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国家正税和孙策内库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大臣们要是领国家正税、太仓发的薪俸,他们就能理直气壮的驳回孙策某些提议。
可现在他们领的是孙策内库倾斜过来的财富,这就跟主君和宾客一般的关系。
哪个宾客可以理直气壮的抗拒主君命令?
主君养士,不就是为了让其尽忠效死?宾客领着主君给的俸给,却拒不执行主君命令,那是什么行为?简直不忠不义。
公卿大臣们想硬气起来,就只能提升府库正税,可以说自己是为吴国而效力。
就像大汉养士四百年,士人可以说不听君令,但绝不能说不尊大汉。
张昭迅速算了一下,良田千亩或者奴仆十人就算是中下之家,这种有十名宾客的豪强之家,在一个县怎么也有十余户。甚至像吴县这种富庶之地,野无旷土,可能良田千亩者上千户。
毕竟就算千户之家,才良田万顷。这对大豪强而言,可能只是一两家的资产。
不过即便按这个数字计算,江东一百一十九县,最少能征收十余万缗的户税。
如果再加上对大豪强的算缗,亦有十余万缗。
那江东可能会有二十余万缗的户税,将来推及天下,仅户税的收入就有上百万。
有了这个规模,公卿们的底气就充足多了。
所以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张昭说道:“今郡国颇被灾害战乱,贫民无产业者,募徙广饶之地。将军损膳省用,出内库以振元元,而民不齐出南亩,商贾滋众。贫者畜积无有,皆仰县官,富者豪猾奢靡,酒肉腐臭。”
“自古民不患寡而患不均。将军施行户税之法,效法天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乃是善政。”
“臣以为配合江东通宝,施行地方,必能缓民间之怨,而得士吏之心。”
孙策也直接点头,说道:“这户税所得,孤将取其半,以增将校士吏之廪给。”
随着江东逐渐平稳,百业俱兴,民生饥馑有所缓解,下至平民百姓,上至官吏将校,都已经不满足于初步的温饱所需。
一个月发一百八十钱,买六石粮食,已经显得俸禄相对贫乏。
一名斗食小吏,想要给妻子买匹布,买斤肉都捉襟见肘。廪给不足,自然滋生腐败。
而近十万贯的户税划拨下去,发给四万士卒、两万官吏,哪怕一名小卒亦能得到一贯钱。
那将士们必然会极其拥护这项法令!
孙策倒要看看,到底是江东的豪强更强力,还是募兵制的职业武夫更剽悍。
有这四万余军队及两万多官吏的支持,孙策不相信豪强们能掀起多大的波澜。
而听闻孙策之言,周瑜、吕蒙等人也立即清楚,这是自己表达态度的时刻了。
两人立即拱手,说道:“臣以为此策为上善之法。”
吕蒙更是说道:“生人之本,食与货而已。知所以取,人不怨;知所以予,人不乏。道御之而王,权用之而霸,古今一也。将军以此政而解府库耗竭,振民生之困乏,乃霸业之基业。四万将士、数万士吏、百万生民都将仰此受益,必鼎力拥护。将军可无忧也。”
孙策态度坚决,而军队、官吏又都拥护,户税之制在十月正式推广到江东十一郡。
第233章 夺取江夏
随着户税在孙策治下十一郡贯彻通行,果然如顾雍所言,使得百姓动,州郡不安。
主要是这项法令极大的损害了豪强大族的利益,推行之际就遭到了豪强大族的激烈反抗。
要不是孙策如今威震江表,说不定当即就有豪强大族,私铸兵刃,聚众而反了。
如今整个江东的豪猾之辈都在看江东的公卿世家们会作何反应,庐江周氏、吴郡朱氏、会稽盛氏等都是公卿之族,家中或家訾千缗,或部曲宾客千人,或良田数千顷,都是大户人家,要缴纳大量的户税。
尤其这些家族还在江东出仕,孙策特意强调,公卿百官也要纳税,他们是户税首当其冲的对象。江东大族们就观望着他们的应对,从而决定是否聚众叛逆,甚至驱逐孙策。
但事实证明,孙策根本就没有把他们这些豪猾之辈放在心上,驱逐孙氏?
问过他麾下的四万余职业武夫了嘛?
别说孙策死去,谁给他们发廪给了。
当初孙策能带着区区一千余士兵从历阳出发,神兵东驱,奋寡击众,扫平整个江东。
现在他就能带着四万精锐,扫平一切叛逆。
孙策可不是什么守成之君,这个势力就是他一手打下来的。
豪强们当初如果能打赢孙策,也不至于如今这样俯首称臣啊。
所以在推行户税的同一时间,孙策毫不在意的依旧发兵前往江夏。
吕蒙率一千精兵出庐江,周瑜率军四千出沙羡,太史慈率军一千溯长江而上,直插竟陵。
三支军队虽然只六千人,但号称十万,大张旗鼓而进,声势震天。
人那,出门在外,面子都是自己给自己吹出来的。
六千人号称十万,浩浩荡荡,敌人信不信就看自己如何操作了。
而吕蒙就很显然是这方面的专家,他虽然只带了一千人,但声势是造的十足。
从庐江出兵之后,他就扬言,要同时进攻江北的西陵、邾县、蕲春三县。
同时也是真的兵进神速,除留下一屯士卒在西陵县北的庐江境内大张声势,迷惑对手之外,亲自统帅九百余士卒鼓噪而进,三日便攻取了邾县、蕲春两地。
每一处他都号称有军队三千余人,普通人根本看不出来一千人跟三千人的区别。
然后在西陵一战,他集结了上千士卒与仓皇迎战的张虎合战,步骑并进,一战斩首八百余级,大破张虎所部两千余众,遂夺江夏重镇西陵。
于是江夏震怖,皆以为吕蒙所部有上万人!
事实上到此时,吕蒙根本是就只打了一仗,就拿下来了西陵这座江夏曾经的郡治重地。
出兵之际,吕蒙就已经算到了,黄祖一定不敢守邾县、蕲春这两地,毕竟这里实在太靠南了,孤悬在江夏的东南角,与江南的鄂县和下雉隔江相对,属于是绝地。
如果重兵把守在这里,江东
主力过江,直插西陵。那邾县、蕲春两地就会被隔绝在东南,失去后援。
所以吕蒙笃定,江夏的驻军主力一定是驻扎在西陵境内,打算凭坚城而固守。
他所谓的同时进攻三县,也就是率军向南绕了一圈,夺下两座空城,然后集结军队夺取西陵。
江东有水师之利,吕蒙做出了绕过西陵,继续向西直插安陆的态势。
果然西陵守将张虎无法坐视吕蒙在自己眼皮底下长驱直入,不然昏聩的黄祖一定会砍下他的脑袋!
更关键的是,守军坐守坚城,目的是当初凭险挡住敌军啊!或者威胁敌军粮道,让敌军无法绕过。
现在敌军有江上的补给,完全无忧粮道,果断绕过了西陵,那他张虎死守空城还有什么意义?
黄祖养军多年,为的是让他们挡住敌军,如果他们只敢龟缩在城池里,放任敌军长驱直入,直插江夏腹地,围困安陆。
那这种不能守卫疆域,不能抵御敌国的部队养着有什么用?
无奈之下,张虎只能率两千人,以迎敌军“精锐步骑万余”。
随着张虎大败,西陵城陷,整个江夏东南一朝尽失,江东有上万大军攻入江夏的谣言是彻底坐实了!
从西陵以北,敌军皆惶惶不可终日,不知道江东究竟有多少军队已经开拔进来。
而南线的太史慈则率舟师一路逆流而上,直接围困了竟陵县,大军出现在江夏西部,隔绝了江夏与南郡的联系。
他这支军队策应敌后,神兵奇袭,对敌军之动摇,完全不弱于正面战场的数万精兵压境。
江夏之所以敢为藩镇者,所依赖的就是有南郡为后盾。
可如今连通南郡的竟陵县被孙策大军所围困,整个江夏就成了绝地!
他们以区区十数万军民,要对抗江东百万之众,如何能够支撑?
而黄祖更是又惊又惧,从上次兵败到如今,他一直没有获得充足的军实以恢复军势。
南郡方面从江陵调往江夏的物资数十日方见一次。
这也实在很难怪罪刘表。
从上次兵败之后,荆州就一直处于动荡之中,先是被曹操所大败,州兵损兵折将。
又是在荆南发生叛乱,大量部队遭难。
刘表要重建在南阳的半壁防线,还要组建军队,到荆南平叛。
这处处都要部队去补充,而偏偏刘表手中也没有部队了!
柴桑之战,他也损失了两万多部队。黄祖没有恢复元气,他刘表又何尝曾经恢复军势?
可黄祖安居江夏之际,他刘表可是在南阳又折损了五千余部队。
就算是再强盛的诸侯,一年之内损失两万五千人的战兵,那也要由盛转衰了。
所以在荆南之叛后,刘表就再也无力支援黄祖,要全力恢复自身元气。
这导致黄祖能依靠的就是江夏这十余万人。
孙策要打他,不会比曹操平定汝南的豪强李通难多少。
情况已
经如此惨淡了,可坏消息还是接踵而至,让江夏一日三惊。
安陆上午刚收到竟陵被围的消息,下午就再得到消息,竟陵县已经被孙氏大军攻破。
太史慈亲赴矢石,督军猛攻,楼船俱下,云梯蚁附,大军矢石乱发,城上守军甚至无立足之地!
激战了一天,太史慈所部顺利攀上城头,击破城中的数百守军。
黄祖在安陆集结的三千大军,完全没来的及救援,江夏各县就已经接连失陷。
不过黄祖也没有安逸多久,就听闻周瑜已经率领所部将士一路沿汉江而上,溯水而长驱直入数百里,直奔安陆而至。
如今已经是江夏四面受敌,境内各方惊惧的局势。
黄祖哪里敢让周瑜率军围困江夏的治所安陆?
哪怕周瑜率军抵达安陆,围而不战,整个江夏也将直接板荡倾覆了!
此时江夏已无外援,如果他黄祖还被围困在孤城当中,其他各县必然纷纷震惶而降。
所以黄祖只能鼓起余勇,率军三千,向前据水而守,意图将周瑜挡在泽国当中。
这里是黄祖能奋命死守的最后一处了,他占据地利,而周瑜背后全是泽国,水师上岸之后无法展开阵势。
如果黄祖在这里都无法挡住周瑜,那后面一片坦途,周瑜就可以长驱直入了。就像当初吴国伐楚一样,十几日拿下楚国国都郢。
黄祖的想法很好,可是他太高估了自己这个老迈昏聩能力的腐朽之躯,又实在太低估了周瑜这位雄姿英发的江表名将!
黄祖挥师南下的速度完全没有他想象的那般迅捷,而周瑜却是日夜不息,让兵士、水手接替划桨,溯水而上,一日两百余里。
结果就在江夏这片大地上,出现了最经典的乌龟撞蜗牛那一幕。
周瑜的行军速度不需要如何惊世骇俗,只要快过了黄祖,那就足够让黄祖措手不及了。
骤然出现在黄祖行军路上上的江东水师,令黄祖所部为之大骇!
黄祖根本就没想过,自己水陆并进,顺流而下,居然还会慢于周瑜,以至于敌军先突破了泽国边界。
紧接着双方在江面上爆发了激烈的水战,周瑜所部虽然疲惫,但黄祖军仓皇合战还是未取得优势。
尤其黄祖年老昏聩,面对张飞、甘宁等猛将率走舸数十冲击他的楼船,惊惧失度,下令后撤重整旗鼓,这使得荆州水师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