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似乎经常来,而且看着熟悉的程度,似乎已经家常便饭一般。
黄迁心跳如雷。
结合着最近各部堂关于皇长孙的风气,他似乎有些明白。“老爷子,来啦?”
张天走上前,搀着朱元璋:“坐,我给你弄点茶。”“昨日上街又买了一些糖果,我也给你端来。”
黄迁默默的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颤抖的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面前这年轻人和皇爷的关系好到了极致,甚至比亲人还要亲昵。
黄迁有理由相信,皇爷已经默默和其相处了很久很久!
没多时张天端着茶水和糖果走来。朱元璋瘪瘪嘴:“咱不喜吃糖果。”
张天也没理会朱元璋,剥开糖果直接塞到老人嘴巴中:“营养均衡。”说着,自己也剥开糖果塞到自己嘴巴中。
卧槽!
黄迁站在一旁看的混身一颤,尿都吓出来了。
这小子在做什么?
他给皇爷投食?
关键是,这是强塞啊!直接掰开老爷子的嘴,也不管皇爷同意不同意,直接就塞进去了?
喂狗呢你!
然而下一刻,黄迁的眼睛更直了。
因为老爷子没有丝毫不悦,只不过简单的瘪瘪嘴,便不情不愿的将糖果吃下去。
他看呆了。
这是大明皇帝啊!铁血帝王朱元璋啊!
这太颠覆他的认知了。
张天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这才看到站在老爷子身后不远处,目瞪口呆的黄迁。
张天愣了愣,似乎意识到刚才的失态。朱元璋笑笑:“没事。”
“他是户部司专负责课税的员外郎黄迁。”
黄迁闻言,尴尬的笑笑,对张天拱手:“见过朱公子。”刚才看到府邸是张府,所以这么叫保险起见。
没搞清楚情况之前,黄迁可不敢乱说话。张天忙是抱拳还礼:“见过黄大人。”
黄迁哪儿敢受张天这一礼,微微侧开身子,道:“朱公子莫要客套。”
张天点点头,对黄迁道:“那在下就直说了,交趾布政司缺一个右参议,分管督粮道工作,不知黄大人可有意向?”黄迁心中猛跳。
自己现在是课税司员外郎,六品官。
地方上右参议是五品官,如今的大明,官升一级,做少要熬三到五年的资历。
换句话说,张天一句话,就能让他跳一级。
他心里激动的乱跳,面上却不卑不亢,道:“为国朝效力,自是哪儿需要本官,本官去哪儿。”张天还没开口,朱元璋便道:“昨天咱给你的税收,你研究的咋样了?”黄迁忙道:“回皇……”
似乎想起什么,他顿了顿继续道:“研究好了,此税赋的设计,水平极高!”朱元璋一指张天:“他设计的。”
黄迁心中如擂鼓,“朱公子端的大才。”
朱元璋道:“成,去吏部交个接,下午启程去交趾。”“是……是!”黄迁嘴唇乱颤,激动的都有些站立不稳。
他默默抬头看了一眼张天。
一句话……他就一句话,竟就让老爷子下了决定。皇孙……
嗡。
黄迁脑子一嗡,原来,他,或许,不,一定是他!
黄迁失魂落魄的走了。
激动的内心,直到现在,依旧没有平静下来。
他升迁了,官升一级。
就因为张天的一句话!
浑浑噩噩的回到户部。
王文恰好看到黄迁,不免有些狐疑的打招呼:“黄大人,你这是遇到啥大事了?怎么这副德行?”黄迁呆了呆,看着王文,突然惊呼道:“王大人!本官要去交趾了!”“啥?”
王文有些反应不过来。
黄迁依旧激动:“本官见到他了。”“谁?!”王文有些警惕。
黄迁继续激动的道:“本官升迁了,交趾布政司右参议!”嘶!
王文震惊的看着他,痴呆的道:“岂不是,岂不是官升一级?”王文此时眼中已经红成了兔子,双目写满了羡慕嫉妒恨。
怎么跟着皇爷出去一趟,直接就官升一级?
要知道在大明非正常升迁一级官,有多么的困难!
怎么现在……就和闹着玩一样?
王文愣了许久,才磕磕巴巴的道:“恭……恭喜黄大人……不过,这怎么回事啊?”黄迁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他还活着,用不了多久,王大人就知道了。”说着,他哈哈大笑离去。
留下一脸迷茫的王文。
什么意思啊?谁还活着……额!!!
王文望着黄迁的背影,突然身子打个寒颤。
这家伙,不会见到活着的皇长孙了吧?
等等!
他这升迁,怕不是也因为皇长孙?
张府。
小雨洒落在院落内。
一切又恢复了安逸。
老槐树的树枝上,几只麻雀优哉游哉的蹲着,时不时警惕的摇着脑袋。
地上,几只大公鸡目光矍铄,一跳一跳的在青石板的泥缝中来回转悠,时不时从雨水和泥土中啄出一条蚯蚓。张天对躺在门前的朱元璋道:“老爷子,昨天上街,我看到有人在冒充皇长孙。”朱元璋淡淡乜他一眼,不知在想什么,哦了一声。
张天突然冷不丁的道:“他为什么也会说他八岁之前的事记不清楚了~~?”
朱元璋沉默了一下,不答反问,看着张天道:“还有半个月,你要行冠礼了,想要啥?爷爷送给你!”张天摇摇头:“不知道啊,说实在的,我对这个冠礼没多大感触,老爷子就莫折腾了。”朱元璋笑着道:“那怎么行?你可是我大孙子。”
顿了顿,朱元璋看着张天道:“你冠礼那天,咱带你去个好地方,让很多很多人一起给你加冕行冠。”张天含笑道:“咋地?还要升天不成?有什么好地方?”
朱元璋不置可否的笑笑:“反正不会亏待你,一定让你风风光光的过了冠礼。”
“十八了啊!好孩子,长大了!以后要扛起更多的责任了。”老爷子有些语重心长。
张天看着老爷子一脸唏嘘期待的模样,这才发现老人眼中带着矍铄精光,他拍着胸脯道:“老爷子放心吧,一定抗起来!”朱元璋道:“咱就喜欢你这股子当仁不让的劲头,好样的!”
这几日,应天城渐渐归于平静。
在即将步入六月的时候,应天城已经很少有人敢冒充皇长孙。
不过关于皇长孙的事,依旧是民间和官场茶余饭后的谈资。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应天城似乎陷入了另一种古怪的平静。
所有人都似乎有预感,好似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五月底。
通淮门外,两匹快马急促奔袭朝皇城内奔袭。
两匹烈马跨过天津桥,进入皇城范围后,马匹上的骑士纷纷下马。
两人火速奔向皇城,一人朝户部而去,一人朝兵部而去。
好似有什么大事发生一般。
五月底的清晨,天气已经有些燥热。
江南正处酷暑阶段,各部堂值庐内已经对着窖藏的冰块解暑。
到五月下旬,应天城已经很少开始下雨。
天空燥热的很。
大清早的,兵部左侍郎钟勖就来到值庐内坐定。
此时的他汗流浃背,坐下之后嘎嘣嚼了些冰块消暑。
钟侍郎这些日子过的还不错,半个月前,大明第一批船只自东南沿海出发,已经开始驰骋大海试航下西洋。
如此丰功伟绩由工部一手促成,将来后人提到下西洋,就会想到兵部,想到自己。
这些,都是实打实的政绩,且能在史书上留下浓墨一笔。
只是想一想,钟侍郎都感觉有些激动。
无论怎么说,一旦下西洋成为重要的国策,兵部在六部的地位自然也就水涨船高了,下西洋需要大量的钱粮,这些钱粮自然由兵部掌握,还需要征发大量的人力,以及能工巧匠
,这些……都意味着兵部的权柄即将扩大。
钟侍郎笑了笑,很佛系的随手翻开案牍上的题本。
这些,都是地方上申请的军费和扩充兵力的文书。
需要他审核。
他如往常一样上值,闲来无事,可是当一个书吏急匆匆的将泉州来的奏报,送到他的案头时……
他的眉头深深的拧起来了!
钟侍郎有些不解的翻着书信,只见上面写着:“泉州知府王青禀奏:近日于外海,有海路巡检送来急奏,兵部员外郎方齐抑郁而死,船队祈求返航,奏请兵部批允……”
方齐……死了?!
等到钟勖详尽的看完了奏报之后,顿时打了个寒颤。
这人……还能活生生的抑郁死了?
这什么鬼啊!
钟侍郎此时额头已经大汗淋漓!
犹记得半个月之前,他信誓旦旦的在奉天殿夸下海口,说他兵部若是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以后对航海之事就此闭嘴!
那时候蓝玉堂而皇之的在奉他兵部的人不行,不能航海,会死人的……
这个乌鸦嘴!
钟侍郎打了个冷颤,看完之后,心情复杂,久久难以平静!
“々混账!简直混账!”
“蠢货!方齐这个蠢货!航海之前拍着胸脯子说他不会出纰漏!还说自己就在水上长大的!这才半个月就顶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