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华彩 第220节

  傅秋芳等看罢了信笺,顿时又提心吊胆起来。信中所述,李惟俭回返西宁居停二十日,以蛆虫、烈酒为忠勇王清创,加之御医会诊,忠勇王虽几次危急,可好歹是熬过来了。

  本道差事已交,李惟俭就该随着忠勇王一道儿回返京师。怎料前方关外兵与武威镇竟起了龃龉。官司闹到老将军冯唐面前,三名关外同知言只信李惟俭,并不信旁人。

  冯唐只得去信西宁,调李惟俭重回青海,帅三千关外兵清缴残敌。这会子已然是七月中,这清缴残敌还不知要抛费多少时日,说不得待李惟俭回返就要来年。

  知傅秋芳等挂念,李惟俭只道此番不过是治安战,并无太多危险。可话虽如此,兵凶战危的,谁敢保就不会有个万一?

  荣国府中,黛玉、迎春自是一般心思,都暗自担忧不已。可好歹不用再与准噶尔交战,料想总会少了几分凶险?

  其余人等,则心思各异。探春、惜春年岁还小,这且不提。老爷贾政迂腐方正,酸了几句兵凶战危便作罢;王夫人却是心下泛酸,那李惟俭不过比宝玉大了二、三岁,一早儿便是一等男,此番再升爵,岂不是就成了子爵?为了个承袭后的三品将军,王夫人苦心孤诣谋算至今,人家李惟俭却轻飘飘的得了子爵!真真儿是羡煞人!

  转念又想,大姑娘元春方才封了妃子,也不知何时能诞下龙种,若得了宠,说不得宝玉还真真儿能做个国舅爷呢。到时候宝玉封个侯、伯,也眼气眼气那李惟俭,这就叫有福之人不用愁;

  贾母又是另一番心思,出征万里,战阵之上搏前程,老太太依稀回忆起了年轻时的过往。贾家如今的风光,可不就是老国公搏杀出来的?奈何家中子弟不肖,如今竟连个撑起门户的也无,贾母赞叹李惟俭运道之余,不由得暗自忧心,也不知她死之后贾家又是怎么个情形;

  比之前面几位,大老爷、大太太这两公婆尤为上心,贾赦每日家往五军部走动,今儿探听了,说是李惟俭起码封子爵,后儿便说小策零一命呜呼,说不得俭哥儿这回能封了侯!

  公婆二人先是高兴一番,这李惟俭非但没死,还立下大功,亲事自是还能续上,先前作想自然抛诸脑后,只当不作数。可转念思忖,若那俭哥儿骤然升了高位,自家的迎春可就愈发配不上了?

  大老爷旧事重提,想着将迎春过继了。可莫看当日说得理直气壮,动真章儿时,想着要见贾敬,贾赦顿时打怵不已。转头又与邢夫人商议一番,便琢磨着将迎春先行过继到邢夫人名下。

  如此,迎春名分上也算大房嫡女,大抵配得上那俭哥儿了吧?

  这公婆二人种种落在王熙凤眼中,凤姐儿自是鄙夷不已。思忖着若当日婚事敲定也就罢了,拖延至今,俭兄弟与二姑娘差距越来越大,这婚事只怕是不容易了。

  俭兄弟这般年岁,论人才有人才,论家财有家财,放到谁跟前儿都是上好的金龟婿,京师中权贵人家哪里会就此放过?只怕这暗地里不知有多少动作,就等着俭兄弟回返京师便要发动。

  公爹、婆婆还妄想着促成二人婚事……呵,只怕是难了。旁的不说,单是李守中那一关就过不去。

  又有李惟俭比照在前,眼见贾琏终日不过虚应了照看园中杂物,大多丢给大总管赖大打理,余下光景也不知钻到哪处花街柳巷去了,王熙凤自是气恼不已。

  往常不过是小事儿,心气儿不顺的王熙凤就能发了脾气,很是与贾琏闹了几回。由是夫妻二人愈发生分。

  那梨香院看似安安静静,宝姐姐一如往常,实则李惟俭立下这般大功,薛姨妈与宝钗又怎会没旁的想法?

  放在早前,薛姨妈还能自欺欺人,只道李惟俭根基浅薄,到底比不得荣国府。今时今日又是不同,那李惟俭眼看着起了势,连王舅母都寻机扫听了几回,听那意思,竟有保媒拉纤的心思。

  薛姨妈本心就想着寻了大树好乘凉,这才先送宝钗小选,跟着又赖在荣国府不走。早知李惟俭这般能为,当日漕船上就该好生结交,此后若不加干涉,说不得宝钗就与那李惟俭凑在一处了呢?

  薛姨妈唉声叹气,后悔不迭;薛蟠更是谈李惟俭而色变。薛蟠此人媚上凌下,自是知晓大顺如何看重军功。李惟俭得军功而封爵,往后莫说是荣国府,怕是连他舅舅王子腾都要礼敬三分,又哪里是他敢开罪的?

  只是事已至此,大错铸成,再去讨好、道恼也是无用,莫不如从此避而远之。

  不同于薛姨妈与薛蟠,宝姐姐热毒发作,绵延半月方才好转。从此彻底死心,心中再无奢望。

  俭四哥有此功业,此番回转会封什么爵?子?伯?还是候?不拘什么爵,都不是如今薛家能高攀的了。

  早前有皇商底子在,薛家便是四大家里凑数的。如今皇商底子没了,薛家不过寻常商户,又哪里配得上这般门第?

  终究……还是错过了。

  一连服了几日冷香丸,宝姐姐彻底将那奢望抛诸脑后,又如往日般‘任是无情也动人’,只是与宝玉往来又勤快了几分。

  宝姐姐想的分明,百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李惟俭再是良配,她再是动心动念,如今也再无可能了。

  七月,兵部勘核一应功勋,封赏文书昭告天下。青海诸将一应无缺,各有赏赐,唯独少了个李惟俭。

  其后便有言语流出,却是处置了两淮盐政,领刑部尚书衔入内阁的严希尧与首辅陈宏谋因着李惟俭的封赏吵得不可开交!

  点算军功,单只是毙伤了小策零那一战,就足够李惟俭连迁四等,爵至二等伯的,这还没算押运补给、西山岛水泥务呢,若算上,便是一等伯也能当得。

  陈宏谋开出的封赏不是低了,而是高了!二等候、骠骑将军,前者是武勋,后者是武散阶。倘若李惟俭领了这般封赏,从此就得归到武勋一班,顶多在内府、五军部,最多能转到兵部打转。

  严希尧可是李惟俭的恩师,哪儿会看着得意弟子吃这般大亏?当即据理力争,只道李惟俭年少,不可封赏太过。

  其后点算功勋,认为理应封二等伯、资德大夫,毫无疑问,后者是文官散阶,意味着往后李惟俭随时可以转到各部任官。

  严希尧甫一入阁便与首辅陈宏谋连番斗法,为此事争执半月有余,其后政和帝拍板。晋李惟俭为二等伯、资德大夫,择其祖籍封号竟陵。

  有御史心下酸涩,出班出言,认为圣人此举封赏太过。不意那政和帝竟拍案而起,叱道:“不过是个二等伯,有何好争的?莫非朕的胞弟还不值一个二等伯?”

  其后满朝文武才知,那李惟俭竟用烈酒、蛆虫为忠勇王清创,将养数月,当日眼看着就要撒手人寰的忠勇王,如今竟痊愈了!

  有钦天监西夷官儿当即出列,说蛆虫清创之法,西方早已有之,这定是李惟俭师从西夷之法。

  政和帝顿时破口大骂,将那西夷骂了个灰头土脸。

  当日忠勇王眼看就不行的时候,你这西夷为何不说西方有蛆虫清创之法?如今人家李惟俭用了,还治好了亲弟弟,这会子跑出来说此法早就有……早干什么去了?

  一应人等被骂了个灰头土脸,无人再敢有异议。封赏文书当日刊载邸报,京师各报纷纷转载,听闻人等无不啧啧称奇。

  二等伯啊,方才十六岁,文有陶朱生财之能,武有跃马杀敌之勇,这般人物,三百年都未必出一个。

  听闻那李复生如今还不曾娶亲,当下京师中有适龄女子人家,纷纷闻风而动。也不知如何走动的关系,总之月余光景之后,金陵莫愁湖畔的李家老宅顿时宾客盈门。

  致仕的李守中起初还很欣慰,只道亲朋故旧还不曾忘了他这食古不化的老古董,可没几天就恼了……怎么一个个话里话外都是来给俭哥儿说亲的?敢情探望是假,说亲是真?

  李守中性子本就顽固,当下就恼了,从此闭门谢客,更是与梁氏大吵了两回,足足在书房睡了月余方才搬回去。这且按下不表。

  封赏定下,李家上下自是欢喜无比,傅秋芳又张罗着将后头的两处宅子并进府邸,奈何那两处宅子主人也颇有来头,且并无典卖房舍之意,这扩充府邸之事只好暂且按下。

  荣国府中,自是另一番情形。

  此时省亲别墅已初具规模,停在后楼后窗眺望过去,便能瞥见园中花草景致。后楼关起门来并无外人,因是紫鹃、雪雁与女官卫菅毓便随意了几分。

  卫菅毓先行开了头儿,两个丫鬟也连连恭贺黛玉。黛玉俏脸殷红一片,虽是心喜,却羞恼着嗔了几嘴,总算将这番打趣揭过。

  凭窗而望,心思不禁飘远。她从不奢求功名利禄,锦衣玉食过得,粗茶淡饭自然也过得。可偏生俭四哥不这般想。

  黛玉都能想到,倘若来日再会,若她嗔恼几句,那俭四哥定会笑吟吟说道:“人在官场身不由己啊……且,妹妹不要是妹妹的事儿,旁人有的,妹妹总该也要有。免得来日低人一头,还要瞧旁人脸色。”

  想到此节,黛玉不禁噙了笑意。是了,他定会这般说。笑意缓缓敛去,又化作思念。如今她再不求旁的,只求着俭四哥平平安安的,尽快回返。

  杂事缠身,昏昏涨涨,状态实在不好。

第223章 风雪夜归人

  朔风凛冽,一骑纵横驰骋。马上青年身形健硕,奔行之际摘下弓箭,那速射箭匣内早已上好了七枚羽箭,大红的外氅随风鼓荡,那人忽而撒开缰绳,整个人自马身上站立起来,胯下骏马好似与其心意相通般,霎时略略放缓,青年张弓搭箭,但听得崩崩崩之声不绝于耳,须臾光景便将七枚羽箭一并射出。

  射罢了羽箭,青年收了弓箭,一兜缰绳,骏马唏律律一声嘶吼,兜转而回。那缀行百步外的随从翻身下马,疾行几步奔行到猎物近前,顿时好生无语。

  只见七枚羽箭竟射出了北斗七星之势,将那肥硕兔子死死困在阵势之中。吴海宁‘啧’的一声,探手揪住兔子耳朵,遥遥冲着李惟俭晃动一番,嚷道:“老爷神技大成矣!”

  一行二十余骑勒马驻足,卜克图瞥了一眼便赞道:“李大人神技!只困猎物,却不损皮毛分毫,我活了三十几年,只见过卓索图的射雕手巴根有此神技!”

  兜转回来的李惟俭哈哈一笑,说道:“老卜不地道,要取笑便取笑,这拍马屁的功夫跟谁学的?”

  卜克图嘿然道:“入乡随俗。”

  李惟俭勒马瞥了一眼,见吴海宁手中提着的兔子果然肥硕,吩咐道:“晚上炖了,皮毛剥下来,回头儿给我鞣制个护膝来。”

  转头看向卜克图,二人并骑而行,说道:“青海战事平息,朝廷拨付的粮草不日便到,过了这个冬天,老卜也该放下刀兵,休养生息了。”

  卜克图颔首道:“李大人说的是,只是我使鹿部惯于养鹿,这饲养牛羊倒是不熟。”

  李惟俭略略乜斜,笑吟吟道:“抓了那般多牧民,还怕养不好牛羊?”卜克图嘿然不语,李惟俭又道:“本官近日便要回返京师,那羊毛营生的事儿,回去就操持着。老卜抓紧繁育那长毛羊,别的羊只能吃肉纺毡,唯独这长毛羊的毛绒可用来做呢绒。”

  卜克图忙道:“大人放心,此事下官定会上心。”

  正说着话,忽有一骑远来,却是李惟俭身边儿的吴钟。待其勒马身前,李惟俭问道:“何事?”

  “老爷,王爷相召,传老爷赶快回西宁。”

  忠勇王相召,李惟俭不敢怠慢,紧忙辞别了卜克图,领着吴海宁、吴钟,并十来个禁军与卜克图送的二十名护卫,匆匆启程赶赴西宁。

  待两日后到得西宁,方才入城便听得了塘马快报,说渤泥国犯边,大将军岳钟琪一怒之下兴兵讨伐,半月灭其国。如今派了副将一路押解其国王、王后、宰相一路往京师而来。

  李惟俭顿时瞠目结舌,暗忖好家伙,岳大将军真猛啊,无怪是岳飞后人,只用了三千兵马就生生灭了一国!

  只怕岳钟琪此番是在发泄不满呢,毕竟没赶上与准噶尔大战,听闻准噶尔兵败青海,又自请北上扫荡南疆,偏生圣人与首辅都不准,便只能在乌斯藏数牦牛玩儿。好不容易撞见个不开眼的,那还不得往死里揍?

  到得官衙前,李惟俭翻身下马,方才进了大门儿,太监陈福便笑吟吟迎了上来:“李大人怎么才来?王爷等了两日实在不耐,正要打发咱家派人去催呢。”

  李惟俭笑道:“王爷近日如何?”

  二人并肩而行,那陈福拱手笑道:“多亏了李大人,王爷这几日已不用拐杖了,就是这躺了太久,如今走动起来还不大便利。”

  右腿挖下去老大一块腐肉,又躺了数月,肌肉都萎缩了,忠勇王能不瘸腿就不错了。

  二人闲话几句,一并进得内中,便见忠勇王负手而立,正盯着墙上挂着的地图观量。

  陈福低声道:“王爷,李大人来了。”

  “嗯。”忠勇王应了一声,却依旧盯着地图,好半晌方才转身道:“可惜啊。”

  可惜什么?可惜意外受伤,不然此番准噶尔大小策零一个都别想逃回去。上月武毅军追击至桑骆海,与追噶尔大策凌酣战一场,斩敌六千余,大策凌随即退走。将军张钰见好就收,谨遵早前忠勇王吩咐,止步桑骆海前不再追击。

  事后老将军冯唐扼腕不已,待再命武毅镇追击,却哪里还有准噶尔人的踪影?

  刻下复盘,大策凌残部人困马乏,武毅镇只需缀行其后,便能让其至少在瀚海里折损一半人马。不论如何,准噶尔遭此重创,没个几年是缓不过来了。待几年后,大顺厉兵秣马,军势更盛,灭亡准噶尔不过是旦夕之间!

  忠勇王月前便已大愈,圣人连番下旨催促其回返京师,可忠勇王就是拖着不肯走。为何?此战灭亡准噶尔之机已现,只可惜大顺不曾把握。忠勇王自是极为不甘心。

  忠勇王略略沉吟,冲着外间道:“把东西呈上来。”

  外间禁军应了一声,不片刻便抬着个大号窜天猴行了进来。

  李惟俭扫量一眼,道:“就是此物伤了王爷?”

  忠勇王颔首道:“正是此物。”他移步上前,探手摩挲道:“尾长九寸,俱为坚木,药筒二尺余,径三寸,通体薄铜打制,可射数百丈,不在复生所造东风之下。”

  李惟俭蹙眉不已,越瞧这玩意越像是英国佬用的康格里夫火箭。只是康格里夫火箭这会子就有了?

  就听忠勇王又道:“俘虏交代,此物为罗刹国工匠所造……去岁方才出现。复生可知本王担心什么?”

  李惟俭福至心灵,当即道:“可是武备院将东风泄露了出去?”

  “正是!”忠勇王恼恨不已,要不是被这没头没脑的东西伤了,说不定此战就算不能灭了准噶尔,也能将其重创,如今白白浪费了这般机会不说,还累及忠勇王险些丧命。“本王今冬便留在西宁了,复生尽快回返京师,随行带上本王亲笔手书,一定严查此事,将泄露军机的内贼挖出来,凌迟处死!”

  “是,下官定将信笺呈到圣人面前。”

  忠勇王瞧着李惟俭,心下极为熨帖,李复生是福将啊。甫一来青海,硬生生用两千多枚东风砸得小策零大败亏输,其后死在瀚海边缘,转头又用蛆虫救了自己一命。

  文武双全,又是这般年岁,瞧着倒是与自家女儿梦卿相配……额,忠勇王一想到要嫁女儿,顿时面目狰狞起来,连带着瞧李惟俭也不顺眼了几分。

  赶忙撤了心思,略略思忖,忠勇王这才道:

  “下去歇息吧,这两日不用来了。”

  李惟俭应声退下,他心思细腻,又怎会不知忠勇王忽而冷淡起来?心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闹不明白王爷是唱的哪一折,只得纳罕着去城中歇息。

  过得两日,拾掇齐整,辞别忠勇王,李惟俭这才启程回返京师。此时重阳已过,关内已是深秋。

  ……………………………………………………

  却说到得十月里,荣国府中省亲别墅业已完工。这日老爷贾政点了宝玉随行,一道儿在园中游逛。

  一众清客吵着题额,宝玉灵机勃发,惹得一众清客称赞不已,贾政虽面上不显,可儿子得此盛赞,不免心中略略得意。

  待游逛半日回返书房,贾政见宝玉竟也跟了来,这才喝道:“你还不去?难道还逛不足!也不想逛了这半日,老太太必悬挂着。快进去,疼你也白疼了!”

  宝玉闻言紧忙退下,出得门来撒腿就跑。转眼却被一众小厮拦下,众小厮只道宝二爷在老爷面前得了彩头,总要分润一些才是。随即不待宝玉应允,这个摘了香囊,那个抢了扇坠,其后抬起宝玉,至贾母院儿二门方才放下散去。

  大丫鬟鸳鸯紧忙引着宝玉往内中去,边走边道:“宝二爷可算来了,老太太得知宝二爷被老爷点了将,可是担心了好一会子呢。错非宝二爷来了,只怕又要打发婆子去园中查看。”

  宝玉志得意满,笑道:“老爷还能吃了我不成?”

  迈步进得内中,贾母连忙催问,宝玉笑道:“不曾刁难,反倒夸奖了几句。”眼见这会子黛玉陪在老太太身旁,宝玉便卖弄也似将方才题额提了,显得颇为得意。

  又瞥见黛玉虽附和着夸赞了几句,面上却浑然不曾在意,宝玉顿时心下气恼。

首节上一节220/494下一节尾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