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看今天你也该寿终正寝了!”
朱祁钰剑锋压着他的脖子:“你若死在乾清宫,你儿子别想继承郑王爵,朕把他们全都杀光!”
“微臣真的不知道啊!”郑王嚎啕大哭。
看样子不像假的。
“当时你就一点都没怀疑过?”朱祁钰问。
“仁庙驾崩时,微臣怀疑过……”郑王支支吾吾,有点不太敢说。
“说出来,你怀疑是谁?”
朱祁钰眼睛亮起,他们果然是有踪迹的!
郑王满脸绝望:“微臣怀疑是先帝干的!”
“什么?”
朱祁钰大吃一惊。
“仁庙驾崩后,宣宗皇帝返回京师的路上,对左右说:‘我来南京的时候就料到我会马上回北京了,早就有安排’。”郑王豁出去了。
没错。
明宣宗实录上,确实有这句话:君父在上,天下归心,岂有他心,且予始至遽还,非众所测况。君父召岂可稍违,遂由道驰还北京。
“不可能!”
“先帝已经是皇太孙了,为何非要着急坐那个位子?”
“郑王,你信吗?”
朱祁钰不信,在他记忆里,父皇仁慈有趣,对他们兄弟极为宠爱,不可能弑杀亲父的!不可能是那种禽兽之事的!不可能!
但是,郑王显然是信的。
“这是谣言!”
朱祁钰咆哮大怒:“你在胡说!”
“谣言,是谣言,微臣信口胡说!”郑王不停磕头。
他忽然明白了,皇帝是在怀疑张太皇太后。
“十年后,宣宗皇帝殒命。”
朱祁钰不愿相信先帝弑父,岔开话题:“你可知道,皇位差点从朕这一支,转移到襄王一脉?”
“张太皇太后有意迎立襄王承继大统。”
“是杨士奇带着阁部重臣,对着漠北王山呼万岁,才阻止了张太皇太后换太子的心思,九岁的漠北王才顺利登基。”
“但张太皇太后却垂帘听政。”
“她成了吕武似的女皇帝!”
朱祁钰问他:“朕说的对不对?”
郑王从小就生活在张太皇太后的阴影下,对她应该知之甚祥。
最了解一个人的,往往不是自己人,而是她的敌人。
“陛下,太皇太后乃仁宗皇帝嫡妻,宣宗皇帝亲母。”
“怎么会做出灭绝人伦的事情呢?”
“而且,太皇太后为了江山鞠躬尽瘁,绝对没有贪恋权位之意呀!”
郑王竟为张太皇太后开脱。
难道朕想错了?
“可最大的受益者,是她!”
朱祁钰盯着他们兄弟:“仁宗皇帝忽然驾崩,你们没怀疑,说得过去。”
“但宣宗皇帝,忽然就死了,你们还没怀疑?”
“为什么?”
“你来告诉朕!”
皇帝疯了!
郑王百口莫辩,您连自己的亲奶奶都不信,我说什么,您才能信呢?
“朕犹然记得,年幼时承欢于太皇太后膝下。”
“是她,令朝野上下承认朕这个私生子。”
“也是她,护佑朕母子。”
“年幼时,朕对她极为依恋。”
“朕也不想怀疑她呀,她是朕的亲奶奶呀。”
“可朕闭不上眼睛啊,闭上眼睛就能看到仁宣二帝,向朕诉苦。”
“你告诉朕,朕该怎么办?”
郑王不停磕头:“请陛下宽心……”
嘭!
朱祁钰一脚踹在他身上。
郑王被踹翻在地。
“再宽心,下一个死的就是朕了!”
“年初时,朕是怎么病的?”
“你心里没数吗?”
“郑王,朕已经死过一次了,你千万别逼朕!”
“朕能打死荆王,也能打死你!”
“朕能给你富贵,也能收回来!”
“今天你不给朕一个满意的交代,朕就送你下去,伺候仁宗皇帝去!”
“送你满门都去!郑王!”
“不要逼朕!不顾亲戚情谊!”
朱祁钰目光凶厉,状若疯狂。
郑王被吓到了,皇帝绝对是疯了。
他死定了,皇帝不是第一次杀叔了,已经轻车熟路。
皇帝的疑心病无限扩大,他最先怀疑的就是威胁他皇位的人,那就是近支诸王,杀光了近支诸王,就要杀远支诸王。
他又没儿子,根本不必担心皇位存续,在他疯到极致的时候,会拉着大明陪葬的!
郑王惊恐万分。
可是,他根本不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
因为不知道啊。
“滚出去,跪着!”
朱祁钰厉吼:“滚!”
郑王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出殿。
朱祁钰长舒口气,揉了揉脸,收了天子剑:“请老太傅进来。”
很快,胡进来,叩拜行礼。
他注意到,皇帝的书案上,摆着仁宗实录。
“老太傅,朕请你来此,是有贴心话跟你说。”
朱祁钰请他落座:“朕希望,你能跟朕说实话,行吗?”
胡目光一闪,隐隐猜到皇帝要问什么,苦笑道:“老臣自然知无不言。”
“老太傅,仁宗皇帝是怎么驾崩的?”朱祁钰直截了当。
“陛下,仁宗实录中有记载:仁宗皇帝即位之后,便尽情地追求享乐,发泄青.鱼,沉于酒瑟。”
朱祁钰却脸色阴沉:“老太傅,别拿套话糊弄朕,朕要听实话。”
胡苦笑:“陛下,老臣虽然岁数大,但在洪熙朝,只是礼部左侍郎罢了,太高层面的事情,并不知晓。”
言下之意,就是另有隐情了?
“实录里记载,仁宗皇帝宠幸蹇义、杨士奇等人,奈何他们都死了,朕没法去问了。”
朱祁钰叹了口气:“仁宗皇帝,实无疾骤崩,对不对?”
“宣宗皇帝也是,忽然就病重不能临朝,同月就死了。”
“太快了!”
“老太傅,你不觉得可疑吗?”
“仁宗皇帝在永乐朝,处置朝政二十余年,虽然肥胖,却并无大病,刚即位第十个月,便忽然崩殂;”
“宣宗皇帝也是,他能上阵杀敌,体壮如牛。朕犹然记得,小时候父皇抱着朕,毫不费力,他又不沉溺于女瑟,如何说没就没了?他才三十七岁呀!”
“朕呢?”
“年初时,朕说病就病了,病来得极为突然,差一点就要了朕的命。”
“大明的皇帝,都活不过四十岁。”
“老太傅,您能告诉朕原因吗?”
朱祁钰目光灼灼地盯着胡。
噗通!
胡扑倒在地上。
皇帝疑心病犯了,他怀疑仁宣二帝,非正常死亡,自己也会步入后尘!
他在害怕死亡,那么这个皇帝就会变成令人恐惧的杀戮机器!
太祖、太宗的晚年,就是纯粹的杀戮机器。
景泰帝又没有儿子,他杀起人来,毫不忌讳,哪怕把大明杀崩了,他也不会在乎,大不了为他陪葬。
这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胡身体开始颤抖,那晚家宴发生了什么,谁把皇帝的疑心病放出来了?
她要干什么?要让大明给皇帝陪葬吗?
“老太傅,告诉朕,仁宣二帝,是怎么没的?告诉朕!”朱祁钰双手按住胡的肩膀,锐利地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胡。