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三娘搀着杨长回去躺下,但这厮放完水一时睡不着,突然小声问道:“娘子,白天在阵前,看了两人许久斗将,觉得那曾魁武艺如何?”
“他能与林教头斗这么久,其武艺应该是不差的,官人问这事作甚?”
“曾家五兄弟,这只是其中之一,曾头市还有两员更厉害的教师”
“嘶”扈三娘倒吸一口凉气,呢喃道:“难怪官人下午心事重重,如果那七人都这般厉害,这曾头市只怕不好攻克,奴家现在算一算梁山这边,林教头、呼延统制、徐教头、穆员外、孙提辖,似乎要算上你我才够数。”
“我们对付曾家兄弟应该行,就怕遇到史文恭那厮,听说此人有万夫不当之勇”
“林教头也敌不过?”
“他自然没问题。”
杨长猜测扈三娘的判断,应该是基于自己的认知,如果按杨长个人的理解,史文恭与林冲至少棋逢对手,甚至还略略强上半分,眼下想取胜唯有智取。
游戏里排兵布阵容易,跟着混战场捡尸也轻松,然而面对原著中必输的剧情,想要靠自己力挽狂澜主导获胜,这对没有经验的杨长很有压力。
想到这些烦心事,杨长在安静片刻后,又继续开口说道:“战场哪能从心所欲?之前那枚【气力米】,娘子带了吧?”
“官人给的宝贝,奴家随身带着。”
“此番征讨曾头市,娘子该吃就吃掉,记住那只是身外之物。”
“奴家省得的”
两人絮叨了好一会,才在军帐内相拥睡去。
次日天没亮,晁盖就催促各营埋锅造饭,等到五千人吃饱喝足,随即拔营起寨。
大军行至曾头市前,太阳才刚刚从东方冒头。
曾头市外,平川狂野之上,梁山大军列开阵势。
晁盖一边使人擂鼓呐喊,一边遣欧鹏去前方市口搦战,却不料欧鹏刚跃马出阵,就听见市口上一声炮响。
紧跟着旌旗舞动,大队人马簇拥着鱼贯而出。
杨长昨夜谈论的曾头市七人,转眼间就在阵前一字排开。
最中间那人着一身银甲,坐下白马高大且光洁如玉,手里横着一柄方天画戟,此时刚好被太阳照到,在人群中显得分外耀眼。
卧槽,有点帅。
杨长看得暗自点头,心说马是照夜玉狮子?这人就该是史文恭吧?否则也不会排在C位,等会打起来得离远些。
曾头市队伍列阵完毕,后方又有人推出数辆陷车。
那曾家长子曾涂,放眼睥睨梁山众人,手指陷车大骂:“杀不尽的贼寇,看到俺家陷车了?曾家光杀不算好汉,俺们要全数捉活的,届时装车解上东京,碎尸万段!若怕了下马纳降,或可免去一死.”
“怕?我会怕一群畜生?纳命来!”
晁盖勃然大怒,不由分说即骤马挺枪,直奔敌阵曾涂杀去。
“哥哥!”
“晁天王!”
呼延灼、孙立等人都看呆了,没想到晁天王会如此拼命。
好在林冲了解晁盖个性,第一时间带头指挥兵马跟上掩杀,旁边头领见状都陆续跟上。
梁山兵马不按章法,这让曾头市的兵马也茫然,只得被动迎击。
少时,演变为一场混战。
兵马相交,生死搏命。
朱仝教诲,言犹在耳。
闻着血腥气味,听着震天的喊杀声。
杨长此时早收起慈悲,心里只剩下一个信念:活下来。
他挥舞着那柄长枪,几乎一枪带走一个敌人,变成了没有感情的机器,身旁不是浮现出捡尸闪光。
然而,捡尸不是时候,下马或许上就不来。
杨长混战厮杀期间,眼角余光瞅到有抹白光,似乎正在向这边靠近。
他扭头一看,赫然是史文恭。
杨长遂纵马贴近扈三娘,带着她往两军边缘杀过去,并在厮杀间隙小声提醒:“三娘,离那骑白马的远些,他就是史文恭!”
“好。”
扈三娘应声同时,忍不住直起脖子窥视。
只见史文恭手持方天戟,耍得那叫一个行云流水,画戟扫挑犹如排山倒海,杀得梁山兵马不能近身。
官人说得不错,这厮果真厉害!
混战了半个时辰,也许两边都太不适应这打法,最后竟同时默契后撤。
晁盖在前杀得天昏地暗,幸有林冲、呼延灼冲到身边护持,这才东西赶杀,出了垓心。
晁盖手足无措之际,又是得到林冲及时提醒,并代其指挥大军回撤。
稍后收兵回寨,清点人数死了两百、伤了三百。
晁盖得知伤亡竟有一成,原本平静的脸瞬间变阴沉。
“才刚刚交手,居然死伤这么多,看来是块硬骨头!”
“哥哥勿忧,战场死伤在所难免,其实双方战损相差无几,何故一脸愁容?”
听了林冲安慰,晁盖眉头蹙得更紧,喃喃回道:“曾头市坐守地利,兵马比我们要多,同样损伤即我方吃亏”
“这”
林冲踌躇难言,呼延灼遂搭话进言:“往常宋公明哥哥带兵,也有失利败军之时,今日各折了些军马,又不曾输了军势,来日最好布齐阵型,依照兵法捉对厮杀,必能有所斩获”
“嗯?知道了”
晁盖瞪了呼延灼一眼,先抬出宋三郎作比较,又讥讽我不会兵法?就知道你不跟我一条心,军师要是肯随军同行,还用你告诉我这些?
“你们先去休息,顺带安抚麾下伤员,明日再做计较。”
“是。”
看着众头领离开大帐,晁盖心情变得愈发愁闷。
之前打芒砀山属于顺风局,直到战争结束他都意气风发,但现在给宋江留了豪言壮语,却在曾头市看不到取胜希望。
如果无功而返回梁山,不敢想象山上的兄弟如何看待自己,晁盖此时精神压力奇大。
晁盖胡思乱想之际,看到一个熟悉身影钻入大帐,是他心腹活阎罗阮小七。
“有事?”
“哥哥别苦恼,我观杨三郎脑子活泛,刚才找他作了请教.”
“等等。”
见阮小七说得眉飞色舞,晁盖暗忖这不是问道于盲?于是急忙制止并提醒:“你请教他作甚?他那点头脑怕用不到战场,刚才没听到军校的汇报?他夫妻两个带的兵,也折损了好几十人.”
“就如林教头所言,战争哪能没有损伤?”
等晁盖侃侃讲完,阮小七又继续陈述,“杨长的意思我们兵少将多,完全没必要和敌人硬拼,应该效仿打祝家庄的战术,先派人渗透进曾头市为内应,然后内外合击就能取胜。”
“效仿祝家庄战术?意思让我学宋公明?且不说祝家庄离梁山近,可以调动更多的人去协助,眼下已与曾头市开战,再行渗透哪能成算?不好,不好.”
晁盖一边说一边摇头,话到最后突然眼前一亮,嘴角也情不自禁扬起,然后一拍大腿站起来,自言自语道:“杨长的计不是好计,但兵少将多却是实话,我可以与曾头市拼斗将,不济还能用车轮战,妙啊!”
“呵呵,那我没白请教”
阮小七的意外举动,让晁盖心情顿时好转。
夜里即召集众头领,为明日斗将及车轮战做安排。
三阮、刘唐及没经验的头领不懂,但呼延灼曾是宋朝高级军官,听完就觉得晁盖这战术很天真,但没站出来提醒反对。
结果与呼延灼所料相同,晁盖想法美好但对方不配合,他带着兵马连续三天去搦战,可那曾头市前却不见一兵一卒。
没人对曾头市内部熟悉,晁盖此时也不敢冒然进兵。
派去前方的十数哨探,就如枝头被风吹落的桃花,再也没能回到树上。
寻战不得。
进不敢进。
退不能退。
晁盖几日前的苦闷,此刻开始常驻脸上。
他感觉自己像陷蹄之马,困在泥潭中无计可施,有一身力气却使不出。
到了第四日,晁盖再没心情出兵,独自待在大帐苦思。
曾头市不来交战,他寻思长久对峙消耗士气,于是生出撤军的打算,但要想个合理的借口。
当日杨长与扈三娘,正在自己帐中休息等消息,外面亲兵突然入内禀报,说中军大帐去了两个和尚。
杨长顿时一个激灵,刷一下就站了起来,那突如其来的大动作,差点掀翻身旁扈三娘。
扈三娘见杨长要走,连忙起身追问:“官人,怎么了?”
“这俩和尚要坏事,我得去提醒晁天王。”
杨长说得郑重其事,扈三娘暗忖晁盖刚愎自用,便小声提醒:“晁天王性子急躁,他听得进去吗?”
“那也得说!”
说完这句话,人即大步离去。
杨长急匆匆赶到中军,意外看见林冲站在大帐外,帐内同时传出晁盖的笑声。
“哥哥,晁天王他”
“刚刚来了俩和尚,自称是曾头市法华寺的僧人,今日来助晁天王劫寨破敌,此时正在帐内喝酒呢。”
林冲淡淡讲完情况,特意往大帐内指了指。
杨长听得差点跳起来,连忙压底声音问道:“哪有这么凑巧的事?这两人必是曾头市细作,天王哥哥怎和他们喝酒?应当抓起来严刑拷问。”
“等一等。”
看到杨长要往里闯,林冲一把将其拉住,肃然提醒:“我刚才已经劝过,奈何晁天王不肯听,说好不容易等到机会,岂能胆怯裹足不前?并且严令不得叨扰”
“这”
杨长顿时目瞪口呆,心说老晁嫌死得不够快?
林冲见杨长表情无语,旋即轻拍他的肩膀,小声提醒道:“晁天王下山前放了狠话,可现在连日用兵不利,心里是着急了些,杨兄要理解才是。”
“理解归理解,但这很明显”
“谁在帐外喧哗?”
“是我,这就走.”
杨长由于说得激动,一时竟忘了控制音量,这举动立刻引来晁盖咆哮,林冲闻声立刻接话回应,并把杨长带离大帐附近。
等两人走远之后,林冲再次作出提醒,“晁天王用兵,与公明哥哥不同,我们最好不要拂逆他的决策,到时候尽量小心些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