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经历,磨平了他们的棱角。
甚至夜里都会哭泣,为何生在帝王家啊。
先不说移藩,要去河套受苦。
就说皇帝,怎么可能放权给藩王呢?
他同意,大臣能同意吗?
难道还想靖难重演吗?
汉王造反历历在目,还想再来一次吗?
秦王也尴尬了。
他是想做事,但不想离开西安啊,西安毕竟是古都,有帝王气,秦藩又是西北诸王之长。
凭什么去河套那地方受苦去呀!
“陛下,微臣信口胡言,请陛下明鉴!”秦王也怂了。
却没注意到,朱祁钰整张脸阴沉似水:“你再说一遍!”
“请陛下恕罪!”秦王不想去了。
“你是嫌弃河套荒凉,还是担心朕在试探你?”朱祁钰问。
“请陛下恕罪!”秦王只重复这句话。
“朕想听你的真心话。”朱祁钰不甘心。
他不想杀人,尤其是诸王,不能杀光!
藩王有藩王的用法,去继续当大明的屏障,当沙包,多好啊。
可他们在逼他杀人呀!
“请陛下恕罪……”
嘭!
朱祁钰狠狠一脚把他踹翻:“朕让你回答,你却求朕恕你的罪,恕什么罪?朕为何要恕你的罪?”
秦王赶紧爬起来,还是重复这句话:“请陛下恕罪!”
嘭!
朱祁钰又踹了一脚:“刀来!”
“啊?”秦王吓傻了,皇帝难道真的要杀他?
长刀出鞘,放在秦王的脖子上。
冰凉冰凉的刀刃,让秦王浑身哆嗦:“陛、陛下……”
怎么没人劝劝皇帝啊!我要死了!
“回答朕!”朱祁钰声音嘶吼。
回答什么啊?
秦王都忘了皇帝问什么了。
但那刀仿佛在动,他打了个机灵,立刻道:“微臣受不了河套的苦,是微臣失言了!”
“原来是嫌弃河套贫瘠啊!”
朱祁钰吐出口浊气:“那你挑个地方,想去哪治理一方,说!”
兴平王和永寿王不断给他使眼色。
赶紧劝陛下打消了这个念头。
若你真去牧守一方,皇帝早晚罢了秦藩,你是亲王,是猪,不能有权力的猪!
最好的保命方法,是什么都不要,去当猪!
但秦王害怕啊。
那刀刃冰冷冰冷的,若是划下来,就没命了。
他也杀过人,刀刃轻轻一划,就什么都没了!
看皇帝那森然的眼神,就知道会杀人的。
“去、去江南!”秦王真的想去江南,领略花花世界,最好能去南直隶,那里又富庶又舒服。
啪!
刀背狠狠敲在他的脑门上!
鲜血流了出来。
秦王惊恐大叫。
“不许叫!”
朱祁钰凶厉地瞪着他:“江南承平,朕用你治理干什么?那么多天下进士,谁不能治理江南?”
“你口口声声的牧守一方,原来是去享乐啊!”
“亏朕刚才还夸你,天下诸王都不如你秦王?”
“狗屁!”
“你都不配做太祖的子孙!”
朱祁钰挥刀还要劈。
却被胡拉住:“陛下乃万金之躯,万不可动气。”
“老太傅,你看看,这才多少年啊,皇族都变成了这样一群废物!”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朕都臊得慌!”
“朕的脸都没地方搁!”
朱祁钰用刀指着秦王:“滚远点,朕不想看到你!”
秦王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往后爬,真想爬出殿外,永远也不要见到皇帝。
脸上全是血,却感受不到疼。
感受更多的是恐惧。
“还有你们!”
朱祁钰猛地看向兴平王、永寿王:“你们都是他的叔叔,平时怎么不教导他?”
“嘴上说要牧守一方,实际上是贪图享乐!”
“这样的人,有什么用?”
“废物!”
“都是废物!”
“一窝废物,丢太祖的脸呐!”
朱祁钰气得把刀丢在地上,走上台阶,高声道:“朕跟你们直说,若是有想出来做事的,想做官、做将军的,都站出来,告诉朕,朕成全你们!”
“朕不怀疑你们!”
“也不怕你们造朕的反!”
“这也不是试探你们!是朕的真心话!”
“只希望你们有才能,能撑起咱们朱家!”
朱祁钰痛心疾首,颓然坐在案几上:“你们看看寻常百姓家,兄弟们相互依靠,彼此支撑,方有家业兴隆。”
“朱家的家业是整个大明!”
“你们怎么就不能站出来,帮帮朕,分担分担呢?”
诸王面面相觑。
皇帝真肯放权给藩王?不怕藩王造反?
怎么可能呢?
从建文开始,历朝历代都在削藩,您也不干净,登基八年,没少削藩。
诸王变成今天这副样子,不是你们这一脉希望的吗?
纷纷看向郑王、淮王、荆王,三个近支。
郑王也懵啊。
皇帝到底是真给权呢?还是当胡萝卜,逗大家玩呢?
荆王朱祁镐跃跃欲试。
凭什么皇位在你这一支手上传?
本王父亲朱瞻,乃仁宗皇帝第六子。
你庶子,我爹也是庶子,又都是一个爷爷,凭什么我们这支就不能有权力呢?
“荆王有话要说?”朱祁钰看到了朱祁镐。
这小子可不老实,吞没襄王一脉的财宝,都是他在背后使坏。
“微臣没有话要说。”荆王坏着呢,让其他王当出头鸟,他坐收渔利就好了,反正他们是近支,好处得可他们先来。
“诸王都不愿意和朕交心啊。”
“罢了!”
朱祁钰有些意兴阑珊:“明日南苑狩猎取消,诸王回府休息吧,明日朕举办家宴,还在这乾清宫里!”
本来打算去南苑狩猎,泛舟于太液池上的。
统统取消。
太危险了,南苑全是树林,安保无法面面俱到,干脆取消。
而泛舟……朱祁钰担心,会有黑手把自己推进水里。
还是在乾清宫里处置奏章吧。
这皇帝当得太累了。
诸王没想到,这结束得有点仓促啊。
“臣等告退!”诸王陆陆续续退场。
朱祁钰把胡、张凤、耿九畴等人留下。
也收敛了脸上的怒容。
演戏够累的。
“朕真想恢复太祖之制,给诸王权力。”朱祁钰令所有宫人退出宫外,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