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飞摇头感叹,浑然不觉厅内投过来的微妙眼光。
“要是俺在这晋,岂不是世世代代都只能杀猪了?”
“我看未必。”庞统没好气道:
“如翼德这般脾气,卖肉还没两天定然便被捉走贬为豪门私奴。”
张飞倒也不生气,嘿嘿笑道:
“既如此,等平了中原后,俺可要给他们掘一户好坟。”
“去了泰山府君可莫说张爷爷亏待他们。”
庞统给张飞比了个大拇指,随即叹息:
“此前读那晋朝孝顺记载颇感荒唐,而如今知晓其处境,回味起来竟有颇多悲凉之感。”
“谁说不是?”孔明悠悠叹一声:
“胸中有经天纬地之学,腹有定国安邦之良策,然若出身被定为下三品,则半分施展之地也无。”
“而那世家门阀弟子,想来即使饱食终日无所事事,亦能位列公卿。”
张松也插口道:“我等羡那公孙弘由白身至宰相仅用十载,如此之事,那晋朝士子读之恐心中淌血。”
众人默默点头赞同。
“这总结……发人深省。”孔明细细默读光幕最后的感叹,只感觉这说的并非单单察举制。
朝堂乡里,中原边疆,只要位分品级尊卑,何处不如此?恐怕那远方大秦国亦是如此。
既如此,考试之法是否也能用在方方面面?文科举?武科举?农科举?
一时间孔明脑袋里想出来了各种科举之法,最终变成一句感叹:
“这考试,才是真正的唯才是举。”
而有了这个想法之后孔明几乎是迫不及待便想亲手试试。
刘备看着孔明的神色,不需孔明拱手就笑道:
“军师若有想法,直管放手去做便是!卧龙之才,有谁不服?”
一时厅内俱笑,是啊,铭传千古,有谁不服?
不过张飞倒是想起来另一件事:
“军师,你与庞军师的凤雏之名是不是也是这所谓的养名?”
孔明与庞统对视一眼,两人摇头一笑,还是庞统说明道:
“若养名,那就应该是我赞孔明为卧龙,孔明赞誉我为凤雏。”
“就如那互相标榜的八顾八厨八及,摘了此名号,有谁晓得如此名士?”
“而孔明之才嘛……卧龙之号与他有何加焉?”
庞统轻描淡写评价道:“名副其实,何谓养名?”
孔明拍着庞统的肩膀哈哈一笑:
“我若此时说凤雏也是名副其实,就似相互标榜,有养名之嫌了,故而我还是不说了。”
庞统顿时气急败坏:
“诸葛村夫!”
一番打闹过后,卧龙凤雏两人倒是盯着最后的两句话研究。
“这光幕既如此说,便是认为晋朝的社会整体是停滞或退步的?”庞统疑惑:
“这或进或退,具体的评判标准是何?”
“若是我等所处时代……”孔明仰头苦思良久,脑中闪过圆水车,以及那水力坊带出来的一长串水力工具。
以及从天工开物中推测的后世粮产,以及那制糖冶铁等的不断改进。
更是想起来了此前聊到货币时的生产力发展之说,故而猜测道:
“最为关键应当是生产力?”
庞统则是想起来这察举制的兴亡,以及到了晋朝后,那寒门士子的疯狂编弄孝名。
读之可乐,思之可悲,遂也叹了口气道:
“应当还有清明廉察的制度。”
随后两人对视一眼一起叹道:
“任重而道远!”
抱拳了老铁们。
第186章 洛水放屁
暂且将脑海中的五代十国乱军们打打杀杀放在一边,贞观群臣只感觉这光幕说的方向,愈来愈让他们心惊肉跳了。
于是李世挑来挑去,选了一个看上去不是那么危险的问题:
“后汉彼辈之名士,可有真才实学乎?”
李世民斜了一眼,不屑道:
“真才实学,有又怎样,无又如何?”
“就如那所谓的八厨,不就是以士人之身份,更加招摇的以财换名?”
说着李世民摇头自语道:
“名士才学如何并不重要,而牢牢把持住这份权力并福泽子孙才更重要。”
“手中握权,则那慕权而来的士子,自当为名士唱名。”
贞观群臣不由得都微微挺直了脊背,只觉得一股若有若无的冷气的从尾椎骨爬了上来。
长孙无忌再次笑呵呵道:
“若无陛下之雄略,若无贞观臣子之忠谨。”
“何来大唐?何来盛唐?何来那巨唐?”
李世民微微点头,旋即笑道:
“爱卿们为何一言不发?”
甘露殿的气氛这才一松,杜如晦倒是早已经考虑好了,这时候出列道:
“陛下,既然有言说这考试影响千年之久,那或许如今这科举之策,尚还有可以改进的地方。”
李世民缓缓点头,对此他也理解,比如去岁时还曾下令给科举打补丁,增设了“读经史一部”的考试内容。
这些制度上唐承隋然后修修补补,但至于到底哪里有问题,哪里需要改进,基本只能慢慢试。
“总不能真仿那后宋,将画学纳入科举吧?”李世民不自觉自语。
众臣子好奇,于是李世民便简单道:
“此前朕一人阅览光幕时,曾看到后宋有青楼天子,将画学纳入科举。”
青楼天子!贞观群臣震撼莫名,只感觉这宋总是能突破大家伙的想象。
“如此名号,定为昏君。”魏征简单评价,其他人一起点头。
李世民心里吐槽,那是你们没听过那名为罗马的地中海荒淫之王的名号,不然岂不是要疯了?
只是可惜当时并不是太重视,加上那个罗马国君的名号不免太过冗长,并没有记下来,失去了给臣子开眼的机会。
再次审视了一眼房杜二人抄下来的记录,看到最后面对于垄断的叙述,李世民并不傻:
“既然那王莽扩太学方成世家之祸。”
“那朕,当首扩科举以成全百姓,不致有那…魏晋诡孝之哀。”
李世民的话语前所有未有的坚定,众臣子躬身领诏。
【关于魏晋南北朝,近些年网络上倒是有一个与之相关的热度,大概就是有一部分人,要么比UP主更丈育,要么就是幻想自己是王孙子弟,发出了感叹:
“魏晋南北朝,荒唐且美好。”
暂且不说荒唐跟美好这俩词儿是怎么放一起的,单就说荒唐,在中国历史这个时代若称第二,应该罕有敢称第一的。
东汉初年,刘秀平天下时面对困守洛阳城的朱鲔,指洛水为誓,称绝不追究,后封朱鲔扶沟侯,为天子的金口玉言做了个典范。
高平陵之变中,司马懿面对手握重兵的曹爽指洛水为誓,称绝不追究,随后诛曹爽夷三族,留下了“洛水放屁”的美名。
自此之后,政治斗争差不多就只剩个了你死我活,没有人再相信诺言,即使对方是皇帝。
后来贾充指使成济当街弑君杀曹髦,贾充死后群臣想给他谥荒,司马炎不采纳,改谥武。
自此后弑君逼宫之事屡见不鲜,因此后来刘裕尽灭司马氏,最常见的评价也是:杀得好!
洛水放屁和贾充弑君基本上就给魏晋南北朝定下了大基调,晋朝本质上成了一个互相倾轧的门阀集合体。
权利散落以及政治斗争的无底线,带来了一长串字条:
八王之乱、永嘉之乱、五胡乱华,随后西晋灭亡,百姓与世家门阀衣冠南渡,北方进入五胡十六国时代。
随后南方依次王敦之乱、苏峻之乱、桓温专政、桓玄之乱、孙恩卢循之乱、谯纵自立、刘裕灭司马、侯景之乱。
如果说曹氏的行为尚且有一点虚伪的温情,那么司马氏的篡权弑君基本上就相当于是造儒家的反了,这种行为在儒家属于毫无疑问的大逆不道。
这里最大的问题就产生了:司马氏依然还是承前朝想要以儒治国,但得国的手段本质上就是在否定儒家。
汉武帝定下的独尊儒术既是一种治国手段,也是一种具有普适性的社会信仰,毕竟儒家崇礼法嘛,而这种崩塌带来的就是世家门阀的集体堕落。
一方面视金钱为存在意义,奢靡成风;一方面视金钱为粪土,喜好空谈虚无主义,翻开史书这样的例子也实在太多。
魏河间王琛喜好名马,做了个华丽的马棚,白银做马槽,玉石雕凤黄金浇龙做装饰。
南朝将领鱼弘跟人夸耀自己治下有四尽!什么意思?水中鱼鳖尽被捉,山中獐鹿尽被猎,田中米谷尽掠,村中庶人尽掳。
刮空一郡之地的他还振振有词:大丈夫人生不过百年,此时不享乐何时享乐?
于是娶妾上百,黄金翡翠装饰车马,整个卧室和床的用料只要长在悬崖峭壁上的崖柏,并用银镂金花作寿福二字,时人评价“惊绝”。
陈孙家,歌童舞女庭楼林泉被称当世罕俦,被命出镇郢州时不想坐马车,用十余条大船制了一艘巨船,在上面修假山荷池,一边沿江而下一边与宾客们在江上开趴体。
同出太原王氏的王济,有一件小事记录:司马炎去他家吃饭,觉得猪肉味道异常肥美,询问怎么做的?
王济很轻松回答:没什么秘法,主要是猪肉好,这小猪是吃人乳长大的。
对这件事当时的记录是“王、石所未知作”,意思是这种行为还比不上石崇、王恺二人。
这俩人应该不用多介绍,两人斗富留下了石崇斗富的典故,还上了历史课本。
而这个时期门阀世家的豪强属性也稳定发挥,举个例子,夸曹植才高八斗的谢灵运家的庄园,比现在棒子的首都汉城还大一点,约相当于汉代的一百四十万亩。
这个庄园封山占湖,除了需要对外购买铁矿和盐之外,造纸、纺织、医馆、冶铁、烧陶、酿酒等等都能自己搞定,自给自足。
而这样的庄园谢家不止一个,王家有十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