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些亲兵,生为贾家亲兵家臣,死后葬入贾家祖坟,牌位供于贾家宗祠,由贾家子孙世代供奉,享受香火。”
“也就是说,我若死了,小三爷的儿子、孙子逢年过节都要给我上香磕头,称我一声老祖宗。”
“力托,你死后能享受你们国师子孙的香火吗?”
香火,乌斯藏的奴隶死了,尸体会被鸟兽啄食干净,没有人会记得他,就像他的父亲,连个名字都没有。
力托羡慕了,内心中的渴望被贾十一的话无限放大。
直到……
……
答力麻八剌皱眉看着跪在马车前的血人,不满的问道:“黑七、黑八两个人呢?谁伤的你?”
力托忍受着身上的伤痛,瓮声回道:“主人,那个永丰伯猜到了主人会对茶摊上的人出手,派人悄悄藏在了不远处,黑七、黑八为了掩护小人,死在了他们的手上。”
“废物!这点事都办不好。滚去后面跟上车队……”
答力麻八剌没有怀疑力托的话,在京城呆了好几个月,他对贾琮从一开始的不以为意,早就变成了憎恨与担忧。
这个贾家子,诡计多端,乃乌斯藏的大敌也!
此地不宜久留,还是赶紧离开为好。等回了圣城,再跟西洋那些夷人好好谈一谈。
想要乌斯藏给他们卖命对抗大夏,总要拿出诚意来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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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第461章 谋爵
江南的百姓苦西林久矣,但对于朝廷的新政亦是充满了疑虑与抵制。
朝廷要的是江南这个大夏粮仓能为朝廷提供源源不断的粮食,但随着江南商业的发展与海贸的强势崛起,老百姓一看这种桑养蚕可比种粮食来钱快的多。
这就导致了江南明明千里沃野,粮食竟然做不到自给自足。
徐晋好不容易把江南的土地清丈整顿完,劝农的任务还没开始就直接胎死腹中。
“海贸带来的利益太大了,大到所有的人都只盯着海船从海外带回来的暴利。江南一半的地都种着桑树,士绅们都在开办工坊,丝绸一船一船的往外运。”
江南更富了,但徐晋的脸上没有半点高兴的样子,反而更加忧心忡忡。
马车在平坦的官道上悠悠北上,徐晋疲惫的靠在车厢的厢壁上,给贾琮诉说着自己的担忧。
“盐商已经不是江南最富的人了,金陵的商人成立了丝绸商会,那十个人的财富已经超过了南直隶一年的岁入,这还是摆在明处的。开海,就像是一只从未见过的深渊巨兽,为师都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短短两年半,江南就如同改天换地一般,所有的人都在追逐海贸带来的巨力,人人都在讨论着如何才能赚来银子……
忠孝仁义、礼仪廉耻似乎正在慢慢消失,徐晋能感觉到这一切的变化,虽然他执掌王命旗牌,在江南有先斩后奏之权,却明显的察觉到了自己的力不从心。
这也是他等不及年末的入京述职,借故先一步回京,打算面奏皇帝,等待圣裁。
“老师在担心利益下的人心变化,还是说那些商人在获得海量的财富后,将手伸向朝堂?”
贾琮的这声询问,倒是给了徐晋一丝安慰。
这个徒弟总是这么敏锐,一眼就看出了他真正的担心。
老祖宗传下来的道德典范,似乎正被金银侵蚀。同时被侵蚀的,还有国朝的权柄。
西林一党已经烟消云散,依靠西林党组成的江南士绅官商集团树倒猢狲散,如今已经无法对朝廷产生什么影响。
但南直隶、浙江、福建、广东等地,又形成了以海商为基础的新兴势力。
这些大大小小的商会团体,哪怕现如今还只是一株幼苗,无法真正影响到官府的运作。
但徐晋敢保证,这些商会终将与晋商、蜀商、江南的盐商一样,在拥有了海量的财富后,将手伸进朝堂。
“仓禀足而知礼节,肚子都填不饱,谈礼仪道德都是奢望。老师,当物质基础达到一定的巅峰后,人们会自动寻找精神上的充实。”
中原的士大夫们天生有一种奇怪的情怀,崇尚着道德上的高度,却总是忽视现实中的苦难。
就像前世天朝的发展历程,真正推崇道德文化建设,都已经是新世纪后,国人的生活水平达到了基本的温饱甚至是小康时,才有了精神文明的追求。
当一个人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你跟他谈道德,这不是扯淡吗?
能不干犯法的事,就已经是那人善心不灭了。
贾琮的话没有得到徐晋的认同,他是正统的儒家弟子,对于道德的追求不是几句话能够动摇的。
不过对于贾琮的看法,徐晋还算能够理解。
“或许你说的有道理,但此事依旧不能轻忽。有的时候,人性的堕落就在一瞬间,毁掉它很容易,想要重新再将其拾起来,那就难了!”
方才还在自得于“生而知之”所带来的经验,突然却如一柄巨锤重重砸下,贾琮的的脸色变得煞白。
“毁掉它很容易,想要再将其拾起来,那就难了!”
贾琮的脑中不断地闪现着形形色色的人影,飞快的播放着前世今生多经历过的大大小小的事。
“不是你撞的,为什么要扶?”
就这一个,就足够让国人的道德水平直接倒退五十年。
而徐晋给他所讲的江南变化,那种一门心思追求利益的疯狂,已经有往这种情况发展的趋势了。
贾琮不敢想象如此下去,大夏会变成什么样。但徐晋的担忧似乎也变成了他的担忧,令他的后背,在七月的夏日炎炎时,冒出了冷汗。
徐晋看到了贾琮的神情变化,在徒弟陷入恐惧与沉思时,他只是闭上眼睛假寐,并未打搅徒弟的自省。
作为贾琮的老师,徐晋不在意教授贾琮经史子集,而是更关注贾琮的思想成长。
他早就看出来了,自己的这个徒弟太过于天真,缺少对权力、对人心的敬畏与认识。
用一个字来说,还是太过稚嫩了。
一路走的太顺,保护他的人太多,没有遭遇过像样的挫折,迟早要吃大亏。
师徒二人在悠悠北上的马车中,各自在悟属于他们的道。
直到马车入了城,停在大夏门外时,从车上下来的贾琮突然朝着徐晋大礼拜下。
“多谢老师教诲,学生明白了!”
徐晋没有问贾琮明白了什么,只是欣慰的笑了。
等自家老师走进了宫门去复旨,贾琮才起身皱着眉头继续“发呆”。
若不是老师提醒,他差点就犯了经验主义错误。
仓禀足知礼节没错,可也不能放任重利轻义的思想肆意发展。
贾琮抬起双手,眼神坚毅的盯着逐渐握紧的双拳。
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没道理不能一起发展啊,他贾琮就要两手一起抓,两手都要硬!
……
迎春大婚后的第三天就带着女婿回荣国府住对月,这一住就已经快两个月过去了。
好不容易重回柳家,还没几天呢就见身边的大丫鬟司棋跑回来报信……
迎春回柳家后就吃什么吐什么,刚开始还以为是生了病,请了大夫才得知,竟然怀孕了。
“该死,我怎么将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与家中其他人的欣喜不同,贾琮听到这个消息后脸色差的厉害。
二姐姐才刚过十五,这个年纪受孕生子,简直跟过鬼门关没什么区别。
他扔下写了一半的札子,急哄哄的就往柳家赶去。
柳家的门子丫鬟还想往里通报,就见贾琮一阵风似的冲了过去。
推开门后,他就瞧见自家姐姐正躺在那个可恶的男人怀里……
柳湘莲正抱着妻子,一只手拿着勺子,一口一口的喂迎春喝着肉粥。
“呀~琮哥儿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柳湘莲如今已经练就了厚脸皮,不紧不慢的将妻子抱到了竹榻上,让其斜靠在软枕上,这才冲贾琮招手。
“大夫刚走,你姐姐午膳都没吃几口,我刚重新煮了肉粥……”
“你姐夫煮的肉粥很好喝,别的东西我什么吐什么,实在饿得厉害。”
这夫妻俩真是……
这该死的狗粮!
贾琮原本的焦急与自责,竟然在这夫妻俩硬塞的狗粮中消失了大半。
他将那块御赐的金令交给了随同而来的亲兵,让其去太医院请御医过来。
生米都煮成熟饭了,种子都发芽了,还能怎么办?
好在御医在诊脉后,给出的意见还能让他稍微放心些。
迎春的身子骨挺好,只要照顾得当,将来遇到危险的情况不大。
当然,这孕吐的毛病得先解决了。
御医开了好几个药膳、膳食方子,在柳湘莲的相送下离开了柳家。
贾琮坐在竹榻旁,自责道:“都怪我,我该早早提醒二姐夫的。二姐姐你还小,不该这么着急生子的……”
“又胡说了,传宗接代乃是大事,我既已嫁给了你姐夫,就该为柳家绵延子嗣。”
“可这么早怀孕生子,太危险了!”
迎春抬手在贾琮的脑瓜上搓了搓,浑身泛着母性的光辉,笑呵呵说道:“我知你的意思,但有些事是不能躲的,而且我腹中的这个孩子,实在太重要了。”
嗯?
迎春给司棋使了个眼色,便见司棋快步去了门外,屋中只剩贾琮姐弟二人。
只听迎春低声道:“大婚前有次我陪老太太入宫请见,咱们娘娘说,陛下有意废掉柳家嫡支,不过暂时还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柳家嫡支子嗣不昌,柳芳嫡子至今没有生下儿子,族老们也对嫡支意见颇多,有意为其择嗣过继……”
不管柳家的那些族老是真的担心嫡支断了香火,还是盯上了理国公府的祖业家产,反正择嗣过继的事已经被提上了议程。
而且五军都督府那边,也有人对理国公府承爵人的选择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此事甚至闹到了皇帝那里,元春就想到了自家的妹夫柳湘莲。
柳湘莲虽是庶支,可柳湘莲之父与柳芳却是亲兄弟。
若柳芳一脉绝嗣,柳湘莲这个亲侄子或是亲侄孙继承爵位,似乎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贾琮也被元春的大胆想法给震惊了,同时对二姐姐迎春的变化给吓了一跳。
迎春的性子他太了解了,不争不抢,温柔如水。
可此时的迎春却像一柄锋芒毕露的利剑,让贾琮有些不敢置信。
“二姐姐,你……”
“还记得柳芳之前给你姐夫屋里塞人的事吗?有些事,我若不反击,他们就会认为我软弱好欺。我总不能什么事都靠着家里跟你姐夫吧?这个时候谁先一步生下儿子,谁的优势就更大些。娘娘说,她会在陛下那旁敲侧击的。”
说完这些,迎春又恢复了温柔如水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