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何广义很快去而复返，张天端着盐水，一点点喂入唐塞儿嘴中。
偶尔能看到唐塞儿漆黑的睫毛眨一眨。
用了很长时间，张天才将盐水给唐塞儿灌到嘴唇中去。
外面又来了几名锦衣卫小旗。
“殿下，您该出去了，莫要让我们难做啊。”
张天见唐塞儿依旧紧闭着双眼，他也知道继续逗留下去，蒋可能下场不会太好。
他点点头:“不许给她继续上刑！”
说着，便背着手离去，临走前依旧止不住咳嗽几声。
躺在石板上的唐塞儿眼角微微留着泪花，只是眼睛却依旧没有睁开。
张天走出锦衣卫诏狱，见到诏狱内的情景，心里五味陈杂。
他想动怒，想将这群动刑的锦衣卫全部处决了，可理智告诉他，他们也不过只是奉命行事。
老爷子这次想来真的怒不可歇了。
愤怒的本质不在乎唐塞儿，不在乎白莲教，而是在于欺骗！
张天瞒着老爷子做了许多刀尖舔血的事，在老爷子看来，这是在背板！
他辛辛苦苦不遗余力的将所有都付出给了张天，对张天毫无保留，但他却觉得张天在给他使心眼。
老爷子的心里张天也能理解。
许多事，都牵扯到朱棣，张天没办法对老爷子说的太清楚明白。
他能看到靖难之役，也清楚知道皇明祖训中的那句话“凡朝中有奸佞，诸王可带兵入京擒贼！”。
因为这句话的存在，诸藩王才有了正义的旗子。
谁是奸佞，还不都是藩王一句话的事情？
朱棣想要找大义所在，就一定会找到皇明祖训中的这句话！
大义有了，造反也变的合理起来0
而且北平和辽东一直眉来眼去，辽东牵制住大宁，北平府挟河中诸府，朱棣的优势正在慢慢扩大。
张天不能不防，从唐塞儿牵扯到如今这个局面，都是张天和朱棣叔侄博弈的结果。
这些苦水，他又能对谁说？还不全都要吞咽在肚子里？
怨天尤人没用，张天还是要破开现在冰点的局面。
“告诉蒋指挥……”
话到嘴边，张天又放弃了。
他不能对蒋指手画脚什么，他越是袒护唐塞儿与廖家兄弟，老爷子会愈加愤怒。
老爷子是留了情面的，只是杀了东宫的一群太监和婢女，若他真要不给张天一点面子，他恐早就将廖家兄弟和唐塞儿料理掉了。
张天背着手缓缓离去，何广义紧随张天身后。
“你留下吧，我回东宫。”
张天对何广义无力挥挥手。
何广义欲言又止，最后只能默默的说声‘好’。
一路无言，张天撑着油纸伞朝东宫端敬殿走去。
刚走到清承宫，朱允便满脸焦急的找到张天。
“大哥！弟之罪！”
张天淡漠的抬眸看了一眼朱允，无力的摇摇头:“与你无关。”
朱允见张天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十分畅快，表面却依旧惺惺作态:“弟也是关心则乱，全心以为大哥是病了，却也没想到……哎！大哥，你着实有些糊涂了！”
张天苍白的笑了笑，并没有和朱允多说什么。
无论朱允怎么使坏，事情都是自己捅出来的，朱允不过是添了一把火。
不过张天心里打定主意，朱允不能继续在应天留着了4.2，若有机会，得迅速让朱允就藩。
回到端敬殿，张天微微坐下，清宁宫显得无比空旷，太监和婢女已经去了一大半。
他端着茶水喝了两口，始终有些心不在焉，望着外面扑簌簌的雪花，想了想，抓着油纸伞继续朝皇宫走去！
养心殿和谨身殿张天都去了。
老爷子并没有在批奏疏。
奉先殿、奉天殿张天也去了，本以为老爷子会在灵堂那边。
却发现老爷子也不在。
张天找了一圈，依旧没有老爷子的身影，不免失落的再次朝东宫走去。
有些事他不对老爷子解释清楚，误会始终难以消除。
可如果真找到老爷子，他又该以什么言语去解释这里的一切呢？
刚走到东宫的甬道上，张天赫然发现吕芳正带着朱允朝皇宫走去。
“臣弟见过大哥。”
“奴婢见过殿下。”
张天嗯了一声，问朱允道:“你这是？”
朱允笑笑:“皇爷爷召见。”
朱允被皇帝召见了。
也就是说，朱元璋其实还在深宫藏着，只是一直不愿意见张天。
朱允故意对张天说了这番话，这点小心思张天怎能没看透。
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朱允道:“二弟可否帮我给皇爷爷带句话。”
朱允似乎没听到一般，拂袖朝前走去。
张天摇摇头，愣在原地，矗立在雪花之中，双目失神，黯然无光。
回到东宫，张天揉了揉额头。
后天就要大婚，廖家兄弟和唐塞儿还被关在诏狱。
老爷子现在还憋着怒火，张天从没见过老爷子发过这么大火气。
他不由有些心忧。
如果找到朱元璋，该怎么对老爷子解释，这依旧需要张天费心费神。
私藏白莲教不是小事。
而且唐塞儿和自己在老爷子眼皮子低下议事，这更不是小事。
最为主要的，还是在于这些事，都是自己瞒着老爷子在私下做。
老爷子对自己的信任不可能不大打折扣。
但怎么解释？怎么解释唐塞儿的存在？为什么要将唐塞儿私藏在皇宫？
有什么目的？
这些都需要张天给出一个合理的理由。
借口可以随便乱编，但怕就怕在07，在用其他谎言填补上一个谎言，若是被发现之后，老爷子恐怕永远不会再信任自己了。
张天一个头两个大。
今夜无眠，张天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他起身，本想命人去煎药，忽又发现宫内似乎没有太监和婢女。
整个清宁宫安静的如同鬼魅。
忽然，一个轻轻的脚步声响起。
“谁？”
张天惊讶的问道。
“殿下，是奴婢。”
宝瓶走了过来。
张天有些哑然，不解的看着宝瓶。
“你来做什么？”
宝瓶怯生生的道:“殿下，奴婢知道清宁宫现在无人可用，奴婢又听何同知说殿下病了，奴婢来给殿下煎药。”
当初张天为了朱允，也救了丫鬟宝瓶。
宝瓶一直念着张天的恩情，一直找不到机会报答。
“不必了，被人看到，你少不了麻烦。”
宝瓶执拗的摇头，道:“殿下，奴婢偷偷过来的，您放心，绝不会有人看到，奴婢给您煎药去。”
她说着，将张天手里的中药拎走了。
张天也没有多说什么，朱允找到一个不错的爱人，这小丫头乖巧懂事，虽然出生不高，但懂得报恩。
张天心里也颇为欣慰。
他回到书房的书桌上。
书桌上又堆积了不少从交趾来的奏疏。
交趾海军那边上疏，吴桢上陈曰:有贼寇藏匿吕宋、三佛齐，此两国收纳汉人海寇，时于海面抢劫商船，臣祈礼部发国书于此二国，勒令其尽快驱赶藏匿海盗。
随着交趾港的开通，南疆海岸往来船只越来越多，南海上的海盗也日渐猖獗起来。
大明只要出兵，他们就逃会吕宋、三佛齐和琉球诸岛。
若是大明不出兵，他们就继续出来抢劫。
天下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吴桢建议从根本上解决海盗藏匿的问题。
只要三佛齐和吕宋、琉球等国不敢接纳海盗，他们便没有淡水资源可以补充，而且大明在海域上猎杀盗贼，也就毋需考虑两国之间的关系问题。
张天将此事记在心里。
交趾那边除了吴桢来了上疏，解缙也来了一封。
张天看着眉宇直蹙，这封上疏却是占城国的。
占城那边说占城和交趾交接的三十里地界，是早年被安南国侵占的，希望大明可以将他们固有国土还给他们。
除此之外，他们还引经据典，找了许多典籍去证明那三十里地界是属于占城的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