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李病逝。
随后紧接着就是大非川之败,吐蕃跳脸,西域诸胡蠢蠢欲动。
这种情况下裴行俭的出现让李治脸上终于不那么难看。
于是就在裴行俭押着西突厥反贼回长安的同年,李治就马不停蹄的把他派了出去。
因为东突厥又闹腾了。
而这次,自恃名将在手的李治直接起了三十万大军交由裴行俭统帅。
此战被《旧唐书》称赞,出师之盛,未之有也。
但说实话,不管是卫青霍去病的大胜,还是贞观年间的连灭数国,其实都能看出来一个要点:
打游牧民族,人多人少从来都不是决定性因素,士卒太多反而还有可能拖垮自己的后勤。
但好在裴行俭能力够硬,将三十万大军指挥得井井有条,既保护了后勤,也压迫了突厥的活动范围,最终在黑山一战而定。
此战之后,后勤告急,且已经逐渐入冬,裴行俭不得已班师。
次年裴行俭又领一军北征,此次用的则是离间计,东突厥的两个造反头子被裴行俭挑拨的反目,其中一个人迫不得已将家眷辎重留在金牙山,打算袭击唐军自证清白。
结果刚上路,金牙山的老家就被裴行俭偷袭了,两个造反头人彻底反目,分别写信给裴行俭控诉对方,在得到裴行俭投降不杀人的承诺下,两人分别向裴行俭投降。
这场东突厥的叛乱本该到此为止才对,但入朝表功时意外发生了。
宰相裴炎称乱贼投降乃是因为程务挺作战勇猛,且退路被回纥人占据,故而投降。
裴行俭何功之有?
李治的理智所剩不多,不加思考相信了宰相的说辞,并将两个突厥头人斩首示众。
被除功的裴行俭长叹,认为以后东突厥必然不可能再归顺唐朝了。
事实也如裴行俭所说,仅仅两年过去,突厥再次叛乱,李治依然还是点了裴行俭的将。
只不过裴行俭这次不太给李治面子,领命之后不久就在家中病逝,享年六十四岁。
但乱子总得有人平吧?
于是已经被流放五年之久的薛仁贵被召回,再次挂帅。
六十九岁的薛仁贵奉命出征,在京城和病重的李治见了一面后就匆匆赶赴云州前线。
对于裴行俭的病逝,再次造反的东突厥是松了口气的,本以为唐军会一蹶不振,没想新的统帅一见面冲的比他们突厥人还猛。
突厥人便遣人问话:来将可留姓名?
“薛仁贵!”
突厥人不相信:我们都听说薛仁贵被流放后死在象州了,你扯淡呢?
于是薛仁贵再次单骑冲阵,到突厥阵前脱下兜鍪,这张脸让突厥人顿时大惊失色,失却战心。
一些曾经随着薛仁贵征讨过回纥铁勒的突厥人更是下马便拜,拜完后直接拨马而走,不愿也不敢与薛仁贵对战。
看到突厥人士气跌落谷底后,薛仁贵慢条斯理的重新戴好兜鍪,然后毫不客气的领军出击。
此战斩首万余,俘虏三万,得牛羊三万头,唐军跟随着薛仁贵追杀了数百里后方才恋恋不舍的回返。
对唐军来说,这种“贞观式”的大胜已经太久没尝到过了,我唐有神将如此,獠寇安敢叩边?
但对晚年坎坷的薛仁贵来说,这场云州大捷不过是回光返照,大胜后不过半年就病死在前线。
这个曾经被李世民钦点,但没用上的白袍神将,在高宗一朝发光发热,并拖着老迈之躯奋不顾身为太宗高宗两朝画上了一个相对体面的句号。】
听闻自己的死讯,李世和苏定方都很淡定。
如果觉得七十岁也算早逝的话,不妨看看陛下。
如果觉得病逝不算太好结局的话,不妨看看长孙无忌和侯君集。
两个历经隋末乱世的老将对此无比洒脱。
“功成名就,此生甚幸。”
苏定方的感慨简简单单。
然后就又被李世上了一课:
“能一展所学,可为国开疆,为陛下除后患,为大唐诛獠贼。”
“此般功绩皆赖陛下不弃,安敢居功?”
苏定方忽然很想现在就出去,跟李世分别披甲打上一场,出出心头的一口恶气!
不过可惜李世民此时是没空在乎这些言语的。
他只是感叹了一句:
“三十万大军?”
其中内里感情相当复杂,他居然有点羡慕自己儿子了。
然后就是巨大的不解。
文臣武将,士卒国土都给留的明明白白的,怎么还能让人蹬鼻子上脸的?
打个区区东突厥要亮三十万大军,那田地谁来种?封赏要发多少?又能起到多少震慑作用?
“对此獠属,只需扶其亲唐一脉,并以雷霆之威剿灭贰心者即可。”
“有何难?”
李世民不自觉摇摇头:
“三十万大军尽出,人吃马嚼皆为财赋,来时贼獠退避,回返则再行侵占,又有何用?”
就连房玄龄也是点头赞同:
人多有啥用啊,等你离开人家不还是该干嘛干嘛。
能震慑蠢蠢欲动者,唯有獠贼的鲜血和头颅!
而只需要想想三十万人,房玄龄都不敢想需要支取多少财赋。
有这么些钱拿来干啥不好?
而且看这些老将遭遇和结局,众人也算是看出来了,这位皇子治对于打仗似乎真的不太懂。
而对于这两位老将,李世民摸着微微蜷曲的胡须沉思。
裴行俭看上去似乎是帅才,对军略颇有心得。
但或许只是因为彼时年岁已高,老迈之躯使得此将不能纵骑踏阵。
毕竟这裴行俭的哥哥裴行俨可是出了名的猛将。
那趁其年岁不高,多加培养,说不得也是一位神将!
而薛仁贵就更别说了,李世民简直越看越喜欢。
要不是其家道中落非显贵,还需民部去查籍册,他恨不得今晚就召进宫来指导箭法。
而同时,李世民也愈加鉴定此前的想法:
“唐之天子,可以不亲征,但不能不懂军阵。”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盲目指派,既靡费财赋,又损唐之威信,如何能行?”
……
法正一边感慨这大唐神将真是厉害,六十九岁还能临阵破敌。
一边则是发出了疑问:
“我怎么觉得,这唐军好似越来越不能打了?”
刘备换了个姿势让小腿轻松一点,肯定道:
“不如说是那贞观时太过能打了。”
这裴行俭的战绩与打法虽依然厉害,但也不是不能理解了。
反观初唐时,三千里奔袭追击灭吐谷浑,三千骑雪夜突袭破东突厥。
这是人干的事儿?
第291章 得道之军
对刘备来说,这缺乏理智的皇帝李治有三十万大军,不是很羡慕。
毕竟孔明已经不止一次摆开揉碎了和他讲,统御超过十万的大军,难的从来都不是人。
后勤的补给,上下级的联络,命令如何有效传达,打起来的时候如何如臂指使等等,全都是难处。
但这些难处并非不可克服。
培养官吏,令军官识字,制定规范以旗帜鼓声传令,征召更多的随军参谋等等,这些都是漫谈时候拿出来的想法。
对于大军的统御是可以培养复刻的。
但那些名将之胜,皆不可复刻。
如冠军侯的深入敌后不迷路,且能悍勇连战。
如这李靖的雪夜奔袭扫犁庭,且能料敌必中。
这一刻,刘备对后世所说的,名将的意义就是加快历史的进程之语,更加明白了。
一万人达成你三十万人的目标,而且用时更短,粮草消耗更少,目标完成的更好。
【天皇大帝李治时期的唐军战斗力下滑是肉眼可见的。
有人将其归结为府兵制的逐渐崩坏,并称李世民时期唐朝的强悍是因为府兵制完整。
但实际上,在李世民后期府兵制就已经跟不上时代了,最典型的例子就是薛仁贵。
薛仁贵并非是府兵,而是募兵,在唐时称呼为征人。
《太宗本纪》写的很清楚:发天下甲士,召募十万人,并趋平壤,以伐高丽。
为啥这样干?因为府兵根本不够用。
府兵制类似于军农合一,战时为兵,闲时为农,免去赋税,但是每年需要服役相应的天数。
举个例子虎牢关五百里内有个千人军府,按照唐朝的府兵规定,这千人军府需要分成五个两百人的小队在五个月内轮流服役一次,也就是五番。
这样的府兵制在唐朝开始扩张后,就完全不够用了。
领土的急速扩张,导致府兵服役的地方往往与军府有千里之遥,每一次服役可能要耗费一年,或者更久。
而且贞观年间战争频繁,往往有可能一个府兵一年的兵役服完了,另一场战争又开启了,府兵又要奔赴另一个战场,导致轮番计算变得极为复杂。
其次就是在贞观年间尚军功的情况下,府兵反而是限制了出兵的规模。
还是以五番为例,李世民贞观十年在天下设军府六百三十四,军府分上中下三等,上军府一千二百人,中军府一千人,下军府八百人。
由此可以模糊算得贞观十年府兵有六十万人,按照五番轮流服役的规定,贞观十年能抽调的府兵极限是十二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