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和帝吩咐道:“戴权,等明日你叫李复生进宫一趟。”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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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陵伯府。
因着梁氏实在放心不下李守中,便央着李惟俭寻了海船,此番自通州到津门,其后乘海船南下,到松江再换船往金陵而去。
若顺风顺水,全程不过八、九日光景,可比走运河省时省力多了。
不提李惟俭沿途护送,却说黛玉送过了大伯母梁氏,一早处置过家中事务,便又在书房中翻看账册。
过得半晌,紫鹃悄然入内,沉吟半晌才道:“奶奶,方才扫听过了,说是昨儿老爷又与晴雯、香菱在一处。”
黛玉眨眨眼,顿时恼了:“我生怕他憋坏了,这才让他去寻旁的,不料说过一回也不当回事,这般放纵下去身子骨还要不要了?”
紫鹃道:“要不奶奶寻晴雯、香菱教训教训?再怎么样,也不能勾搭着老爷这般……”
黛玉思量道:“这却不急……晴雯是个爆炭的性儿,我不知内情,若数落一通只怕晴雯受不了。这样,你先去将香菱寻了来。”
紫鹃赞道:“还是奶奶想的周全。”当下紫鹃出了东路院,不片刻便将香菱寻了过来。
香菱进得内中,与黛玉对视一眼,顿时笑着一福,张张嘴却半晌没言语,继而才道:“坏了,我是该叫奶奶,还是该叫师傅?”
黛玉素知香菱是个没心计的,眼见这会子香菱依旧顽笑,便也笑道:“随你怎么叫,快来,这几日你母亲可好?”
香菱笑着过来落座,说道:“太医诊治过了,说这风湿只能用针灸缓和一二,却并不能根治。母亲反过来还劝我呢,说多亏了四爷,不然哪里敢想过上如今的日子?”
黛玉笑道:“那就好。你母亲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如今总要苦尽甘来。但有什么短缺的,你只管来寻我就是。”
香菱笑着摇头:“都全着呢,四爷还给了母亲月例银子,母亲还说每日家锦衣玉食的,便是有银子也不知如何花用。”顿了顿,又道:“奶奶寻我是有话说?”
黛玉点点头,瞧了紫鹃一眼,紫鹃便悄然去守了门。
黛玉沉吟着不知如何开口,她虽过了门,可因着年岁小到底还是姑娘家,这床笫之事如何好说出口?
好半晌,黛玉才低声道:“这几日四哥与你和晴雯……”
香菱眨眨眼,霎时间红了脸儿。年前因着李惟俭气力渐长,除去莹那憨憨体力足,其余姊妹单独一个便没一个遭受得住的。那会子便有人提议不如夜里两个人轮流伺候着。
此事因着年节与婚事耽搁了。待前几日晴雯寻了香菱说将出来,香菱扭捏了好半晌方才应承下来。
夜里与旁的女子共同伺候四爷,这等事儿好似天方夜谭一般,从前香菱想都没想过。可这几日过去,心下羞涩褪去,便觉内中另有滋味……
偏此时主母提起,香菱咬着下唇实在不知如何言说。
黛玉也红了脸儿,说道:“四哥六月里过了生儿也才十八,还不足弱冠。这等事儿荒唐且不说,可不好拖累了四哥身子骨……”
香菱暗忖,再这般任凭主母说下去,只怕自己个儿就成了狐媚子了。因是赶忙道:“奶奶想差了,实则……实则……”
当下凑过来,与黛玉耳语了好半晌。直听得一双似泣非泣的眸子满是惊奇,待香菱说过,黛玉才道:“还能这般?”
香菱低声道:“奶奶过门前,太太不曾给奶奶瞧过图样子?”
过门前没给,回门的时候倒是给了……不过如今还在紫鹃手中,黛玉可不曾瞧过。
香菱便说道:“这几日都是我与晴雯劳动来着,四爷倒没怎么劳累。”
黛玉这会子心下一片慌乱,偏禁不住纳罕,那床笫之欢……竟也可任凭女子来驾驭?
又与香菱说过半晌,待香菱告退而去,黛玉枯坐书房捧着书册好半晌,貌似翻看账目,实则早已神游天外。
有心寻干娘张宜人送的册子翻看翻看,又耻于说出口。
这日本道李惟俭送过梁氏后会在通州留宿一晚,不料酉时过后,前头茜雪来回,说李惟俭竟回来了。
黛玉紧忙披了衣裳来迎,还不曾出院遥遥便见李惟俭风尘仆仆而来。
小两口相见,李惟俭顺势便扯了黛玉的手儿。黛玉便道:“不是说要留宿一晚吗?”
李惟俭笑道:“算计了下赶在城门落锁前还来得及,我就干脆快马回来了。”
有些话不用明说,今儿又轮到黛玉夜里轮值,只怕因是因此李惟俭方才会这般急切的赶了回来。
黛玉反握了大手一下,笑吟吟与李惟俭入得内中。
紫鹃赶忙张罗着打水,李惟俭摆手道:“一身尘土,我过会子去后头洗澡就是了。”
黛玉紧忙吩咐道:“四哥还不曾用饭,雪雁去后头催一催,捡可口的做几样尽快送来。”扭头又与李惟俭道:“四哥用了饭再去沐浴,空着胃口可不好。”
“听妹妹的。”
二人略略叙话,转眼雪雁提着食盒送来几样小菜,李惟俭三下五除二连吃了两大碗碧粳米饭,看得黛玉忍不住道:“也不用这般急着往回赶,这夜里赶路,万一摔了马可如何是好?”
李惟俭撂下碗筷打了个饱嗝,笑道:“我吃好了,妹妹可要与我一同沐浴?”
黛玉情知李惟俭又要作怪,可瞧着那风尘仆仆的身形,这拒绝的话便说不出口,略略沉吟也就应了下来。
都道小别胜新婚,小两口这些时日每日家腻在一处,甫一分开一整天,彼此思念自是不提。夜里好一番鸳鸯戏水,到得床笫间又是好一番折腾,闹得黛玉夜里起来寻紫鹃要了两回温水方才安睡。
转过天来,蜜里调油的二人方才用过早饭,忽而茜雪匆匆而来,入得内中回话道:“老爷,宫中的戴太监来了。”
“哦?”
李惟俭不敢怠慢,紧忙换了便服往前头去。黛玉只道圣人又有差事派下,便留在正房里处置家务。
过得须臾,那茜雪入内回道:“奶奶,戴太监传旨请了老爷入宫陛见。老爷交代说,晌午不用等他一道儿用饭了。”
黛玉应下。待茜雪退下,这才盘算起来……算算好似婚假也没剩几日了。红玉与宝琴入得内中,后者与黛玉言语了一声,今日便要去各处厂子盘账。黛玉交代几句,便派了护卫护送着宝琴去了。继而红玉又来说伯府事务。
眼看春夏交替,府中须得采买各色布料,另有脂粉等物也须得补充。
二人正计较着,茜雪又入内禀报道:“奶奶,外头来了奶奶的亲戚,便是那位林秦氏,连上回那位巧儿姑娘也一道儿来了。”
黛玉闻言顿时蹙眉不已,红玉心思伶俐,此时却不好多言,便道:“奶奶既要待客,那我先将议定的吩咐下去了。”
黛玉颔首,打发了红玉下去,紫鹃便过来低声道:“奶奶这位婶子只怕不安好心。”
黛玉笑道:“还用你说?大伯母昨儿才走,她今儿就巴巴的来登门,只怕又来打秋风。”
当下吩咐了茜雪,过得半晌,茜雪便将林秦氏与那秦巧儿一并引入内中。
眼见二人入得内中,黛玉只略略欠身颔首道:“六婶子与表姐又来了?雪雁,上茶。”
那秦巧儿乖顺屈身一福,林秦氏则大咧咧落座道:“玉儿啊,我瞧那西路院整饬一新,瞧着比这东路院阔绰多了。听闻那西路院只是几个小妾在住?这可不成,你是当家主母,哪儿有主母住得比妾室寒酸的?”
不用黛玉发话,雪雁上茶时便道:“我家老爷一早说过了,等过几日便动工将东路院翻新。”
林秦氏便笑道:“这才对。我先前还以为玉儿不好开口,正要豁出老脸去与侄女婿分说一通呢。是了,侄女婿去坐衙了?”
黛玉道:“四哥一早儿得了旨意入宫陛见去了。”顿了顿,她才说道:“六婶子今日来寻我,可是有事儿?”
林秦氏瞥了一旁的秦巧儿一眼,说道:“这有些话我实在不好开口……玉儿新才过门,可算算年纪,实在是有些小。你父母又都去了,身边只怕没人帮衬着。”
说话间起身到得黛玉身前说道:“我可是仔细扫听过了,这侄女婿可是个风流的,身边的丫鬟也就罢了,你没过门前单是妾室就纳了两房,其中一个姓傅还生了个女儿?啧啧啧,亏得是个女儿,这要是生了儿子,来日还指不定如何闹腾呢。”
黛玉略略偏转身形道:“六婶子到底想说什么?”
那林秦氏蹙眉道:“我想说什么?自然是为了玉儿好。你年纪小,身边儿没自己人帮衬着,只怕迟早要被那些狐媚子给哄了去。我可是听说了,那两个可都是良妾,若果然害了你,说不得人家转头儿就做了主母呢。”
黛玉耐着性子道:“倒是多劳六婶子费心了。”
林秦氏道:“你是我侄女,我不向着你还能向着谁?”说话间扭头看向秦巧儿道:“巧儿。”
秦巧儿上前乖顺朝着黛玉一福,那林秦氏便道:“你这表姐,品性最好,若有她护着你,你也不用担心那两个狐媚子害了你去。”
黛玉眨眨眼,道:“六婶子的意思是?”
林秦氏赧然道:“左右侄女婿一早儿就纳了妾室,我看多纳个巧儿也算不得什么。”
黛玉没回答,只道:“六婶子还是坐下说话吧。”
待那林秦氏落座,黛玉就道:“六婶子这话只怕不妥。”
“啊?哪里不妥了?你放心,巧儿过了门,定然一心护着你。来日生个一男半女的,也是养在你名下。”
黛玉笑道:“六婶子怕是忘了,如今正值国丧,勋贵人家年内不得婚嫁。”
那林秦氏眨眨眼,笑道:“这,还有这一说?那就先不纳妾,让巧儿过来给你做个贴身丫头就是了。左右不过是个名义,早一年晚一年算不得什么。”
紫鹃才要开口,便被黛玉止住,继而黛玉笑着道:“六婶子的心思我知道了,只是这等事儿我可做不得主,总要问过了四哥才好拿主意。”
林秦氏说道:“不过是个通房丫鬟,玉儿还做不得主?”
紫鹃说道:“奶奶还真就不好做主,老爷一早儿便定下规矩,入府当值,须得身家清白,且并无不良嗜好,又有邻里作保。如此,入府前先行做了背调,入府后试用一月方才能得雇契。”
林秦氏眨眨眼道:“哪儿用得这般繁琐?都是亲戚,我好不容易张回口,还不能破例一回?”
紫鹃便笑道:“六奶奶这话奴婢不好接,规矩都是老爷定下的,且管家的如今是红玉姑娘。我们奶奶不过拿个总,这下头的事儿不好胡乱插手的。”
林秦氏顿时蹙眉不悦起来,此时就见那秦巧儿噗通一声跪在厅中,叩头道:“奶奶,你就留下我吧,不然我就没了活路了!”
说罢哭嚎、叩首不止。
黛玉端坐着蹙眉不已,雪雁气恼着去搀扶,那秦巧儿只是不起。
黛玉扫量那秦巧儿一眼,放下茶盏与林秦氏道:“六婶子连番登门,为的就是此事?”
那林秦氏面上讪讪,却嘴硬道:“巧儿家中遭了难,可说到底也是为了玉儿你好啊。”
黛玉冷笑道:“本道给你留个情面,不料却是我想差了……四哥说得对,有些人给几分颜面,还真就会蹬鼻子上脸。”
林秦氏豁然而起:“你,你这话什么意思?有这般与长辈说话的?”
黛玉笑道:“长辈?林家其余六房算计我家家产时,你可顾念着自己个儿是长辈了?你若好言求肯,顾念着都是林家人,我也不差那仨瓜俩枣的,给你就是。偏跑来我家充长辈,处处以势压人。先前四哥与大伯母看在我的颜面上招待了你一回,莫非你真就觉着自己有脸面了不成?”
这话说的半点情面也不留,直把林秦氏说得面上涨红。
“你,你”
黛玉起身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且不说先前如何,莫忘了我如今可是李林氏!”停步,黛玉看向紫鹃:“紫鹃,我乏了,送这位奶奶与姐儿出去。往后这等不相干的,就别放进来了。”
“是!”紫鹃昂首上前,乜斜林秦氏一眼,探手一引道:“这位奶奶,请吧!”
林秦氏禁不住嚷道:“好好,你这般待我,就不怕来日旁人说嘴?”
黛玉道:“嘴长在旁人身上,要说便说去,又有我何干?”
秦巧儿此时也被雪雁强拉着起了身,此时也道:“奶奶莫非心中就没有半点慈悲不成?奶奶若赶了我,便是逼着我去死啊!”
黛玉道:“我那慈悲只与善人……可不是留给你们这等别有用心之人的!”
外头的婆子早就觉着不对,眼看内中如此,当下便有几个粗壮婆子入内,身形一横便阻隔了林秦氏与秦巧儿,又在紫鹃催促下,将这二人一并驱赶出了伯府。
黛玉自顾自回返书房里落座,长长的舒了口气。方才拿起账册来,紫鹃便兴冲冲回返,说道:“奶奶,那二人赶出去了。”
“嗯。”
此时雪雁也回来了,笑道:“奶奶就不好奇那位巧儿姑娘遭了什么难?”
黛玉白了其一眼道:“又不是我害了她,她如何遭了难又与我何干?”
雪雁便笑道:“奶奶这般就好,方才我还生怕奶奶善心发作,忍不住留下那位巧儿姑娘呢。”
黛玉探手用账册轻轻敲了下雪雁的脑袋,嗔道:“讨打,我虽心善,却也不是是非不分的。这等处心积虑来算计我的,只管赶出去就是,我才不听她蛊惑人心呢。”
紫鹃就道:“我方才瞧着红玉就在左近转悠,只怕也防着姑娘一时心软呢。”
黛玉笑着摇摇头,再不想那林秦氏与秦巧儿,心下忽而想起了李惟俭来,却不知四哥此时是否陛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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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