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华彩 第471节

  小厮回返薛家,说薛蝌不日登门,薛家母女立时行动起来。

  先是宝钗寻了夏金桂,说哥哥薛蟠难免身死,便央着夏金桂去寺里捐些香油,也免得薛蟠死后入那阿鼻地狱。

  夏金桂虽不情愿,却不好推却,便叽叽歪歪应了下来。

  与此同时,薛姨妈寻了同喜私下叙话,说道:“同喜,我待你如何?”

  同喜唬了一跳,忙道:“太太对我自是千好万好。”

  薛姨妈扯了同喜到身前,说道:“好孩子,我如今遇到了难处,却要襄助,你可愿意?”

  同喜忙道:“太太折煞奴婢了,太太但有吩咐只管说就是了。”

  “那就好”当下薛姨妈扯了同喜低声耳语几句,直把同喜听了个瞠目结舌,旋即脸面臊红。

  “太太,这”

  薛姨妈便道:“若果然得了男孩儿,你往后也有了指望。你若不肯,那便作罢,我去寻同贵、莺儿说去。”

  同喜年岁也大了,只怕再有二年便要配了小子。思量着与其每日当牛做马,何不如做一做少奶奶?当即咬牙应下:“我,我都听太太的。”

  “好好好!”薛姨妈喜不自胜,又仔细问过同喜小日子,掐算一番顿时心下熨帖。

  转眼到得中秋这日,薛蝌头晌到得伯府,与宝琴欢聚一番,下晌这才到得薛家。

  这日宝钗看着夏金桂往大报恩寺去了,家中只薛姨妈一个。

  二人见面,想起不日便要被问斩的薛蟠,薛姨妈自是痛哭不已。薛蝌叹息连连,只得不住的劝慰。

  此时同喜奉上茶水来,偷眼瞥了薛蝌一眼,眼见薛蝌生得俊俏,顿时心下怦然,面上晕红。

  薛蝌只道同喜少女怀春,心思又在薛姨妈身上,因是也不曾在意。谁料一杯茶水下肚,不片刻薛蝌便被迷晕了过去。

  当下薛姨妈与同喜赶忙将薛蝌拖拽到梢间床榻上,薛姨妈累得一身汗,临行与那同喜嘱咐道:“有没有孩儿就看这一回了,你须得尽心!”

  同喜羞答答应下,待薛姨妈一步三回头的走了,这才宽衣解带,转眼上了床榻。

  到得夜里,薛蝌总算转醒。睁眼便见在陌生床榻上,且这会子头疼欲裂,当下便觉似曾相识。赶忙起身检视,却见自个儿衣冠齐整,连靴子都不曾脱,这才略略放心。

  转念又想,莫非那夏金桂贼心不死,又来了这么一遭不成?

  忽而听得前头夏金桂、宝钗与薛姨妈说话之声传来,薛蝌这才放下心来。暗忖有薛姨妈与宝钗在,那淫妇总不会行此淫邪之事。

  当下舒展身形起身,忽而瞥见床榻上有一点红梅,薛蝌顿时怔住。

  恰此时夏金桂闹着闯进来,瞥见薛蝌顿时目光灼灼道:“二叔可是睡得死,自我回来这都一个时辰了。”

  不是夏金桂,那是谁?忽而想起那脸面羞红的同喜来,薛蝌又蹙眉看向宝钗与薛姨妈。眼见一个垂着螓首,一个目光闪躲,当下哪儿还不明白遭了薛姨妈算计?

  于是冷声含混几句,也不顾夏金桂留饭,起身便往外行去。到得外头冷风一吹,薛蝌打定主意,往后再不跟薛家大房往来。

  前脚儿薛蝌一走,夏金桂不再与薛姨妈闹腾,回得房里叫过家中小丫头,奈何薛姨妈做的缜密,今儿下晌不曾让任何人进后院儿,因是夏金桂什么都不曾问出来。

  偏夏金桂是个有鬼心思的,转念一琢磨,这不让人往后院儿去,说不得就有鬼!一时间胡乱思忖,莫非先前自个儿兜搭二叔薛蝌的事儿被薛姨妈察觉了?

  夏金桂狐疑不已,偏又善财难舍,舍不得薛家那十几万股子。因是渐渐心生歹毒,恨不得薛姨妈与宝钗一道儿死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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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到得九月里。

  却说这日妙玉正在院子里修剪花木,忽而听得有人敲门,忙命侍女去开门看看是谁。

  侍女自门缝里看了半天也不敢开门,只回来与妙玉道:“是个婆子,许是他们家的女管事儿。”

  妙玉讶然,忖度半晌道:“我素来不和这些俗人往来,今儿前来定是有什么世俗礼尚往来,真个儿讨人嫌。你去打发了,就说我睡下了。”

  侍女应了转头去回话,却听外头道:“是老爷叫我来告诉你们师傅一声儿的。”

  妙玉在门旁听了个正着,想起那玉如意来,到底让侍女开了门。

  来的乃是林之孝家,妙玉将其邀进禅房里,问道:“大娘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林之孝家的就道:“我不过受命前来告诉一声儿的,老爷说了,宝二爷也大了,该娶亲了。想托我问师傅一声儿,若是下了聘礼来向师傅求亲,师傅可愿答应?老爷也不着急,师傅思量几日再回话也是许的。”

  妙玉面上晕红一团,不禁嗔道:“大娘不可唐突,再胡吣贫尼可要恼了!”

  林之孝家的也不在意,只笑道:“又不是我说的,要恼师傅尽管去恼老爷去。三日后师傅打发个丫头去前头知会一声儿就好,我也不搅扰了,这就告辞。”

  说罢起身便走。妙玉呆坐半晌不语,待侍女奉茶而来,与妙玉道:“人都走了,怎么还愣着?”

  妙玉这才回过神来,起身到得里间,低头想着,身子渐渐退到床上,翻身朝里躺着默不作声。

  荣庆堂里。

  这日李纨领着贾兰来给贾母问安,贾母见他们女子过来,笑道:“明儿便是重阳,兰哥儿不如也休息一日,咱们也聚着乐一天,你舅舅、舅妈说是明儿也过来。”

  贾兰笑着应下,又问起贾母情形来。

  自打八月中病了一回,贾母这身子骨好好坏坏,一直绵延到了今日。

  贾母回了句‘不碍事’,谁知话音落下便咳嗽不已。

  贾兰见其形容苍悴,病色枯焦,便有些不忍心,随着李纨出了荣庆堂不禁偷偷掉泪。

  与李纨道:“老祖宗情形瞧着不大好。”

  李纨叹息道:“到底上了年岁,府中太医也没法子。你舅舅说今儿请了太医院王太医来,说不得一会儿就到了。”

  此时迎面撞见凤姐儿,却见其引着王太医入内,当下李纨打发贾兰去温书,自个儿随着凤姐儿重回荣庆堂里。

  此时邢夫人、王夫人俱在,王夫人便扶着贾母躺下,凤姐儿赶忙请王太医问诊。

  且诊过脉,王太医当面不曾说什么,凤姐儿与李纨假意相送,随即引着王太医到了耳房叙话。

  那王太医便蹙眉道:“弦脉端直而长,气机不利,六脉弦迟,素有积郁,稍感风寒,药取柴胡疏泄,寸关无力,心气已衰,脉气歇止,止有定数。”

  凤姐儿读书不多,听了个含糊,转头儿瞥见李纨面色骤变,心下顿时明白了大半。二人送过王太医,回返时凤姐儿便道:“老太太这回”

  李纨叹息道:“人命不能与天争。趁着老太太还好,咱们这些小辈的还是多多尽孝吧。”

  凤姐儿也跟着叹息不已。自她嫁进荣国府,公婆贪鄙无状,姑母阴险歹毒,凤姐儿夹在当中分外难受。错非得了贾母喜爱,也不会有凤姐儿今日。

  想起过往种种,凤姐儿不禁红了眼圈儿。妯娌二人在外头待了半晌,控了眼泪方才笑着入内。

  凤姐儿便笑着宽慰道:“老太太不必挂虑,才刚老先生说了,是一时感了风寒,不过吃些疏风的药便好了。”

  李纨也在一旁附和不已。

  贾母叹了一口气道:“你不用虚宽我的心了,我忖度着自己熬不过今年了,明日重阳大家得快快活活的过,还不知下一次还过得过不得了。”

  凤姐儿、李纨听得心酸不已,险些掉了眼泪下来,凤姐儿忙宽慰道:“老太太定是长命百岁,福寿双全。”

  贾母笑而不语。

  凤姐儿转动心思,赶忙说了个顽笑话,惹得众人开怀不已,这才转而说道:“明儿重阳节,老祖宗要不要叫一台戏班子热闹热闹?上月老太太大寿时我忙里忙外的,可是一折全乎的戏都不曾看过。”

  贾母却笑着道:“还是算了,闹闹哄哄的,我如今就想与你们多说说话儿。”

  凤姐儿笑着不依,闹了会子顽笑,方才与李纨出来。妯娌二人凑在一处,李纨就道:“老太太不大好,还是赶紧往隔壁说一声儿吧。”

  凤姐儿道:“老太太最疼林妹妹,这几日劳动林妹妹多陪陪吧。”

第391章 送药

  这日李惟俭回返家中,到得东路院正房里,便见黛玉啜泣不止,一旁的邢岫烟、宝琴纷纷劝慰。

  李惟俭心下纳罕,赶忙上前问询。

  宝琴就道:“方才平姨娘来说,老太太情形不大好。请了太医院王太医诊过脉,说是‘弦脉端直而长,气机不利,六脉弦迟,素有积郁,稍感风寒,药取柴胡疏泄,寸关无力,心气已衰,脉气歇止,止有定数’。”

  李惟俭到得此世十几年,再非吴下阿蒙。这等中医术语倒是能明晰个大概,略略思忖,此症好似心脏衰竭啊。那速效救心丸李惟俭是肯定弄不出来了,不过硝酸甘油一早儿就弄了出来,此时刚好能用上。

  因是李惟俭便笑着凑过去道:“妹妹不必挂心,刚好内府造了一味药,对此症有特效。多了不敢说,给老太太多延续一些时日还是有的。”

  黛玉顿时停下哭泣,红着眼圈急切扯了李惟俭的手道:“果真?四哥可莫要哄我!”

  李惟俭嗔道:“我何时哄骗过妹妹了?”

  黛玉心下计较,这大事儿上虽不曾哄骗,可小事儿却没少哄。前几日趁着邢岫烟生儿,黛玉多喝了两杯先行回去歇息,不料李惟俭便趁此胡闹了一场。那情形,简直没眼儿看!

  想到此节,黛玉瞥了一眼傅秋芳,心下暗忖,不料这个姐姐素日里极正经,床笫之间竟这般癫狂。

  黛玉压下心下,又问:“不知内府又造了什么好药?”

  李惟俭笑着落座道:“硝酸甘油。”

  二年过去了,乐亭的化工厂业已步入正轨,加之山西、河南的硝石矿与碱矿,大顺已经初步具备了工业必需的三酸两碱。

  顺理成章的,李惟俭派出人手研制硝化甘油,又混合了硅藻土做稳定剂,顺带便有了心脏病特效药硝化甘油。

  不过这会子李惟俭也拿不准,不知这硝化甘油对心脏衰竭之症有无疗效。不过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了,且不说黛玉十分依恋贾母,但是冲着当日贾母对李惟俭照拂有加,就合该尽力而为。

  眼见李惟俭说得信誓旦旦,黛玉这才稍稍放下心事,道:“外祖母十分疼惜我,我如今还不曾如何孝顺,想着外祖母眼看天不假年,这心下就憋闷的慌。”

  李惟俭道:“咱们尽人事听天命,且此事还瞒着老太太,明儿妹妹去荣府可莫露了行迹。”

  黛玉颔首道:“省的了,错非怕外祖母多想,方才那会子我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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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转天一早儿,黛玉还在房中梳妆,紫鹃便笑着进来道:“园子里可热闹了,他们又是采茱萸,又是吃糕点,都嚷嚷着到城外登高爬山去呢。

  鸳鸯姐姐刚刚给他们说了,说老太太不许大家走太远,就在园子里行乐即可。老太太说吃完饭要二奶奶他们陪着钓鱼呢,还说大家还要猜谜行酒令。老太太这般雅兴,竟是比咱们年轻人还有兴致。”

  黛玉听了,低头半晌竟掉下泪来,显是想起昨儿平儿说的话来。

  正待此时,雪雁回了一句:“太太,老爷来了。”

  黛玉紧忙擦拭眼泪,抬眼便见李惟俭托着个葫芦瓷瓶行了进来。

  黛玉讶然不已,雪雁更是眨眨眼笑道:“老爷莫非也弄了个宝葫芦来不成?”

  李惟俭笑着凑上前,打开葫芦口,指着内中道:“里面就是药,兑了粉面,还算稳定。可也不好撞击,不然容易炸了。”

  “啊?此物还能炸了?”

  硝化甘油啊,当然能炸。李惟俭没多说,倒是嘱咐了一通:“老太太估摸着是心脏衰竭,每日含服一粒先试试,若心口憋闷再服一粒。此药不好保存,此为一月之量,待下月我再送来。”

  黛玉不迭颔首,小心将葫芦收在手中,长长舒了口气。李惟俭虽说此物有用,可谁知到底有没有用?黛玉只盼着多少能管些用,也让她好生孝顺贾母一些时日。

  眼见李惟俭要去坐衙,黛玉思量道:“纹妹、绮妹这会子也憋闷着,不如我带她们也一道儿去荣府乐呵乐呵?”

  不待李惟俭回话,紫鹃就道:“太太怕是忘了,如今两位姑娘待字闺中,十月里便要出阁,这会子哪里好见人?”

  紫鹃没说的话,一旁的雪雁点明了:“就是,说不得宝二爷也在呢,再胡吣一通,没得惹了是非。”

  黛玉一琢磨也是,便蹙眉道:“倒是我想差了。”

  自贾政领着宝玉归来,黛玉便有意避嫌,私下里从不与宝玉凑在一处。黛玉情知宝玉是什么性子,如今她早已嫁做人妇,哪里还肯与那糊涂人攀扯?

  李惟俭自去坐衙,黛玉拾掇齐整,又问及家中人等。傅秋芳一如既往不愿去,邢岫烟也不想去,眼见宝琴与香菱意动,黛玉便带了两人往大观园而来。

  自大观园出来,转眼进得荣庆堂里,遥遥便见贾母房里花团锦簇,喧阗嬉笑,凤姐、王夫人、邢夫人、李纨及众人都在。

  彼此问候过,黛玉眼见贾母笑意盈盈,便强忍着关切陪着贾母说笑起来。过得须臾,连宝玉、迎春、惜春、探春都到了,众人便一道儿往大观园而去。

  大家簇拥着贾母到园子里游逛,贾母笑呵呵的被凤姐、黛玉挽着手,边走边说说笑笑。

  早安置了众多丫鬟、小厮在各处或放风筝,或钓鱼捉迷藏,贾母看了更是欢喜。想起惜春那画作业已画了二、三年,听闻最近这一稿极得心意,贾母便张罗着往惜春房里去观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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