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可知您与陛下之间的差别到底在什么地方？”
“本宫与父皇间？应该是对天下的洞悉与掌控。”
太子朱想了想，想到了自己父皇，皇帝朱重八明明和自己一样，甚至出宫的次数还没有自己多，但是对天下万事的洞察和掌控却从没有出过差错。
就算有差错也能迅速的遮掩或改正。
为什么呢？
“对，也不对。”
“太子殿下可想一想，为何陛下亲万民，恶权臣，反过来，万民也亲陛下，权臣也怕陛下。”
“再换言之，为何朝堂上的百官都十分拥护殿下你，都期待你登基的那一天……”
“微臣可为殿下寻找一个现成的答案来，至于能领悟多少，那就看太子殿下你了。”
赵征说出问题后，招手叫来了姜显，在他耳边耳语一番，姜显得到太子的点头后，立刻吩咐了一个手下，去做赵征要求的事。
“父皇起于微末，故深知百姓疾苦，一直善待百姓，所以才会得到百姓们的爱戴。”
“至于文武百官……父皇眼里揉不得沙子，又是治军出身，故多铁血手段……”
显然太子朱也是知道答案的，他一切都明白。
不是他这个太子的性格中缺少铁血，而是已经完成大一统的王朝，已经天下无几战事的王朝，其第二任皇帝不需要太多铁血。
他也一直是这么做的，所以满朝文武才期待着他登基那一天的到来。
“是也。”
赵征点了点头没再做扩充，两人继续往前走着。
场景中的气氛变得安静。
刚才太子朱问的问题，谁都可以答，而且他这个问题自己也是带着答案的，所以两人都知道，这不过是一个开头。
太子朱真正想问的问题，是他如何学过赵府的手段，获取天下万世民心啊。
可是，要学人家的手段，还要问别人如何做这件事，也太难开口了。
“赵大人，你说这博望林的存在，能够延绵万万年吗？”
借物可以抒怀，也可以掩饰自己的真实目的。
直到太子朱看着脚下的路马上就要到了尽头，他才终于克服了内心的那份尴尬。
他要做一个好皇帝，他想做一个好皇帝。
他的内心并不想与赵府对立，他一直觉得赵府是对的。
所以为了找到那一份平衡，他还是跨出了那一步，满眼真切的看着赵征。
“万万年？也许吧。”
赵征看着周围的树木，没有在第一时间给一个肯定的答复。
“但微臣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存在了万万年。”
“有东西已经存在了万万年？”
太子朱脸上露出了疑惑，等待着赵征的解答。
赵征也直接给他指了答案的方向。
那是纪念碑耸立的方向。
“太子殿下，你说我们做臣子的，经常与陛下恭祝的那句万万岁，是真的吗？”
“自然不是。”
场景里只有两人，太子朱和赵征也都不是什么不敢忤逆皇权的人，所以一个敢问，一个也敢答。
“是啊，不是真的。”
“但万民的苦难，却已真的经过了千古万万岁，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太子朱听见这八个字，从心脏到脑海，都第一次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悸动。
再看向旁边的赵征，他的内心也如自己父皇一样，生出了一种恐惧。
但他还是想挽回一下，找出一个答案，找到一个解决办法。
“赵大人，这种苦难就不能够解决吗？”
“能！”
“嗯？？？”
太子朱以为赵征会回答不能，但谁知道赵征却给了他肯定的答复。
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在加速，原来赵府早有办法！自己应该早点问的！
“赵大人！本宫应该如何做？”
“那，就是答案。”
太子朱顺着赵征给他指的方向，往回看了过去。
是姜显，他正带着一个农妇过来，这个农妇的怀里还有一个襁褓。
“这是……”
太子朱不解。
“太子殿下，你看见这位大婶穿的草鞋了吗？”
“看见了。”
下意识的，太子朱低头也看了一下自己穿的鞋子。
制式精美，千金不换。
“太子殿下，你看见这位大婶佝偻的背，和眼中的害怕了吗？”
“看见了。”
他还看见了其一旁的姜显，那挺直的腰背。
“那太子殿下，你又可否看见这位大婶粗糙的头发？被晒黄的面孔？衣上的补丁？和时刻想象着，准备着，弯下的膝盖？”
“你说，那襁褓的孩子，将来又可否也能如你一般满腹经纶呢？”
“本宫可以帮……”
太子朱下意识的话，被赵征直接打断。
“你帮不了，因为除了这一个，天下还有万万个！”
“殿下，你可以为他起一座房子，但不会也不能，为他建一座应天府！”
“千古苦难万万岁，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砰！
“太子殿下，末将带到！”
砰！
“农妇，农妇见过太子殿下。”
砰！
“太子殿下，微臣也该启程了。”
博望林此刻没有风，阳光也明明没被遮挡，然而太子朱身上的汗毛，却全立了起来。
面对着三人的跪礼，赵征刚才给出的答案，他第一次感到，如芒在背。
……
第334章 迷茫的太子
“太子殿下，咱们回宫？”
等送走了赵征过后，百姓们也都散开进城做自己的事了。姜显看着太子朱，已经为他引来了马车。
“回宫？”
经过先前那一幕，太子朱听见这两个字，突然觉得好刺耳。
他看着自己身后的城墙，那应天府高大的城墙，好像牢笼的栅栏。
要回他的东宫，还不止这一道栅栏，还要再经过皇城。
那不知道经过几手，而且打着补丁的襁褓，保护着那个农妇的孩子的现在，也限制了那个农妇的孩子的未来。
这应天府高大的城墙，出行时无处不在的护卫，对他们皇室来说又何尝不是一样的呢？
“暂不回宫，反正有内阁在，本宫也只不过是在最后盖道红上去。”
“那太子殿下准备去哪儿？末将立刻引路。”
太子的出行安全没有那么简单，在他准备好去哪儿之前，锦衣卫就得先派出番子对周围进行布控，他的身边也会跟着皇城禁卫军。
姜显此刻也只不过是按照惯例进行询问。
但太子朱还是有些不耐烦了。
“不用，昔日太傅有言，若感政务疲惫，可下实验田，体验百姓疾苦。”
“去赵府吧！”
“正好又有几日没有见过三妹了，你去准备一些礼物。”
“是！”
姜显找来几个手下，准备让他们迅速回到宫里，去内务府支取皇室用品，不过被太子朱打断了。
上一次他去到赵府看望自己的三妹，崇宁公主与他推荐赵府自己研究出来的那些日用品时的骄傲冲击还历历在目。
这一次，加上先前的思想冲击，太子朱莫名有一种不想再自取其辱的感觉。
“慢着！这次就不要那些普通的东西了，把本宫的信物拿去，去到国库内寻找几幅合适的字画来。”
“去国库找礼物……”
姜显第一次见到送礼物，要这么大的阵仗。
不过他也马上就反应了过来，眼前的太子殿下是起了好胜的心思。
也对，毕竟太子殿下也是人，即使他平时谦逊有礼，得朝野内外都称赞有加，也会有这种时候。
不过那就不能去国库里面挑选字画了呀，想到这里，他赶忙提醒。
“太子殿下，赵府内有几代圣贤遗留之作，怕是国库内的字画……”
姜显的提醒，如同一根木刺，将太子朱心里面的那个泡泡瞬间戳破。
是啊，国库里面的书画自然是价值连城，其作者肯定也是历史上有名的圣贤。
但历史上的圣贤又如何与当世的圣贤相比呢？
“那就选极致精巧之物，供本宫三妹解平时烦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