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也不用交税,也不交社保,朝廷实在没办法,只能给福利政策,送他们医保,让他们主动来交钱。
当然了,也是为了保障更多人在农村种地。
从景泰十五年,大明进入缓慢工业期时,就颁布了政策,土地不允许荒芜,一经查实没收土地,全家流放。
别看大明国土面积庞大,但人多呀,平均之后,人多地少,生存空间狭窄,连氧气都不够用。
大明是一个极度缺土地、缺资源、缺粮食、缺水资源的国家。
大明有八条大河,长江、黄河、黑龙江、勒拿河、叶尼塞河、鄂毕河、中华江、澜沧江,却还是贫水国家。
随着北水南用工程启动,可能在三十年之后,大明北方不再缺水了。
大明煤铁资源看似很多,但都埋在冻土区,目前可以开采的除了内地外,就是阿尔泰山、库页岛、婆罗洲的矿产资源,像老挝、缅甸都有矿产,但开采难度大、成本太高了。
冻土区可以说检测出十几个大石油矿,但怎么开采呀?
从资源图上看,大明地大物博。
可真正用的时候,却变成一个资源贫乏的国家。
朱厚从重庆出来,进入夔州府的瞿塘关,进入三峡第一峡,仅听到流水声,就知道波澜壮阔。
可这座小城,也是很波澜壮阔。
他入小城路上,就有人拦驾告状,是一家地产开发商,状告瞿塘县衙,拖欠公司款项一个亿,拖欠不还。
了解之后,他派人实地走访,发现该小区业主也在告状,状告黑心开发商,小区入住十年了还不下房本,小区物业除了收钱什么都不管,还换不掉他们。
而这个开发商立刻就有话说了,说县衙拖欠他的工程款,房本抵押在银行里,他没钱还给银行,就拿不出房本,也就没法给小区居民发放房本。
朱厚诏来知县,知县却说,这是上一任知县留的烂摊子,跟他没关系,而县衙里的公账上,这钱是还了的,至于小区业主要求换物业,县里也派人去了,可那物业和开发商是一伙的,就赖在小区里,驱使老百姓状告县衙,他们狼狈为奸。
把朱厚气乐了:“孤问你,朝廷让你来做知县,是干什么的?”
“自然是治理地方。”知县坦然道。
“那你治理好地方了吗?”朱厚反问。
“治理好了呀,以前大桥收费不合理,微臣上任后,取消了大桥收费,让车辆自由通行,本地有几栋烂尾楼,也是在微臣的努力下,让老百姓住上了房子。”
知县道:“这都是上一任知县留的烂摊子,微臣确实是一县父母,可也不是神仙,什么事都能管啊。”
朱厚还拿不住他把柄,他把责任都推到上一任知县头上。
可若是跟着他的节奏走,朱厚还当什么千岁爷了。
“上一任知县的问题,自有吏部去查,孤只问一件事,你是本地县官吗?”朱厚问。
“是!”
“那你就该管!管不了就滚回家吃白饭!别在这里尸位素餐!”朱厚面露厉色。
知县不敢犟嘴,但还是不服气的。
“将那个地产商宣来,孤问问他,是多大的工程,能欠他一个亿啊!”朱厚深知,地产商和官员是怎么勾结的,这里面水太深了。
地产商给他算了一笔账,将欠款一笔一笔讲清楚。
“你很厉害呀,拿这么多钱垫资,借给县衙?”
朱厚盯着他:“县衙欠你钱,你就让整个小区的几千上万百姓陪你一起遭罪,你很懂权力运营啊,还敢拦孤的大驾,你不简单啊。”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地产商跪在地上。
“起来起来,大明早就废除跪礼了,你见到孤是不用跪的,快起来,你又没犯错,跪什么啊。”
朱厚笑道:“说说吧,谁教你的?”
“没人教小人。”地产商汗如雨下。
“拿我大明百姓当筹码,你难受就让所有人陪着你难受,你不爽就让所有人陪你痛苦,你够坏的呀,你一个开发商,怎么干上的物业公司了呢?”
“小人有一家物业公司。”
“哦!”
朱厚恍然:“所以你就没经过业主同意,直接入驻小区了,你也不按照规章办事啊。”
“千岁爷,小区业主是同意的!”
“放屁!”
朱厚厉喝:“若同意,为什么要告你这个黑心物业呢?”
“来人,拖出去打!”
“孤倒要看看,谁给他这么大的胆子!他在隐瞒什么!”
随后,朱厚目光锐利地看向知县:“唱得好一出双簧啊,孤巡幸各县,各县官员都惧怕孤,担心孤看到什么,回禀中枢,地方官员吃不了兜着走。”
“你这瞿塘县很有意思啊,一点都不惧怕孤,还主动找孤的碴。”
“知县大人,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知县略微犹豫,直接跪在地上:“请千岁为微臣做主!”
果然有事。
朱厚走到哪里,各地官员避之不及,担心被他盯上,偏偏这里往枪口上撞。
“说!”朱厚坐在椅子上:“孤不喜欢听废话,更讨厌被人当傻子耍!”
“千岁殿下。”
“微臣举报,去年京察,考功郎中景贵文收受贿赂!”
“微臣政绩年年是优,却在这小小的瞿塘县蹉跎七年了,眼睁睁看着那些政绩不如微臣的官员上去,而微臣明明做的很好,却迟迟得不到晋升。”
“去年考功郎中景贵文,公然向微臣索贿,微臣不肯送礼给他,他就给微臣评差,导致微臣七年功业,毁于一旦。”
听他说完,朱厚凝眉:“完了?”
“微臣只知道这些,请殿下回禀中枢,请陛下调查,为微臣伸冤。”知县道。
把朱厚气乐了:“考功郎中景贵文索贿,你功绩为优,却得不到晋升,就这事,对吗?”
知县连连点头。
“若本宫是考功郎中,不止不让你晋升,还会给你评个极差,让你滚出官僚队伍!”
朱厚沉喝道:“考功郎中不公正,就是你懒政怠政不为百姓做主的借口吗?”
“朝廷遴选你为地方父母,是要给地方谋福利的!是给百姓当家做主的!”
“不是让你升官发财的!”
“中枢年年考功京察,不是让谁升官的,而是看看谁的政绩不行,滚出朝堂的!”
“你连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还跟孤绕圈子!”
“孤还以为你要为民做主,有什么了不得天塌了的大事要跟孤禀报呢,孤以为是瞿塘峡水患,导致百姓流离失所,上面隐瞒不报呢?孤以为是地方百姓利益受损,你要为他们发声呢!”
“结果是你升官发财的屁大小事!”
“和千千万万人的利益相比,你个人利益算个屁啊!”
“让你这样的官员上去干什么?”
“告诉天下人,朝廷就用你这样的狗官吗?还是让天下士人都学你,眼睛只盯着上面人的屁股,不看百姓的心声吗?”
“孤告诉你,像你这样的王八蛋,孤见着一个抓一个!孤天天查,月月查,年年查,就把你这样的官迷给揪出来!”
“来人!”
“拖出去杖毙!”
朱厚怒极,他从小到大,听他曾祖父事迹长大的,在他印象中,大明是一个政治清明,上下通畅,政通人和,百花齐放的国家。
可真来到了大明,到基层一看,才知道,和他想象中的完全是两个世界。
他清楚,这是废太子秉政之后,才出现的乱象。
不然他祖父和父亲,不会总念叨着大明的好,他父亲年幼时也出京巡视过,是见识过民间的。
“千岁,您没有处置官员的权力!”知县吓惨了。
他认为,京察不公,所以他无法得到升迁,现在皇帝的重孙子来了,未来的皇帝来了,他要申诉要伸冤,有什么不对的?
难道非得装作为民做主吗?
那都是骗人的鬼话!
天下几十万官吏,谁为民做主了?谁不是为了自己的钱袋子,为了自己的小家庭谋福?
也就皇家几个傻子还信,都什么年代了,谁会做那种傻子啊!
可为什么不让人说真话呢?
朝廷不是让百姓说真话吗?当官就非得说假话吗?什么逻辑啊!
“孤确实没有处置你的权力,但孤有打死你的权力!”朱厚让人打。
却已经有近侍谏言了,朱厚知道,就吓唬吓唬他,他可没有处置地方官员的权力,即便是他爹也没有。
他让人给东宫拍电报,然后等回电。
这种小县是没电话的,要么去重庆打电话,要么就拍电报,朱厚随身携带电台。
就算本地没电,也能带着去附近有电的地方拍电报。
等到回音后。
他才离开瞿塘峡,这次巡视全程火车,不坐轮船。
朱见漭亲自回示,知县夺职调查,清查上一任知县账目,地产商抓捕审判。
也掀起了轰轰烈烈的景泰六十六年京察大案。
朝廷直接抓捕了景贵文,朱见漭重用东厂,用东厂审问景贵文,牵连出大案。
而朱厚路过东乡去保宁府。
东乡比瞿塘更穷。
可在户部记录中,东乡人口600万,是一座中级城市,是夔州府强县。
可能提前知道朱厚要来,东乡很多路都建起了栅栏,似乎正在修路施工中。
朱厚派人下去看看,工地上都是工人,十分忙碌地施工,一个个工人洋溢着笑脸,干得热火朝天的。
朱厚坐在轿子上,推开窗子看了半晌,倏地一笑。
道路两旁,全是自发式的欢迎人群,被拦在人行道外,全都冲着朱厚欢呼。
“看见那工地里的人了吗?”
朱厚关上窗子,和近侍聊天:“有几个都不会用铁锹,还在那里铲地呢;有一个人明显受不了泥土味,转过身体偷偷用纸巾擦手,孤都舍不得用纸巾;还有一个一直在朝我笑,脸挺黑的,看着像是被太阳晒的,可那牙也太白了,一天刷八遍吧?坐多了有口臭,天天刷牙?”
说到这里,他自己都忍不住笑。
“殿下真是好眼力。”
“道路两旁的欢呼人群,也是安排好的,看看他们小脸白白的,就知道没被风吹日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