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道:“若非是朕的儿子,这个杨氏估计都不会看他一眼的。”
“他今年也十四,要是也能写出这样一首诗来。”
“别说去提亲,就是让朕给他抢亲,朕都去得!朕给他抢两个,不,抢五个都行!”
唐皇后抬腿就走,不跟他说了。
“爱妃,爱妃。”
朱祁钰又软了,把唐皇后拉回来:“你岔气儿了,要不宣太医来看看?”
“您不说话,臣妾就好了。”唐皇后真的生气。
“朕说的都是事实嘛。”
见唐皇后竖眉,朱祁钰立刻道:“忠言逆耳,忠言逆耳。”
“我不想听什么忠言,就问问您,您是什么态度?”唐皇后连敬称都不用了,真的被皇帝气跳脚了。
“他要是凭本事追来,朕也没话说,但朕觉得没戏。”
话没说完,唐皇后站起来就要走,有你这样瞧不起自己儿子的吗?那是你亲儿子!是大明未来的皇帝!被一个女人挑三拣四的,成什么体统!
太监将关于杨春的归档调出来,送到养心殿。
“去把皇后请回来。”朱祁钰跟冯孝说。
冯孝顿时露出个苦瓜脸,我?
“去去,快去。”朱祁钰估计冯孝去了得挨一顿骂。
冯孝哭丧着脸去的,哭着回来的,被骂惨了,估计皇帝也没少被骂。
唐皇后气哼哼坐在椅子上:“您是看臣妾厌烦了,想直接把臣妾气死是吧?”
“别急嘛。”
朱祁钰正在看归档,忽然瞳孔一缩,杨春的长子叫杨廷和!景泰二十一年举人!十二岁的举人!
难怪生出个怪胎来。
杨廷和一家子都是怪胎,杨廷和是大牛人,儿子杨慎除了情商低点外,其他方面都是全才。
杨廷和的弟弟们、儿子们,都有官位。
难怪养出这么个怪胎女儿来。
“朕一直说,支持自由恋爱,夫妻之间两情相悦是最好的。”
说着,朱祁钰拉起她的手:“朕和你风风雨雨三十余年,如今还是相互扶持着往前走,这不就是爱情嘛。”
“朕希望太子也有一个真心待他的女人,陪他走完这一辈子。”
提及和皇帝的感情,唐皇后笑开了花,反抓住皇帝的手掌:“臣妾自嫁给陛下开始,一颗心便系在陛下身上。”
“时光匆匆,转眼就过去了三十二年,而臣妾和您的感情,从来没变过。”
“您说的真好,这就是爱情。”
唐皇后满脸荡漾着幸福的笑容,这个词好,就是爱情。
“就是有个讨厌的小东西,经常夹在你我夫妻之间,总生龃龉。”朱祁钰道。
唐皇后一愣,旋即嗔怪道:“那是咱俩的儿子,是当朝太子,怎么会讨厌呢?”
“这件事朕不管。”
“让人家姑娘先看看太子,你别用皇后的身份去压人家。”
“这人呐想相互扶持一辈子,得真心喜欢才行,若贪慕权势,以后日子过得不痛快。”
朱祁钰道:“人间最难得是真情,看看楚王对那宫女万氏就知道,那是真感情。”
“只有真感情,才会历久弥新,时间越长,感情越醇厚。”
唐皇后脸上露出美滋滋之意,我们就是啊,我都人老珠黄了,皇帝也没嫌弃她,不就是爱情嘛。
“臣妾晓得。”唐皇后美滋滋地回宫了。
送走皇后,朱祁钰在想,若太子有杨廷和做小舅子也不错,可此事却超出了他的掌控范围。
当皇帝和开公司很像,开一家公司,雇佣员工,员工真卖命和假卖命是完全两个概念,想让员工真卖命,就得分股份,让员工得到更多的利益才行。
这就是联姻的必要性。
皇帝对皇子的教育,完全放权给臣子,不就是许诺他们未来的利益吗?
等新君继位后,保证他们的既有利益不会动,未来还会有新利益,这样他们才会卖命。
朱祁钰本想用太子妃之位,捆绑朝中重臣,让他们为新政效死力。
他不止捆绑老臣,也在捆绑新臣子,比如白昂、刘健、李东阳、谢迁、杨一清、刘大夏、王鏊、闵等人,都是他捆绑的对象。
可太子的婚姻,略微超出控制,还可接受,毕竟太子不可能就娶一个女人。
谁当太子妃,还得他来定。
七月初一,下了大朝会后,于谦入宫拜见。
“邢郡王怎么得闲来了?”朱祁钰笑问。
于谦行礼:“老臣刚从军械厂过来,看了军械厂研制的新枪械,叫燧发枪,打的也不是铅子了,而是子弹。”
“老臣看完之后,觉得军中战阵该革新了。”
“老臣想亲自训练军阵,总结经验,是以来向您禀报。”
朱祁钰凝眉:“想出京操练?您身体不好,不行,您要是非想练,就在家中招一百兵卒练兵。”
“陛下,绝对不行,京中事关您的安危,京师之内,决不许任何人持有枪械,并私练兵卒,任何人都不行!”
于谦态度坚定:“一定要谨慎玄武门之变。”
朱祁钰也就随口一说:“对了,朕在东北修了两座疗养院,你去哈尔滨疗养院避暑,在那边练兵如何?”
于谦回京之后,虽是闲置,其实是在讲武堂里教书,同时还在管着武学,很是繁忙。
“老臣不怕热。”
“去避避暑气,对身体好。”朱祁钰笑道。
于谦翻个白眼:“老臣还没到老得不能动弹的份上,老臣去通州,在通州练兵吧。”
“大夏天的练什么兵啊,您把兵法写出来,让下面的人去练。”
于谦却摇头:“兵法是从实践中吸取出来的经验,老臣不能胡乱写,要亲自一点一点练兵。”
朱祁钰拗不过他,便答应了他。
“郡王。”
朱祁钰问:“这几天朕在想,大明疆域太大,等太子成年后,可否代朕去执掌边疆?”
于谦略微思考后,立刻否决:“太子若有兵权,就会滋生野心,唐太宗的太子都会造反,老臣觉得还是在中枢的好。”
“那边疆谁来代朕执掌?”朱祁钰不信外人,其实家里人更不可信,都姓朱,凭什么我不能当皇帝?
“老臣认为,相互挟制即可。”
“最广袤的是西北,但西北贫瘠,不是王霸之基,就算掌握了这,也只是一个小国而已。”
“而中枢随时可以西出平叛。”
“至于东北,东北是一片大平原,无险可守,中枢直管就好。”
“最难的是百越之地。”
“中间隔着群山峻岭,又是群山环绕的地形,其地又极为富饶,老臣觉得还是分封出去最妥当。”
于谦还是觉得分封。
不管派谁去管,都有造反的可能,只要关闭重要道路,大明就无力平叛。
说来说去,是皇帝把这地方发展得太好了。
到手才十年,就爆发出惊人的潜力,自然会引起野心家的觊觎,现在大明兵强马壮,所以安稳。
可大明有终究衰落的时候,野心家的耐心也终于有耗尽的时候,到时候就是一片硝烟。
还有一种可能性。
就是,只要叛乱足够多,中枢就一定会放弃这块地盘。
而且,别忘了还有惦记这块地的藩王,皇帝的儿子们,会为了分封到这些地方去,鼓动地方造反,让中枢无力平叛,最后得以受封去这些地方继藩。
千万别低估人心。
朱祁钰道:“让朕再考虑考虑。”
拜别后,于谦在第二天启程去通州练兵。
中枢有人散布于谦练兵造反的流言,对此朱祁钰真想骂他傻波,于谦只有一千人,子弹是有数的,拿个头造反啊。
再说了,他造反图啥啊?图刺激啊?
朱祁钰却警醒这股声音,都知监调查得知,声音来自东宫詹事府,这是为太子铺路啊,踩着朕来铺路?
当天晚上,年富入宫和皇帝密议。
商讨的内容没人知道。
胡妃却带着老四朱见漭,来养心殿请罪。
“又闹出什么事了?”朱祁钰表示很无语。
朱见漭自己不敢说,胡贵菊苦笑道:“陛下,臣妾说完,您不许生气。”
“朕不生气,就揍他一顿呗,朕生什么气?”朱祁钰没好气道。
胡贵菊翻个白眼:“你自己和你父皇说吧。”
“启禀父皇,儿、儿臣在邢郡王府,把李太白的墨宝给污了。”朱见漭小声道。
朱祁钰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李太白是谁?”
“李白。”胡贵菊小声说了一句。
猛地,朱祁钰窜起来:“你把李白的存世墨宝给毁了?你个逆子,朕打死你!”
朱见漭结结实实挨了一脚,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胡贵菊也不敢说情。
李白的存世墨宝极少,皇帝得到后,赐给的于谦,这里面不止是墨宝的问题,还有皇帝和于谦的情分在里面。
于谦对这幅墨宝宝贝至极,平时拿出来临摹观摩,都舍不得用手碰,听说他家长孙用手摸了一下,被于谦吊着打三天。
关键此事于谦还不知道呢!
这要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于谦在哪呢?”朱祁钰有点慌。
“回皇爷,在通州练兵呢。”冯孝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