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黄、孙、陈、蒯等刘封、刘备父子俩麾下的大族们,如今都对此事相当敏感,族中不乏偷偷讨论。
但总体上,还是没人明着提起此事的。
不过黄祖虽然没有明说,但庞德公却能够意会,对方是想要借此翻身。
沉吟片刻后,庞德公开口问道:“你要我如何助你?”
“如今我族中财货不过三五百万。”
黄祖直直的盯着庞德公:“恐不足吾妹之用。”
黄家之前家私何止亿万?
哪怕不算土地,商铺、房产、工坊、商队,商船这些固定资产,仅仅是钱财就有亿万之巨。
要不然也支撑不起黄祖、黄射父子俩的穷奢极欲。
可自州陵大战落败之后,父子二人都为刘封所擒,田产商铺、工坊商队尽数被收入左将军幕府之中,就是府库财货也是悉数封存。
就连如今的三五百万家私,都是刘封看在黄家在荆州的地位而额外拨下的剩余部分。
刘封当时给黄祖留下了一千万五铢钱外,还有一栋大宅,五百亩口粮田等赏赐,其实也足够黄祖父子俩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了。
但架不住黄祖、黄射能挥霍啊,也就是如今还软禁在府中,又沉迷酒水,否则这一千万钱恐怕早就一干二净,剩不下来什么了。
庞德公悄悄松了口气,当即应允。
他担心的就是黄祖心欲太大,想要起复。
只要没这个想法,些许钱财,庞家还真出的起,更乐于送上。
于是,接下来庞德公殷勤的同对方商讨起黄家女的嫁妆来,商量到最后,庞家所出反而占了大头。
这些钱财珍宝中,一半算是庞家的赞助,剩下的一半则算是庞家的借贷。
达成协议之后,黄祖几乎喜极而泣,他赶忙让黄射搜刮了自家剩余的财货,先行赶往郯城回报。而他自己,则留在江陵城中,配合庞家准备妹妹的嫁妆。
孙贲、黄祖都是如此积极的态度,刘备、刘封父子俩自然不会毁诺,当即就将两桩婚事定了下来,只等黄道吉日即刻晚婚。
张飞乃是叔辈,没有道理要晚于关平,且考虑到开春之后,四五月份即将动兵的关系。
于是婚事都定在了三月。
作为新郎的张飞和关平,都要亲自赶往荆州,求娶新娘。
为了赶时间,两人走的都是水路,而且为了速度,他们还特地乘坐了小船先行。刘封为此调度了一整只船队,包括十艘海船,专供新娘乘坐,可谓是给自家三叔和大兄争足了面子。
对此,张飞和关平也是感激不已,自家这个侄子(弟弟)不但为自己牵线联姻了一门好亲事,还给他们出钱出力,更是送上了诸多珍品奇宝。
虽然荆、扬士族内心并不怎么看得上张飞和关平,对其礼遇也完全是冲了刘封的面子。可即便如此,这些人在见识了有了刘封助力的彩礼后,也为彩礼的丰厚、珍贵而感到震惊艳羡。
第521章 青州诏令
开春后,曹操以朝廷的名义下诏,除孔融北海相之职,改拜为青州刺史,除袁谭青州刺史之职,改拜为光禄勋,征召入朝。
同时,曹操还以天子和朝廷的名义下诏,命令骠骑大将军刘备出兵,护送青州刺史孔融上任。
青州州治在广县,隶属于齐国郡内。
护送孔融上任自然是出兵的借口,若是袁谭连这都能退让,那刘备也会见好就收,拿下黄河以南的青州地盘即可。
这些都是早就商量好了的事情,没理由刘备主动吸引袁绍的压力,还要背上负盟的罪过。
曹操也表现的很老实,完全没有耍什么不该有的小心思。
这下子坐蜡的人可就轮到了袁绍了。
他虽是大司马,位在大将军之上,可归根到底那也是臣子。
当曹操假借天子之令行事的时候,袁绍可就难受起来了。
“悔不听子辅昔日之言啊。”
袁绍在书房之中,对着许攸、荀谌、郭图、辛毗、逢纪等人叹息道。
之所以书房中全是河南派,归根到底是因为这些人在河北没有根基,没有宗族、土地、田产,部曲。
袁绍即便想要用他们,也只能取其长处施展。
这些人最大的资本,除了自身的名望,才干以外,就是对河南的了解以及影响力了。
因此,袁绍麾下对河南的情报,是交由这些人来负责的。而许攸、荀谌、郭图他们此来,正是因为朝廷最新的诏令而来。
袁绍这一句感叹,听的在场众人都有些尴尬。
许攸、逢纪还好,可郭图心里却是五味夹杂,甚至还有一些嫉妒和怨气。
要知道最早提出迎奉天子的人可是他郭图,正是他不远千里,甘冒风险前去长安进贡,了解了关中虚实,这才能回来劝谏袁绍出兵勤王,迎天子归河北。
可你袁绍死活不肯,又因为河北派也是坚定的迎奉派,我这才改弦易张,为你发声。
结果现在反倒是沮授的功劳了?
郭图心中对沮授可谓是深恶痛绝,既有利益之争,也有因为袁绍这一句感叹而升起的强烈嫉意。
不过表面上,郭图却是不露分毫,反而低眉搭眼的说道:“子辅确为大才,只是过于矜骄,若是让他知道了此事,恐怕又会埋怨主上不从他之言了。”
袁绍一听,脸色顿时一沉,他倒不是看不出郭图有挑拨之嫌,可问题就在于郭图这话还真就一点都没错。
沮授当真是会翻他旧账,更会直斥其非,弄的袁绍根本下不来台。
这才是袁绍脸色阴沉的主要原因,郭图的挑拨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好了,先不提这个了。”
袁绍摆了摆手:“子辅那里,我自会同他叙说,只是你们都说说,这朝廷诏令,我该如何应对?”
许攸作为袁绍的智囊,脑瓜子还是十分机灵的,只是为人实在是太过贪财,且欲壑难填。
他摸着下巴的山羊小须,慢悠悠的开口道:“此事易尔!”
袁绍登时大喜,赶忙请教道:“还请子远教我。”
许攸点头道:“雒中是决不能去,去则羊入虎口,太阿倒持。”
袁绍等人俱是点头认同。
哪怕袁绍如今属意三子袁尚继承自己的事业,但袁绍总共也就只有三个儿子,老大袁谭能力不俗,更是文武全才,如何能轻易舍弃。
许攸接着道:“可朝廷既已下诏除去大公子青州刺史之职,大司马也无可奈何,为今之计,只有上奏朝廷,奏拜大公子为冀州刺史,当可保全。至于青州之地,当以河北为重,若是刘备不自量力,胆敢过河,则先覆其军,随后便可席卷青州,兵临徐州城下。”
袁绍一听,登时愣住了。
反倒是荀谌、郭图、辛毗、辛评兄弟俩等人纷纷开口,支持许攸的建议。
众所周知,河南派其实一直支持的人是袁谭,河北派反而拥立的是袁尚。
许攸在这里是玩了一个阳谋,利用的就是袁绍瞻前顾后,犹豫不决的性格。
袁绍其实是不想和刘备开战的,至少现在不想。
刘备那又没天子,开战了能有什么好处?
打赢了让曹操渔翁得利,打输了更是身死国灭。
许攸就是利用袁绍这个念头,想要转祸为福。
先前因为袁绍宠爱袁尚,有意废长立幼,因此将袁谭,袁熙尽数派往外州,只留下袁尚在冀州邺城。
如今曹操以天子诏令废除了袁谭的青州刺史一职,还要召他入雒阳。
应征那是绝无可能,不说袁绍不舍得袁谭了,就是舍得也丢不起这人。
如此一来,想要拒绝朝廷的征召,那自然要给袁谭一个合理的职务。
遍数河北要职,也只有袁绍自己兼领着的冀州牧最为适合了。
许攸之所以说是冀州刺史,而不是冀州牧,也是说的好听一些,毕竟刺史不如州牧那般权柄煊赫,同样也不如州牧那般犯忌讳。
至于到死后袁绍给的是刺史还是州牧,难道袁绍还真舍得扔了州牧给刺史不成?
果然,看见一众河南心腹们争先恐后的支持许攸,袁绍本能的燃起了些许怒火。
他还没死呢。
就一个一个的觊觎他手里的东西了。
除了袁绍外,还有一个人十分急切,那就是南阳人逢纪。
逢纪虽然是河南派,也同荀谌、辛毗、辛评兄弟们的关系不错,但他却是河南派中极少数的袁尚支持者。
因此,他此时内心暗自焦急,生怕袁绍心头一软,答应了下来。
犹豫再三,逢纪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向袁绍进言道:“明公,此事兹事体大,不可贸然决断,不如上堂一议,也可集思广益,博采众长。”
逢纪这话一出,袁绍固然惊醒过来,河南派的诸人却是目光不善起来。
逢纪面色不变,可心里着实有些心虚,只能避开了众人的目光。
袁绍见许攸等人还要再劝,赶忙袖袍一挥,冷着脸道:“就依元图之意,此事上堂再议。”
许攸等人皆是一脸惋惜和怨怼,既惋惜没能在这时候说动袁绍,又暗恨逢纪多嘴。纵然当时的情况袁绍明显并不想答应他们,可这并不妨碍他们把锅扣在了逢纪的头上。
毕竟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等到事情上了议事堂,让河北那帮人也掺和了进来,还能有什么好结果。
果然,正如许攸等人所意料的那般,河北派一听,当时就气炸了。
当初他们可是费了老大的劲道才把袁谭、袁熙给踢出了邺城这个政治中心。
结果现在你们居然想偷跑,不但想趁机回来,连冀州牧都想要拿到手,这是当我们河北派人死绝了吗?
要知道河北派除了极少数人外,绝大多数人都是支持袁尚的,而且这极少数人也是诸如田丰、沮授这样公心较大的人。
沮授、田丰当初就劝说过袁绍,劝他不要废长立幼,即便想要扶持袁尚,也不能把儿子们分封出去。
可袁绍却反过来怀疑沮授、田丰的居心,固执己见的把河北四州分给了自己的两个儿子一个外甥。
因此,大堂之上一片沸腾,反对声不绝于耳。
别说是支持袁尚的河北派了,就是田丰、沮授也觉得河南派这是在作死。
田丰、沮授等人也并不想和刘备开战,别说他们觉得此时应该休养生息了,就是真要动兵,那也得是跟曹操打啊,跟刘备打能有什么好处?
可眼下刘备都主动入侵了,袁绍作为天下最大的强藩,怎么能够轻易退缩?
再不济也得守住基本盘吧。
而河南派以一己私利,居然因私废公,而且还是打的内斗的主意,以田丰和沮授的刚强正直、嫉恶如仇的性格,自然十分震怒。
河北派此时最顶级的大佬有四位,分别是田丰、沮授、审配和卢植。
卢植死的早,公元192年就已经去世了,剩下田丰、沮授、审配三位大佬。
如果说田丰、沮授因为河南派的卑劣行径而感到震怒,那审配就是同河南派不死不休了。
作为袁尚最大的支持者,也是河北最大的豪强头子,审家可是把身家性命都压在袁尚身上了。
这时候自然也是极为愤怒的,要真让袁谭当上了冀州牧,甚至只是冀州刺史,那他审家就先得死无葬身之地了。
袁绍的朝堂之上,历来都是河北派强势,河南派弱势,在袁绍本人的偏帮之下,维持一个薄弱的平衡。
因此,在失去了袁绍的偏帮之后,河北派的人又格外愤怒,这一次议事,河南派几乎被河北派锤进了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