有老十四他们……
看来,父皇还是向着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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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花朝节庆生 上巳节喜临
奉圣夫人重病的影响比想象中的还要大,至少京中各家武勋贵戚无不推迟了自家的喜事宴请,就连原本定好的宫中小选都停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皇城北侧的最高处龙首宫皇极殿。
“听说忠信王被圣人抽了一顿……”
“那跟你没关系,歪了,重写一张!”
贾琮学习的热情永远超不过两个时辰,要不是黛玉天天压着他坐在书桌前,小胖子的屁股就跟长了刺一样,坐不住!
“林姐姐这是让我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啊!”
嘟嘟囔囔的贾琮只好重新拿起笔来,这儿抹一笔,那个勾一下,临摹着馆阁体。
这种专门创造出来应对科举考试的字体,绝对是对贾琮最大的折磨。
黛玉一手拿着淘换来的游记,眉眼弯弯的品着茶看着书,余光监督着嘀嘀咕咕练字的贾琮,窗外的梅瓣随风飘落,一片岁月静好。
府外的一切风雨,似乎都吹不到这间小小的书房中。昨日扬州来信,爹爹春闱后就会来京述职,也许此次京察大计结束,爹爹就能升任京官了。
一阵风轻轻拂动书页,没有了往日的寒冷。两只肥嘟嘟的雀儿落在了窗前光秃秃的桃枝上,叽叽喳喳唱了一会,相互理着羽毛,歪头歪脑盯着屋里的两人。
黛玉嘴角微扬,轻声吟道:“二月残落又开,冬寒尽去春早归。窗外枯枝低语声,缘是东风唤雀来。”
贾琮眼睛一亮,挪到黛玉身旁,将小胖脸凑过去,嗅着小姑娘身上的幽香,低语道:“春天来了,不如我们去城外踏春如何……”
“是啊,春日暖阳,晴空万里。”
黛玉抬手半遮金黄色的暖阳,微眯双眼。她嘴角含笑,轻轻将凑到跟前的小胖脸推了推,软软的触感让她玩心大起。
捏了捏熟悉的脸蛋,逗趣道:“多好,春暖开,正是读书好时节。从明日起,多临几张字帖如何?”
啊啊啊啊……
贾琮立马往后跳了一步,瞪大了眼珠子指着黛玉啊啊啊叫了起来。
“你是魔鬼吗?我那可可爱爱的林姐姐呢?被你藏哪了,快把她还回来……”
咚!
黛玉伸手就往小胖子的脑瓜子上轻轻敲了一下,捂嘴笑道:“那个可可爱爱的林姐姐被我藏在字帖里了,快快多临几张,许会救她出来。”
说着黛玉起身,捡起被贾琮碰落在地字帖,歪头笑说:“三郎,来,春暖开好读书,咱们继续临帖吧。”
“啊啊啊啊……”
窗外的那对肥嘟嘟的雀儿,随着屋里的笑闹声唱起了迎春小曲,贾赦从小院外经过,闻声笑了笑,背手离开。
……
随着京察与大计拉开帷幕,原本因清丈田亩之事闹得不可开交的朝堂,似乎被一桶冷水泼下,一夜之间转了风向。
各部寺皆是消停了许多,往日的悠闲不在,一位位官员急匆匆的寻摸着关系,想要打听吏部的安排。
等齐博瀚与褚邦正出京巡视地方,内阁的纷争也好像少了许多。清正的周炯在请示了皇帝后,暂时施行了无为而治的办法,给清丈田亩的事儿降温,最后被即将开始的春闱大比彻底压下。
京城,永远不缺新鲜事。
等初九日贡院门开,客居荣国府的林柏赴试春闱。时间转瞬即逝,三日后的二月十二朝节,黛玉十岁了。
因避奉圣夫人病危之忌,黛玉的十日生辰宴只能小小的庆贺一下。除了府中亲眷,并未邀请姻亲故旧。
天还未亮,贾琮就钻进了厨房中,踩着凳子站在锅台边上,浪费了不少食材,终于煮出了一碗还算合格的长寿面来。
初春微寒,当紫鹃推开窗户的时候,正好看到贾琮捧着托盘小心翼翼的从院门进来。
“姑娘,琮三爷来了。”
正在梳洗的黛玉疑惑道:“这么早?琮哥儿什么时候这么勤快了?这些天他是能拖就拖,生怕早来我这一回,给他多布置些课业来。”
咚咚咚……
正说着,敲门声响起。
“林姐姐,我来给你庆生了!”
雪雁嘻嘻笑了起来,一边开门一边说道:“原来姑爷这是惦记姑娘的生辰啊,就是不知道林夫子今日要不要给姑爷弟子放一天假呢。”
这声姑爷让黛玉俏脸羞红,娇嗔道:“你这丫头,怎么还编排起我来了。”
房门打开,贾琮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镜前的黛玉,披散着长长的秀发,正笑盈盈看着他。
“林姐姐,生辰快乐!”
屋子里充斥着淡淡的幽香,贾琮轻嗅一二,将冒着热气的长寿面摆在桌前,自豪的表功:“这是我亲手做的长寿面,林姐姐快尝尝。”
原本笑意浓浓的黛玉突然红了眼,吧嗒吧嗒就落下了眼泪。
“林姐姐别哭啊……”
“我没哭!”
黛玉抹去了眼泪,拿起筷子,低头小口吃了起来。
贾琮就趴在桌前,看着黛玉一边掉眼泪一边吃着长寿面。两人都没有再说哭不哭的事,心有灵犀一点通,这对小儿女早就心意相通,知晓对方的心思。
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下肚,黛玉感觉初春的微寒早就消失不见。
等梳妆完毕,此时的黛玉如同百仙子,让趴在桌前呆呆盯着她看的小胖子挪不开眼。
黛玉伸出纤纤玉指,轻轻敲了敲他的脑瓜儿,眉眼带笑:“今日我生辰,是不是我最大?”
“当然!”
贾琮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殊不知已经落入了黛玉的圈套中。
只见黛玉起身去了屏风后,不一会取来一个小匣子,放在贾琮面前,盈盈笑道:“打开看看……”
啊?
“打开看看,我送你的礼物。”
贾琮下意识的打开了小匣子,只见里面竟然是齐齐整整的一匣子书册。
他翻看了一下,字迹眼熟的很,全部都是漂亮的簪小楷。
“这是我这些日子誊抄的典籍经义,琮哥儿,我等你考中探郎来娶我!”
贾琮抬起头,惊喜的看着眼前羞红了脸的姑娘,这还是林姐姐第一次跟自己说出表白之语。
只见黛玉虽是羞得脸红到了脖颈,可依旧期待得等待他的回应。一旁的雪雁和紫鹃更是惊讶的捂住了嘴巴,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家姑娘。
贾琮憨憨笑了起来,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红绸包裹之物,慢慢打开。
是一根桃木雕刻的发簪,略显粗糙,却也金丝装饰,其上有一金丝编织的蝴蝶,在朝阳的金辉中闪闪发光。
他往前一步,伸手将发簪插在黛玉的发髻上,柔声说道:“寿星都这么说了,那我怎能不考个探郎?这发簪是我亲手打造,粗糙是粗糙了些,却代表着我对林姐姐的心意。你我相约杏榜,等那日跨马游街,请林姐姐穿上嫁衣,我来娶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