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两年虽战事频频,但孙权也在有条不紊的规划,打算在震泽之畔开设第三处盐场,可见获利之丰。
从吴县盐场至建业,只有一条夹在震泽和长江之间的路连通两地,即出吴县过南沙、毗陵、神亭至句容,然后至建业。
为了避免这条脆弱的路线被山越袭扰,孙权特意在在南面设阳羡、永平二县以作防护。
结果如今阳羡陷落,若是连毗陵也失守的话,吴县这个大盐场恐怕便少不了一番掳掠,不知多少心血都要付诸东流。
一时间孙权反倒是有点后悔了,若是有吕蒙的水师,自可在这条路线北面的江水上巡逻,何以至此?
但后悔的想法也就出现了一瞬,很快就被孙权给压了下去。
相较于长江以南尽归于孙,一地得失又算得了什么?
父兄皆有英名,他也不愿落于人后。
孙权暗自下定决心:
建业,能守住,盐场,也必不为山越所乘。
吴县盐场的产出,不仅足够山越挥霍,更足够让山越将盐走至交州换取铁器,那才是真麻烦。
孙权并不避人,脸上的神色变化陆议尽收眼底。
故而此刻恰到好处道:
“余倒是以为,这荆州水师不足为惧也。”
于是孙权换上了一副饶有兴趣的神色。
孙氏和陆氏的世仇,孙权心知肚明。
但手下无良才可用,是更直观问题。
眼看着陆逊井井条条的阐述对战局的看法,并做出相应的分析。
孙权面色不变,但心底反倒是恍然间想起来了鲁肃。
彼时袁曹相争引天下侧目,时局纷乱如浊流,鲁肃却能一口断定曹操必胜,并劝说抢先出手。
孙权依计出兵,灭黄祖夺江夏,然后便是袁氏败亡,曹操东下,鲁肃献策联刘,公瑾点燃了赤壁漫天大火……
但事态是如何一步步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孙权面无表情,一声沉沉的叹息被掩盖在心底。
不过抛开这些理不清的旧事之后,孙权反倒是想起来了曹操。
官渡时,曹丞相所遇到的困局也是如他眼下一般吗?
而彼时在江东,能一口断定官渡袁绍必败的子敬,不知道又会如何断定于眼前之局?
不过正所谓有人欢喜便有人愁。
载满了士卒的小船离开武安县朝着北面开拔,这支人马会先乘船至合浦,然后兵分两路,分别经由苍梧和郁林入荆南。
高处的士徽注视着这一切,恨不得引吭高歌一番。
他是士燮的三儿子,虽然久在交州的关系皮肤略微黝黑,但谈吐间还是有一股浓浓的汉家士子风。
贪婪的再看了两眼行军,此时回首大笑道:
“鲁先生真乃大才也!”
甘宁在一旁哈哈大笑,鲁肃也回了一个得体的笑容。
鲁肃对士徽可以说是相当了解,毕竟江东对于交州的想法,明眼人都看得清楚。
步骘的介入只不过是最显眼的一次罢了,在步骘之前和之后,江东派出的使者就没断过。
或直接对士燮允诺,或拉拢士燮亲族,或尝试与其他高层勾连,努力经营想要进入交州,只不过都被士燮连消带打化解掉了。
公瑾逝后,鲁肃的工作中也包含对交州的攻略,士燮一家的资料可以说是如数家珍。
故而那天甘宁将士徽领回来着实是吓了鲁肃一跳,但随即就反应过来江东对士燮一家熟悉,但士燮一家多半对江东是两眼一抹黑,除了使者外更是没互相亲眼见过。
甘宁此举的用意倒也简单:计划有变。
走道路途遥远,老夫人未必吃得消舟马劳顿。
去苍梧郡联系吴巨,是否吃个闭门羹不说,寄人篱下终归不美。
既然撞上了这士燮亲子,甘宁觉得不妨耍上一耍,借势归益州。
而鲁肃曾遍揽情报知晓的更加清楚。
这士徽非长子,但却是最为聪慧的一个。
士燮本人师从名家刘陶,也称得上家学渊源。
天下大乱后,中原士人纷纷南下避难,避难交州者便有数百,皆受到了士燮极高的礼遇。
这些人补足了交州的文治,也让士燮的亲子们并没有将眼界局限在交州,士徽便是如此。
只不过以往受限于交州贫瘠,素有野心的士徽只能看着北方干瞪眼。
但士徽从未想过,人生的转折点来的如此之快。
只不过一次闲时出游,这相貌威武的甘议当街盛赞他有贵人之相,开心之下多说了几句更觉其谈吐不凡。
欣喜之下士徽便欲请这甘议为门客,结果被婉拒。
“在吾同乡处,吾不敢称才也。”
敢情还是买一送一!士徽更为兴奋,当即便要拜访。
而这甘议说的果然没错,那鲁蒙神采奕奕,举止有潇洒之态,谈吐透儒雅之风,和教他读书的那些完全不同!
只是让士徽略为不喜的是,这鲁蒙开场便是一句:
“公子将死也,竟不自知?”
但随后这鲁蒙便将江东之乱娓娓道来,对孙曹联合如数家珍,对天下大势推论让士徽大开眼界。
对于交州的存身之道,这鲁蒙更是信手拈来便是上中下三策,让每日苦思这个问题的士徽更加惊喜。
年轻的士徽哪见过这般阵仗?几乎立时便认定:
本公子乘风而起之日,来也!
肯定不可能进宫的,只不过作为新人,此时线一多写起来就很吃力。
今天定早点更新。
第362章 荆南变
在交州登船往荆南而去的,除了交州士卒之外,还有一支益州兵卒。
从益州借来的这支兵马,由一个名为张嶷的人率领。
此人寡言少语,但只要开口往往能切中要害。
而且身上还自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场,士徽此前只在甘先生的身上感受到过。
站在楼上的士徽矜持的与张嶷点点头,目送着对方登船北上。
脑海中想起来了此前这位先生的上中下三计。
其实说起来并不复杂,鲁先生对她说,交州能做的无非也就是三途:
上策投刘,中策自守,下策投孙。
当时士徽就不太明白,都是投靠依附,为何投孙和投刘的区别如此之大?
鲁先生只是淡定反问了一句:
公子以为,曹若灭刘,下一步将何为?
面对士徽的哑口无言,鲁先生不厌其烦的将其中详细区别给士徽掰开揉碎了说明白。
曹刘皆志在天下,可称敌手。
孙氏着眼仅江东,不足称虑。
即便一时逞强,划江而治又如何?曹刘双方无论是谁胜出,都不可能接受一个割据江东的孙氏。
投江东,如登破底之船也,如何不能称下策?
也是基于此,士徽便逐渐品味出来这上中下当中的区别,并在少年心性的影响下,毫不影响选了上策。
但末了士徽还是少年心性作祟,不服气的反问了一句:
“鲁先生以为,交州竟无法自立称雄耶?”
士徽这一句自认为理所应当的反问,引来了鲁蒙的开怀大笑,和甘议不加掩饰的嘲笑。
而如今回想起来这句不知天高地厚的反问,士徽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曾以为士家雄踞交州,有待天时而动的资格,但出使益州亲眼见到了这支打穿南中的精兵之后,这般心态便再也没有过。
士卒们的凛然之气让士徽心惊,吴懿张嶷二人的凶悍气息更是让士徽倾倒。
这番亲眼所见让士徽相当明确的知道了何谓差距。
尤其经过鲁先生讲解天下局势后,士徽也判断的出来。
这支打穿了南中的劲旅,不过是刘皇叔麾下的一支偏师罢了。
但士徽更能判断的出来,这支打穿了南中的偏师,再打穿交州好像也不是太困难。
毕竟连南中都突破了,那交州的瘴疬也不过是等闲罢了。
于是士徽端正了自己的态度,小心翼翼的按照鲁先生事先所讲将荆州之变一一和盘托出,并小心翼翼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将军若欲借交州入荆南讨贼,某愿为将军提供粮草,并征发士卒从征。”
南中都督吴懿并没有思考太久,最终分兵三千,由张嶷带领经交州入荆南支援战局。
吴懿本人面有惋惜之色,称云南还有贼獠作乱不服王化,很快就要与司马主簿带兵前往平叛,力求将整个益州完完整整的平定。
这个决定让士徽隐隐松了口气,他还真怕这位吴将军大手一挥,全军过交州而入荆南。
亲眼见识了益州士卒的强悍之后,假途灭虢的疑虑就不可避免的从士徽心底浮现了出来。
万人过境,不啻于将刀架在脖子上,士刘两家的关系还没好到这个地步。
三千人这个数目很好,既不会让交州支援粮草感到吃力,也不会让父亲士燮感到忌惮。
此刻眼看着益州三千士卒皆已经发船,士徽的心情也逐渐昂扬。
虽然与此前空想的不太一样,但他士徽,也终于要加入到天下的角逐当中去了!
只不过士徽刚刚举起手,就看到旁边的甘将军跳了出来:
“交州儿郎,建功立业在此时,出征!”
气势雄浑,声贯海泽,校场上一片怪叫声响起,土人士卒们纷纷举起武器回应这位威武的将军。
士徽一滞,随即无奈笑着摇摇头。
这甘先生英武之姿不输那吴懿将军,也确实比他更适合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