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前头胡等人的力荐,加上朱祁钰那所谓的先帝遗言。
南迁是不可能南迁了。
那接下来不管是营救圣驾,还是率众护卫京城都少不了他呢。
而朱祁钰也正是知道这点,才敢这么大胆树立自己为国为民形象,不动声色间引导众人渐渐归罪于帝王。也让他那好嫡母心生警惕,不敢再轻易让他监国,而是谋立皇长子朱见深。
到时候群臣反对,让她别说新君了,连太子都立不上。
如此,也省得他像梦里一样,为了谋立自己亲儿子而贿赂大臣,被笑话了几百年可能还不止。
预知梦在手,王殿下半点不慌,甚至还有那么点儿从棋子升级到棋手的雀跃。
但他不慌,朝臣们慌啊!
唔。
短短几日,他那好大哥又出了新幺蛾子。
贼兵奉圣驾再入大同,派袁斌告知土木兵败,广宁伯刘安出见。他那被后世戏称瓦剌留学生、大明盛世终结者的好哥哥还大言不惭说汝等勿疑,朕汝主也。
都督佥事郭登率大小官员出见,伏地痛哭说谁料至此。
那货一句将骄卒堕, 朕为所误就轻飘飘揭过。接着就问大同库银,直接要了两万二千两赐也先与伯颜贴木儿等。
谈笑自若,神采飞扬。
也难为郭亨等人还能本着忠君之心强为他找补,夸他处困而亨了。
啧。
朱祁钰心下哂笑,面上却不露一丝半点。
到底王妃在侧呢!
不是他身为夫主疑心发妻,可这王妃是太后娘娘亲选,也一直与钱皇后亲厚。
梦里就一直反对他废太子朱见深改立亲儿子,后来他暴毙,所有妃嫔都被逼殉葬,独她得以善终。
天知道他那好大侄儿对她颇有照顾是记着说情之恩,还是双方根本就是同一个阵营的。
梦里的他因心软与轻信,身败名裂又身死。
现在都得了这等机缘,当然不能再掉进同一个坑里啊。
一梦数百年,整个人都沧桑也成熟了不少的王皱眉,利落干了一大碗苦药汤子。
这才接过王妃手中的帕子擦了擦嘴角:“辛苦王妃,让几位大人都散了吧。就说本王知他们心忧社稷,但藩王私见重臣可于礼不合。待本王稍好些,就即刻入宫求见。”
国朝大事,汪王妃也不敢置喙。只恭恭敬敬称了声是,接着亲自出门原话告知。
连吃了三碗闭门羹的于谦等人无奈叹息,却硬是挑不出半点错处来。
只能草草关心了几句,接着又火速往宫中求见太后。
贼兵奉圣驾往宣府,又次大同。这,这摆明了是将皇上当成敲门砖,当成攻城利器啊!
宣府杨洪还能三拒,到了大同郭登就率人出见还给了银子。到了下一站,天知道守将会不会直接奉命打开城门迎驾。到时候贼兵拥着圣驾一路过关斩将直接剑指京师,便改朝换代都不是不可能。
为防这事儿,早在朱祁钰‘怒极吐血’的当日,就有人或迂回或直接地上疏啦。
主要强调一个圣驾未还,朝中事务却不可久旷。尤其此等时候,恐贼迫近京师。正需要有人站出来引领众人,防患未然。
而御驾亲征之前,就曾将朝中事物托付与王。
只是王一直恭谨,六部又各司其职罢了。如今非常之时,还请皇太后早下懿旨。
打从那日殿中,孙太后对朱祁钰这个庶子就万分防备。
尤其那句‘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更好比凌空一巴掌,狠狠抽在皇帝脸上,让她都跟着差点儿没一口气喘不上来。
让他监国……
就怕请神容易送神难!
因而几度推搪,眼见越发推不过去了,才终于又坐在了珠帘后头再度召见群臣与王。
第3章 群臣请命,请太后娘娘下旨
国家存亡之际太后相召,王殿下便抬也要让人将他抬到谨身殿的。
主打一个忠心爱国与救兄心切。
孙太后嘴角微抽,只觉得这货比先帝当年后宫里那些个狐媚子们还会演。
偏他是先帝唯二的成年子嗣之一,前头誓死守护大明、营救圣驾的形象又太深入人心,赢得朝野一片赞誉。
让她也不得多关怀几句。
梦里头的工具人代宗从头惨到尾,太后娘娘功不可没。
全盘相信并接受了那梦境后,朱祁钰自然而然地把这面甜心苦的嫡母当成了未来大敌与高度防备对象。
跟她打交道,可不就得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么?
赶紧挣扎起身:“母后厚爱,儿臣愧不敢当。儿臣身为大明皇室,受祖宗荫庇,您与皇兄厚待与天下臣民供养。自该尽心竭力,不敢有丝毫怠慢。”
“儿虽病弱,但若有出兵营救皇兄那日,亦愿为马前卒。”
目光灼灼,语气坚定。
忠臣良弟形象越发光辉耀眼。
可他越无畏,越显得流落虏廷的正统帝不堪。
太后笑容浅淡地夸了他两句,之后才哀戚开口:“因虏寇犯边,毒害百姓。皇帝恐祸及宗社才不得已亲率六军征伐。不想被留虏廷,但皇上仍念臣民不可无主……”
先给好大儿开脱一番。
然后才顺着前头群臣的谏言道,既然贼兵打着奇货可居的算盘。不如直接从三个皇子中,选个既长且贤的立为皇帝,遥遵今上为太上皇。
再命王为辅,代总国政以安天下。
寥寥几句,不但从根本上瓦解了也先的图谋,也把庶子朱祁钰按死在了工具人的位置上。
真是……
算盘珠子都崩到王殿下脸上了。
但殿下半点不急,因为有人会更急。
这不,皇太后话音刚落,于谦等人就跪下了:“太后娘娘万万不可,有道是主少国疑。如此危急存亡之际便再立新君,也不能立个才牙牙学语的幼儿。”
嗯。
这话说得明白:反对立皇长子,但未反对立新君。
而一般来说,大宗有人承继,就没有立小宗的道理。礼法与实际情况一结合,已经成年且忧国忧民又忠君的王殿下便是唯一人选。
太后娘娘最担心的情况出现了呢。
朱祁钰垂眸,敛住眼底笑意。
孙太后急切起身,欲站出珠帘之外。就听骤然几声猛咳,甚至有人抬出来了皇明祖训,后宫不可干政。
一句话就让孙太后脸色雪白。
到底她虽也是女中翘楚,但终究不如太皇太后在时那般手腕强硬。到底还是缩了脚,也退了一步。试图先立皇长子朱见深为太子,再令王监国。
这回群臣们倒是不反对了。
但王殿下拿了预知剧本啊,哪可能明知道是坑还瞪眼睛往下跳?
他撩起袍子就跪下:“如此大事,原不该儿臣一个小小藩王所能置喙。但皇兄北狩,贼子奉圣驾而屡临关卡。儿臣私以为,眼下当务之急是要传谕各地守军。谨防贼兵冒圣驾之名,随驾冲关,直蹈京师。”
梦里这道命令是他下的,后来也成为他那好哥哥憎恨他的理由之一。
如今,这‘恶人’就让太后娘娘亲自当吧。
至于太子预立?
那可是关乎国本的大事儿,哪能草率从之。待圣驾回转,亲自教养考量了几位皇子德行后,再做选择不迟。
若守卫京城失败?
那整个大明都湮灭了,还谈什么太子不太子。
主战派的臣子们狂喜,王殿下一语中的,直接说中了他们的担忧所在。
纷纷赞同间,压力都给到了太后。
王所说对是对,可那是她唯一的儿子!这懿旨一下,皇上再想回京可就千难万难。
但若不下,万一贼兵假圣驾之名真个冲破了京城,大明江山易主,她们娘俩可就成了天下的罪人。
百死都难赎其罪。
理智跟情感相互拉扯,决定自然迟迟难下。
胡见状也跪下:“王殿下所言极是,微臣斗胆,恳请太后娘娘以社稷为重。”
他一跪,其余人等也呼啦啦跪下:“恳请娘娘以社稷为重。”
太后心念爱子,于谦却直言社稷为重,君为轻。
还极限举例,同样北狩,何以宋之徽钦二帝受尽屈辱,圣驾却被贼兵执礼甚恭?
朝廷强势,使贼兵有所忌惮耳。
因此上,朝廷越不肯妥协,圣驾就越安全云云。
道理似乎是那么个道理,但事关唯一爱子的命!
三言两语间,孙太后哪下得了这狠心?
当场哭晕。
醒后就命人收拾了许多金银珠宝,试图用重金把儿子赎回来。
但瓦剌人多不容易才得了这么张王牌,哪能轻易放手?
只会笑纳金银,拒绝要求。
然后愈发加快进京脚步。
早晚让太后娘娘如梦里般,认清楚亲儿子短时间内回不来。孙子又年幼当不得事,只能委重任于他的事实。
到时候主动权不说完全在他手里,也不至于如梦中那般被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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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根据梦中提示,这会子不但贼兵拥着圣驾往京城方向。
土木之战的溃兵们也都陆续回了京。
亟待有个话事人,唔,或者说顶雷的。
这不,他才从谨身殿出来,就被兵部侍郎御前拦住:“微臣见过王殿下。”
一声殿下,唤得朱祁钰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