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宋之尘砂为何后世已说,你需以此为警,使咱大明不要再入此桎梏。”
“宋之真金所在后世也说的清楚,该如何做也自不必咱多说。”
“咱唯独盼着,永乐之治能胜于洪武许多,那宣德就只要不输于你,咱心里头便是……荒唐!”
朱标本来还只是垂首听着老爹温声细语的教诲,结果骤然间一声怒喝震得他七荤八素,好在旁边还有椅子才没能让他直接软倒在地。
这下不用等马皇后发怒,朱元璋首先手足无措起来:
“哎,标儿…爹不是说你,只是……只是这后世竟谣作到头上来了,咱如何能忍?!”
晕头转向的朱标回头一看,近两人高的巨大光幕上每一个字都看得清清楚楚,于是朱标轻易的就找到了爹爹所在意的内容:
“这便是儿的番名?”
朱标仔细打量,记在心里。
他方才听爹爹说过他的番名,说过他为永乐,说过后世之赞誉,还还是首次亲眼看见自己的番名,而对其内容也是哂笑:
“此皆小人之妄言,后世尚也只作为笑谈,爹爹何须在意?”
说是这么说,但回想起来那神机军师朱武,想起来那转世之言,再看看眼前的什么后代什么压根都不想知道其意思的勾子,大明天子磨了磨后槽牙恨恨道:
“朕平生最恨野史!”
马皇后心下顿觉好笑,那元时的杂本重八向来不爱看,但却尤其喜欢听自己讲述那话本当中对宋史元史的种种编排,那时可没最恨野史的模样。
不过笑归笑,眼看着接下来飘过的文字,马皇后也不由得蹙起眉头。
“重八,那堡宗…”
明天子缓缓摇摇头,想起来此前说堡宗时大明达到极盛,现在他也明白过来,盛极转衰想来便是因这堡宗误国。
而崇祯看起来果真是不幸亡了国的大明君王,从其所斥言语以及说大明是穷死的来看,莫非大明最终又走上了唐朝的旧路?
可这文臣水太凉又是个什么意思?
如果说这些尚且还能猜出个大概意思的话,那流寇死社稷海贼守国门之言,就更是让他心惊肉跳。
若其为真的话,反倒是更加真切的验证了崇祯的“臣皆亡国之臣”的愤懑之言。
这样看来又好似是如宋一般,勋贵命官糜烂,黔首百姓为国愤死。
眼见夫君的脸色愈来愈阴沉,马皇后不由得担心道:
“重八……”
摆摆手,朱元璋怒极反笑:
“若是文官用心治民,将卒勇战不畏死,又何来的咱大明之亡?”
“亡国之态本就如此,如何能苛求?”
话虽如此说,但眼看着陛下那几乎要阴沉成宋太祖的脸色,谁不知陛下心里恐怕是苛求的很?
但这时候自没人去触这个霉头,朱标略微琢磨了一下,小心道:
“爹,这最后两言,恐怕说的皆是人名,那自成难自成说的或便是李自成?”
微微点头,朱元璋冷冰冰道:
“皆记下来,日后若……”
说到这儿明天子也叹了口气,若是能知晓是谁又能如何?
就如这疑似为大明尽心尽力但仍旧失败的李自成,除了其名字,籍贯家世一概不知,而且就算知道又有何用,此人祖父都还未必出生了呢。
于是最终明天子兴味索然的摆了摆手:
“标儿你说,这贪官污吏只知肥家的庸恶之辈,怎的就不绝?”
这个问题,如果丢给朝廷文官,多半会说天下失教化,等大道推行人人奉公自可天下大同;若是丢给谏官……现在应该没有谏官敢触爹爹的霉头。
那如果让自己来说呢?朱标沉思了一下,缓缓道:
“监察不广,自沆瀣一气;胸无天下,自只知肥家;庸恶官吏未用刑绝,则其自不绝。”
于是朱元璋脸上也终于多了一点笑意。
随后一抬头,看到的是那些对他而言绝可称先人的在安慰于他。
〖赵匡胤:魏文帝曾言,自古至今未有不亡之国,三百年后之事,洪武无须太过介怀。
李世民:国有诤臣,则万疆不削社稷不危宗庙不毁,虚怀开言路,选谏纳国治,八八当为十世效。
刘备:明既复汉,则汉存则明续,后世知洪武已可见明风合汉风而不绝,何伤之有?〗
朱元璋神色微动,缓缓长出了一口气。
第717章 还是甭问
布衣出登大宝,淮右起军得天下。
讨过饭,念过经,带过兵,称过王。
并成功以皇帝之姿号令将帅攻入大都,绝了胡元的国祚。
对朱元璋来说,这一生可谓是跌宕起伏,只是随着走的愈远站的愈高,身边人反倒是愈少,能真正贴心的,唯有自家妹子。
就如徐达,自己将其看作兄弟,但徐达却处处恪守臣子礼仪。
儿子虽偶尔能与他叫板,但却也心思玲珑剔透,有些时候亦也不敢轻言相劝。
但这种情况在光幕出现后却好像又有了缓解,毕竟那些于光幕上书文的历代先君先人,并不需要曲意逢迎于他,也并不会怕的他的身份,毕竟要么非大明臣子,要么也同样是天子。
三人这种轻松平等的劝慰,反倒是令朱元璋平静了不少。
昭烈帝说的没错,即便是胡人又得了势,但终还是有人做了与他一样的事,而且看这少年郎的样子,那人做的还远远好于他。
感受着身边妹子的注视,朱元璋回头递了个安心的眼神,回头振奋道:
“历代无不以前朝鉴,如今我大明能以旧明史鉴,何其幸哉?”
朱标明白老爹这个说法,但眼看着光幕上唐太宗字里字外透出的这个闲适样子,忽然很想到了一个问题:
唐太宗知不知道太子谋反之事?
【南宋亡国之后,元朝正式完成了一统。
作为一个国土极广的短命王朝,《元史》当中比较盖棺定论的给了个元朝的评价:
“既行汉法,又存国俗”,说白了就是汉化程度很低。
元朝虽然有极大的疆域,但是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既不重视农业、也不举行科举、同时又过于依赖佛教等等都是摆在明面上的问题。
但汉化程度太低这个结论是我们站在后来者的角度评级的,放在当时,并不会有人觉得这是什么问题。
毕竟当时的蒙古那是真正意义上的上帝之鞭,在西方有三次西征,抽下的痕迹至今都没消弭。
在东方先灭西夏再灭金,最后徐徐图宋功成,造就一统。
南宋作为被击败被征服被吞并的一方,如果宣称自己有制度文化优越性让身为胜者的蒙古来学习,无疑是很难令人信服的。
这就好比是颉利可汗被李靖逮了,五花大绑之后送去长安,结果在献俘时候跟唐太宗说,虽然我败了但是长生天没有败!你如果想要强国就必须要学习我们突厥文统!
李世民没当场把颉利砍了都算是心胸宽广的,何况乎真的去学习?
当然我们都知道后来李承乾真的学的很好,那就是后话了。
总之,当时的蒙古帝国虽然已经分裂消亡,但对蒙古人来说他们的草原制度依然是有优越性的,学什么汉人制度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甚至忽必烈这个在几大汗国看来是“蒙奸”的君王都很直白的说过:汉人惟务课赋吟诗,将何用焉?
而不止是忽必烈,当时的南宋爱国诗人谢枋得也同样痛斥过一句“以学术误天下者,皆科举程文之士也!”
谢枋得这个人与文天祥同一年中进士,后来在信州顽强抵抗元军围攻,信州失陷后改姓名隐居,后来到了元朝被人举仕不从,福建的官员为了讨好上级强行把谢枋得送到了大都,结果谢枋得选择绝食而死。
这样的硬骨头宋人都怒骂科举误国,那还怎么让蒙古人相信中原文制有优越性?
也无怪乎蒙古当中的反对汉化派如此坚定了,不是不相信你,实在你太不争气啊。】
许昌府衙中,张飞兴致勃勃戳戳曹操:
“老曹知道那魏文帝是谁不?”
对曹操来说,想想当初意欲称王时所定下的魏王之号,再回想一下早时将刘备和张飞所言皆当做妄语的那些话,这些事并不难猜。
或者说一开始刘备就将所有的真相都摆在了自己面前,只是他不愿意去相信。
而这魏文帝之名……赠父武谥而独享受文谥,也确实像是进退失据的曹丕能干出来的事情。
摇摇头,曹操反倒是对旁的比较感兴趣:
“子桓…曹丕何以出此言?”
这件事早了点,张飞回想了一下道:
“好像是不想给自己修陵墓,说这世上没有不被盗的陵墓。”
对此曹操实诚点了点头,若是张飞所说都为真,他曹操费劲巴拉建的陵也被盗了,而且方才听那意思,这国号为宋的开国君主甚至尸骨都找不到,不过谈及此事,他眼下反倒是更关注另一事:
“吾子短寿又不愿造陵,可有入土为安?”
张飞收敛了笑意,努力回想了一下道:
“想来应是有的……这光幕结束后尚有回放之能效,稍后给你亲观不就好了?”
曹操脸上萧瑟之意少了一些,认真拱手道:
“那便谢过将军了,不知将军百年后葬于何地?”
于是曹操便看到张飞的脸色骤然奇怪了起来,最终摇摇头回了一句:
“大丈夫马革裹尸,何须寻安地?”
“那云长呢?”
“……老曹我劝你还是别问了。”
……
“科举程文有何错?赋诗填词有何错?修学文术又有何错?”
不出意外,第一个站出来发表牢骚的还是李煜。
不过对此的驳斥就要更简单,或者说纵贯宋朝上下,一直以来的问题便是这文武之辩,故而无论是赵匡胤还是赵普如今想的都极为明白:
“未到太平时,便勿作太平词。”赵匡胤低叹一声。
赵普拱拱手道:
“李郎君勿躁,此中人所叹者,皆为其所知两宋以文驭武之果。”
“身为君子,乱世当提剑报国开太平,开得太平再治学论道继绝学。”
“否则便是,敌有狼牙棒,我有天灵盖,不胜悲乎。”
李煜脸色顿时有点奇怪,毕竟这个说法不管怎么听好像都比较契合江南唐之处境。
他不是蠢人,故而对江南私下那些对他的攻讦都清楚的很,但李煜觉得他也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