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历大明 第26节

  实际上就在众臣第一天劝进的那一刻,朱朗的监国大典就已经开始筹备起来,就是朱朗如今所在的王府前院,也在兴建监国仪式所需的各种设施

  朱朗的监国典礼,按理来说应是礼部及鸿胪寺操持,但实际上却是王坤等人在主持,这几年中枢数变,如今礼部熟知典章制度的老臣也寥寥无几,根本比不得王坤这等历经了数朝的内臣

  真要说起来,王坤这些内臣恐怕皇帝登基的仪式,都亲历了两三次,有谁能比他们这些人更清楚此中流程

  朱朗看了看手中的奏折,上面用端正的小楷,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迹

  不得不说这些明朝能爬上高位的内臣,当真不是盖的,光是这一手书法,就不知盖过多少举人进士,与朱朗歪歪扭扭的字迹更是不可同日而语,当真是赏心悦目

  “王公公有心了”

  朱朗对着王坤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眼底却是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位大人可还有事,若是无事,咱家还有些事要与殿下禀告”

  王坤此时方才像是发现立在一旁的绿袍小官,开口说道

  绿袍小官看着一旁的王坤,脸上神色感激,简直如听天籁,就要开口告退,这这地方他是半刻也不想再待下去

  绿袍小官想走,但马鸣图却是不想放过他

  “王公公你来的正好,你来评评理,这前朝前几月刚削了我桂王府的用度,这个月又要再削一半,竟只给府中三百两银子,你说,前朝这些人到底是想干什么”

  马鸣图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神色激动的大声说道

  刚才一直一副公忠体国的桂王殿下,此时却是不言不语,只是眼底闪过一丝异色,静静站在一旁,看着场中形势发展

  只见那王坤脸色顿时一沉,看向一旁的的绿袍小官,沉声开口道

  “这位大人,可有此事”

  “是,是有此事”

  绿袍小官见王坤脸色一沉,心中顿时一凉,难不成在得罪了未来的皇帝以后,他今天连宫里的九千岁也要得罪了不成

  他这是做了什么孽,竟要被人派来做这等事情

  “王公公听我说,这事当真和我无关啊”

  “前朝的大人们说,闽省所来的大臣众多,这些大人们的俸禄皆要督府藩库出银,藩库财用不足,是以才削减各处的用度,我就一送银子的,真的不关我的事啊”,绿袍小官惊惶道

  “荒唐”

  王坤脸色一沉,盯着眼前瑟瑟发抖的绿袍小官

  “朝中诸位大人的俸禄要保障,王府中的用度就不用保障了,各个衙门的事情是朝廷大事,王府之事就不是朝廷大事?”

  “如今王爷即将继统,王府之事就是朝廷大事,府中如今正筹备大典,各方各处皆要用银子,若是缺了银子,让王府少了颜面,那就是让朝廷失了体统”

  “你们户部的人究竟是如何办的差事”

  王坤盯着眼前的绿袍小官,脸上神色冰冷

  “我不知道啊,我真的就一送银子的啊”

  绿袍小官欲哭无泪,刚才王爷还只是忧国忧民,这王爷要忧什么,也就随他去了,自与他无关,但到了王坤这里倒好,直接变成让朝廷失了体统

  左右不过两百两银子的事情,他一个八品小官,究竟何德何能,竟能让朝廷失了体统啊

  “把签单给我”

  王坤也不管绿袍小官的神色,直接开口,绿袍小官下意识便将手中已经盖章的单子递了过去

  “王府之前的用度是多少”,王坤沉声开口

  “以前是每月五百两”,绿袍小官机械的答道

  “回去户部,告诉你们户部那些大人,让他们再送七百两银子入王府,凑齐一千两”

  “什么时候把银子送来,什么时候再让你们户部的上官,来咱家这里拿单子”,王坤声音冰冷

  “还不快走,还要咱家送你不成”

  王坤看着呆立一旁,没有回声的绿袍小官,喝了一句

  “啊,是,小人这就走”

  绿袍小官如梦初醒,这才意识到自己终于可以离开此地,心中不禁泪流满面

  绿袍小官行了个礼,便逃难一般的匆匆离去,看那速度,还以为身后有什么猛兽在追他一般

  “这些下吏惯会偷奸耍滑,王爷不必放在心上”

  王坤这时脸上的神色才收了起来,恭敬对着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年轻藩王开口道

  “朝中大臣如今生计难安,此时若是府中又加用度,是否会引起前朝非议”,年轻的藩王脸上神色犹豫,欲言又止

  王坤看着眼前的年轻藩王,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这桂王和朱家那些皇帝没什么两样,这桂王现在是既想要银子,又怕坏了自己的名声,是以才如此犹豫

  想到这里,王坤再次开口道

  “王爷莫要被那些文臣骗了,那些文臣惯会说些什么朝廷大义来堵塞视听,我大明如今虽稍有挫折,但仍富有四海,难道还会少了这几千一万两的银子”

  “再说那些前来肇庆的大臣,各个皆是朝中高官,家中殷实,怎么可能没了这一个月的俸禄就活不下去,那些文臣不过是见王爷未经朝事,不懂朝中虚实,是以才虚言蒙骗罢了”,王坤低着头,开口道

  “这些人好大的胆子,本王为大明江山日夜忧虑不已,他们安敢如此对我,当真是欺人太甚”,年轻藩王脸上神色愤怒

  “王爷息怒,待王爷临政,这些人应该便不敢如此放肆了,这些文臣的伎俩奴婢都早已是见惯了的,以后若是还有此等刁难王爷的事情,王爷尽可以都推到奴婢此处,奴婢自会与他们理论”,王坤脸上神色恭敬道

  “多亏了有王公公这等宫中内臣在此,不然本王当真就被这些人骗了”

  年轻藩王脸上神色愤愤,又是对着恭敬站在一旁的王坤道

  “王公公熟知前朝诸事,以后有事也可多多入府,本王也好向王公公请教”

  “不敢,王爷但有吩咐,奴婢定然知无不言,哪里敢担的请教二字”

  王坤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神色,但脸上却依旧神情恭敬道

  朱朗与王坤随后又谈论了些监国大典时要注意的事情,这才将王坤送出后院,返回书房

  书房中,朱朗脸上神色平静,对着跟进房中的李承志二人道

  “承志,铭武,你们二人也辛苦了,下去休息吧,不必在门外守着了,有事我会令人去找你们”

  “是”

  两人应了一声,对着朱朗行了一礼,便悄然关上房门退了出去

  两人刚走到院子门口,忽然听到身后书房传来一阵噼啪声,两人相视一眼,而后不约而同,脚下速度皆是快了几分,快步从院中离去

  自他们入府后,从未见过王爷生气,王爷平日见谁都是笑容满面,眼下竟然连杯子都摔了,显然是怒到了极致,他们可不想在这时候去触王爷的霉头

  书房中,朱朗右拳猛然擂在桌面上,发出砰的一声轻响,茶杯盖子也是一下跳了起来,撞在杯沿上,发出当啷一声轻响

  朱朗脸上神色愤怒,那丁魁楚克扣他府中用度虽然让他愤怒,但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他想要从人家手里夺权,别人反击合情合理,朱朗心中也早有预备

  真正让他愤怒的是那王坤,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朱朗有着前世记忆,却是极为清楚,这王坤就是和丁魁楚一伙的

  也就是说,今天这一切都是这两人做的局

  一方面丁魁楚派人削减府中用度,刁难王府,对朱朗示威,警告朱朗不要再搞什么小动作

  另一方面在朱朗陷入困境的时候,再让王坤出现,对那小吏一番呵斥,让朱朗把这王坤引为心腹

  整个王府那么大,为什么早不吵晚不吵,前不吵后不吵,就在朱朗刚好锻炼完回府的路上,两人才吵起来

  因为那个后院的侧门,是朱朗每天的必经之地,只有在那里,才能确保朱朗一定会注意到此事,也只有把朱朗牵扯进来,才能顺理成章的让王坤出现,演那一出呵斥朝臣的戏码

  这丁魁楚和王坤是在用一千两,换一个王府心腹的位置

  他的钱,把他的钱还给他,还要他感谢他们吗

  “好个两广总督,好个司礼监秉笔太监,好啊,好的很”

  “这么想做心腹是吧,那我就让你们做,只是这桂监国皇帝的心腹可不好做,你们可要接稳了”

  朱朗轻声自语,脸上神色一片阴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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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乱军

  清晨时分,一支长长的队伍正在官道上行进

  队伍中的人影皆是穿着红色军服,腰配长刀,显然是一支正在行军的军队

  大军前方是三四十个坐于马上的骑卒,不断向前探路,驱赶大军行进途中的行人,后方则是排成两列的步卒

  大军中央是十几辆板车,车辆以马匹牵引,车上则是盖着黑色的防水布,将车内的东西盖的严严实实

  板车再向前,则是一辆宽大的马车,马车前方几个士卒擎着数面旗帜,走在前方

  旗帜上用黑色的楷书写着六个端重大字,东阁大学士苏

  晨风吹来,红底黑字的大旗猎猎招展,声势煊赫

  马车内,苏观生打开车帘,向着窗外望去

  此时大军已经从野地中再次回到了官道上,路上行人商旅渐多,行军速度也是有些慢了下来

  再次踏上官道,也就说明此地离肇庆城已经不远了

  苏观生放下车帘,取过车中几案上的水囊,喝了一口,脸上神色疲惫

  数日前他接到陈邦彦的送回的密诏,便立即在广州整兵,决定领军入京

  他手中所有的就是先前援赣时募集的三千人,但这三千人良莠不齐,这次一整军,立时就整出了问题

  他麾下的三千人,到了广州后,一部分不知何时逃散了,还有相当一部分则是老弱病残,根本上不得台面,一番裁汰后,竟只得近两千的精壮之兵

  苏观生将老弱之人从军中全数剔除,而后又从广州及附近府库紧急调拨甲胄兵刃,几乎将广州附近县衙卫所搜刮一空,这才令两千人全数换装完毕

  为了这件事情,苏观生硬是在广州城多停留了一日

  如今的形势,他越早入朝,转圜的余地就越大,但他却依然不顾陈邦彦的催促,等到全军全数换装完毕,这才带着大军押银启程

  苏观生对自身的情况很清楚,他此行领军入京,并不是要以自己手里的军队和丁魁楚等人争权

  丁魁楚手握数万大军,真要斗起来,不要说两千人,他就是再募五千人,也不可能打得过丁魁楚的掌握的军队

  丁魁楚手下那些人,可是远赴桂省平过叛的老卒,不是他这些新募的新兵可比的

  他之所以领军入朝,是要以手中的这支军队,告诉丁魁楚这些人,他苏观生虽然打不过你们这些肇庆之臣,但如果你们乱来,他也有能力溅你们一身血

  苏观生这支军队实际上就是用来吓人的,所以他才要将军中老弱全数留在广州,所以才要将军中兵甲全数替换一新,将手下的军队装成一副精锐的模样

  这支军队外表越是威武,就越能震慑肇庆城中的众臣,他也就越安全

  此时这两千人虽是穿着新旧不一的军服,但身上服饰形制统一,士卒排成两列沉默行进,手中长枪锃亮,反射着寒光,远远看去当真是有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如果说这两千人是用来威慑肇庆诸臣的,那队伍中那十几辆板车,便是苏观生真正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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