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渊拱手受命,等曹操表示乏了要去休息后,才赶忙询问荀攸:
“荀军师,那驻守堵阳的是何将?”
荀攸对此自是清楚,不慌不忙道:
“堵阳老少两将,其一关羽之子关平,另一六旬老将乃南阳黄忠。”
“这黄忠此前曾使诈害乐进将军,妙才将军不可轻慢。”
夏侯渊立即想起来了张飞的无忌之言,不知为何心下顿时一颤。
六旬老将,竟还能如此悍勇?
第466章 生死抉择
自荆襄之战大胜后,黄忠便与关平一起驻守在堵阳城。
地接荆豫,南北有伏牛山扶余山之险。
控守两州,道狭处四十余里,北上南下皆为必争之地。
黄忠与关平来时,此处仅有一座堵阳小县,根本不足以控扼道路以御曹贼。
对此黄忠这个本地人倒也清楚,但毕竟荆豫两州相争的情况少之又少,自不用在此置关。
而且对荆州来说,无论是襄樊还是江陵江夏,都要比堵阳险要很多。
但如今情况又自不相同,于是去岁在清扫此处的曹军之后,关平黄忠二人便效仿关羽在江陵那般。
一边出兵抵御曹兵,一边修筑新城以藏辎重,以守劲敌。
“曹军又要有大动作了。”
堵阳城墙的新土颜色还相当明显,黄忠站在上面脸色略有些凝重。
关平在旁边一言不发,只是微微颔首。
这段时间两人在堵阳的协守还算愉快,关平专于练兵筑城,黄忠负责守城追击,老少相合,堵阳至今依然算得上稳如泰山。
只是从七月起,豫州方向的曹军便沉默了下来,黄忠本来会日日挎弓纵马出城追击,如今已闲了许久了。
身处曹刘相争第一线,且两人都算得上宿将,对这般情况自是再明白不过。
斥候回守以合军团调动,防线回缩避免走漏风声,沉默愈久则令人愈发不安。
直至时间将近九月的一天清晨,这份沉默才被黄忠麾下的斥候打破:
“黄将军,曹军!”
黄忠与关平急忙登城眺望,不由得一起倒抽一口清晨的凉气。
曹军自东铺天盖地而来,宛如拍岸之惊涛呼啸而来,一眼望不到边。
即便一年多以来曹军连败难觅胜绩,但如今肉眼所见之景便清清楚楚让黄忠关平二人知晓,何谓后世所说的“一矿打九矿”。
“将军,如今贼军结众而行必骄矜,不若出城击之。”
“贼军羞恼兵围堵阳,则可据守而待以应云长将军,贼军不顾直奔宛城,则可衔尾而击,以疲贼军心。”
曹军势大使得众人皆面色凛然,但依旧有人怡然不惧,出阵请战。
“刘敏好胆色!”黄忠毫不掩饰面上的欣赏之色。
这个蒋公琰的表弟并非夸夸其谈之辈,入黄忠麾下先后战襄阳平新野,表现皆可圈可点。
至堵阳之后更是对城防颇有见地,为关平所称赞。
此时所提出击之策也并非无的放矢,盖因堵阳之稳固,也赖关云长拥重兵驻扎后方的博望县,两城一体成守望相助之态。
而刘敏的建议也算恰如其分,曹军管堵阳那便与关云长将军里应外合,曹军不管堵阳那便衔尾袭扰,再与关云长将军里应外合。
只是让刘敏失望的是,黄忠在夸过他之后便毫不犹豫亲自率骑兵出城,游弋着贴近曹军出手袭扰。
“那便是黄忠?”
眼见那领头的白须将领每次拉弓,阵营中必有曹军翻倒,夏侯渊咝了一声,将脑袋压低后与左右询问。
这支骑兵人数并不多但皆能马上开弓,且进退间还总能与曹军保持一个微妙的距离,曹军斥候出阵驱赶被纷纷射翻在地,士卒相围动作缓慢又必然扑空,一时间夏侯渊竟有焦头烂额之感,与之相伴的莫名还有一点委屈:
此次经堵阳袭宛城的曹军足足有六部,缘何这黄忠独独撞上了他所在的一部?
而盯着黄忠,夏侯渊心底浮现的便是张飞所说的“送人头”三个字。
虽心有不服,但看着那黄忠劲弓所向皆退避,再想想乐进乐文谦之死,夏侯渊便老老实实再度压低了身子。
劲弓虽利,锋矢有限,且黄忠之游骑终归数少,在夏侯渊频频调动兵马结阵相逼并以长弓掠阵之后,最终方才将黄忠这支游骑逼退回堵阳。
松了一口气之后,夏侯渊再次眺望了一眼堵阳,随即率兵毫不犹豫继续向西往宛城方向而去。
这老将勇猛异常,同样是六旬左右,如今他三石之弓尚且难开,这黄忠还能策马拉弓,应弦而毙敌,那乐文谦死的不冤!
出军前此路的统帅曹仁曾提议由夏侯渊率一部兵马围堵阳,但被夏侯渊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与其独自领军面对这黄忠和关羽之子关平,他宁可屈身为曹仁的部将去对阵那凶威赫赫的关羽!
孰重孰轻,夏侯渊还是分得清的。
如今眼看着堵阳被抛在身后,夏侯渊只想大笑一声,他感觉张飞戏言的那“送人头”三字,离他已是愈来愈远了。
重新退回堵阳城内,黄忠衣甲未卸便重新登城,站在高处也将曹军动向尽收眼底。
如涛浪一般席卷而来的曹军毫不停歇,往堵阳城后的方向徐徐而去,显然并不打算在堵阳身上耗费时间,而是欲直接去寻云长将军对阵。
但曹军显然也并不打算就放堵阳城的守军威胁后路:
几十架怪模怪样的军械被曹军花费大力气推到了堵阳城下,一群曹军士卒开始忙前忙后的调试。
这般阵仗顿时让黄忠关平两人有点紧张也难怪两人紧张,毕竟如今若论工学军械之威力,刘备麾下的将领可能都再清楚不过了。
如今就连雷绪这样在大后方维护治安的,闲暇饮酒时都能拽两句“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来夸赞诸葛军师和黄夫人的工学造物。
但很快,调试完毕的曹军兵械便打消了两人心底的紧张。
一块一尺左右的石头,经过十几人合力拉动那军械后被高高抛起,最终撞在堵阳的城墙腰线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印子。
对面负责围困堵阳的曹军顿时爆发了热烈的欢呼声,让黄忠顿时有些沉默:
不说将石弹抛入城中了,你哪怕在城墙上砸个凹坑出来呢……
关平语气有点不确定道:
“此物……莫非便是那败了袁本初的霹雳车?”
公安县工学兴起后,诸葛军师与黄夫人自然也有寻各种军械尝试仿制拆解,其中便有官渡之战所用的霹雳车,因此也为关平所知。
只是如今一见,反而有大失所望之感。
而黄忠的应对就更加简单了:
“上强弩!”
第467章 平地好作归魂乡
曹操大军开拔后,最直接感受到压力的便是关羽。
一日之内,由北至南,荆州与豫州相接壤的堵阳舞阴比阳三地皆有紧急军情送到,内容也基本大同小异:
大军过境,孤城受困。
博望县府中,徐庶站仔细打量着沙盘地图。
一边依据军情所示动手将曹军动向在沙盘上标注清楚,一边对着衣甲完备的关羽笑道:
“曹贼殊死一搏,来矣。”
过去的一年多在战阵上胜了曹操一筹,并且差点将其生擒弄了个灰头土脸,固然称得上欣喜。
但要说惊喜,当属孔明送过来的,由他和刘巴两人联手注解的几部算学经典,以及一封关于算学应用的长信。
后世作保,孔明推荐,徐庶对这算学自然没有不信的道理。
而潜心研习了半年后,徐庶便发现自己对荆州军务的统筹变得更加便捷,依靠算学便可足不出户而将田赋的收支用度计算出一个大概。
既能用于度己,那自可用于量敌。
在关羽居博望县策应支援堵阳、舞阴、比阳三城时,徐庶则是从荆襄之战获得的曹军降卒、因战乱而南逃的百姓等人之口问访出了曹操治下屯田的模糊情况。
辅以主公入关中后在长安获得的天下各州郡田亩数据记录。
再拿到南归前还在做典农官的石广元的口述,徐庶终于模糊拼凑出了曹操治下的田、民、赋之数,更是据此算出了曹操能调拨出的大概粮草之数。
这个数字当然算不得准确,但至少偏差的范围并不会非常大,这已经足够使得关羽对此战胸有成竹了。
这些粮草足够多少大军使用多久,徐庶皆已列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因此关羽忍不住赞同的大笑道:
“今方知何谓庙算之多寡,元直运筹帷幄之中,而使得此战已成知己知彼之态,得胜如何能不多也?”
徐庶同样大笑:
“云长何故自谦?些许数字若无云长战阵之勇,亦是无用也。”
主帅与军师的放声大笑在博望县府中传的很远,闻者无不钦佩:
大军压境依然能自若而处,不愧是关将军也!
不过笑归笑,应对之法还是需要拿出来的。
关羽缓步上前,仔细盯着沙盘打量。
整个荆北最醒目的便是水,从伏牛山发源一路向南最终在襄樊汇入汉水,也将荆北分成东西两部分。
水西还有湍水丹水肥地,称得上荆北的膏腴之地,宛城、安众、阳、穰县、冠军等等皆散落于此。
水东缺乏河流支脉不利于耕种,故而仅有坐落在水东侧的博望棘阳二县,但好处便是这块开阔无水的平原,成了骑兵可以肆意驰骋的地方。
关羽已经可以预见得到,双方的骑兵必然会在此厮杀出一个高下,以此决定此战最终胜负。
“过堵阳之曹军必为取博望而来。”
抱着兜鍪的关羽在沙盘上点了一下,因为博望与堵阳相距不过百里,且得博望便可取西鄂,从而进攻宛城,属于唇亡齿寒的关系。
徐庶同样在沙盘上点了点道:
“舞阴比阳两地相距不过八十余里,两处曹军多半会合流,如此便可攻棘阳夹击宛城。”
“但依吾之见,更有可能弃棘阳而向南攻襄樊,如此好将荆州拦腰截断,断我军后路。”
只是说罢徐庶神态轻松的将手指往下在江夏点了点:
“只是若曹军如此施为,恐怕是将子龙当泥捏的了。”
关羽颔首认可,也恰在此时,侯音进来禀报道:
“三军已备,只待将军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